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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越风云传_楚云暮【完结+番外】(9)

  只一瞬,楚佑晟就想通了,原来刘远威要杀的是佑宁!只是今日行前,佑宁惧他冷了,将自己惯常穿的袍子给了他,才让那些人认错了,事后只要一句失手错杀就可推的gān净,反正司马成义有言在先——要人“恣意而乐”!就是司马成义有雷霆之怒,偿命的也不过是几个平凡士卒。好毒辣的手段——佑晟已经暗将刘远威恨地牙直咬,别有一日落到小爷手上,教你死也不能!

  成彦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倒是能忍啊,宁愿被乱刀砍死,也不愿bào露身分?”

  楚佑晟横了他一眼,并不说话,一把抢过他的马来,飞身而上。卷流云是天下第一的奇马,脾气却悍,别人不靠近他犹可,若然近的身了,非要把人甩下不可。但见楚佑晟大大小小十余处的伤口,却兀自不惧,一夹马肚,卷流云一声嘶叫,高抬前蹄,躁动地想要将身上的人摔下,佑晟紧夹双腿,不论它如何跳dàngbào躁,就是稳如磐石,不曾移开半分。卷流云在十数米内bào躁地撒蹄劲奔,久着便有些累了,待它劲力稍缓,佑晟突然一拉缰绳,半立身子,隔空拍出一掌,正中马头,卷流云吃痛,长嘶一声,瞬间飙出数丈,佑晟忍着痛,又是死命一提缰绳,qiáng扭马头,卷流云嘶叫着还想反抗,却最终不甘不愿地转了方向,驰了几个来回,却也渐渐服帖了。成彦几乎看的入迷了,此时的佑晟,身上仿佛有一团火焰,炽芒中皎明的面孔带着一种悍美的气势,耀眼地让人移不开眼——究竟为何众人会被他平凡的外表蒙蔽过去?!

  佑晟绕的数圈,便策马而行,径直走了,成彦微微一笑,疾速跑了几步,借力一跃,飞身上马,稳稳地坐在佑晟身后,刚揽过缰绳,却只觉得手心一湿,抬手一看,竟是满手绵密淋漓的鲜血,他顿时了悟,定是方才一番动作,才伤口迸裂血流不止,心里一急,再看佑晟虽是神色如常,嘴唇却阵阵发白,不由地怒道:“你为何次次都要逞qiáng!”

  佑晟没有看他,一夹马肚,卷流云顿时破空而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可以在天下人面前示弱装傻,为何独独对他,却咽不下半口气!

  行到崇云涧,两人滚鞍下马。这是零秋山主水脉,深山之中,料是无人到此,佑晟方放心地绾了袖子,半褪衣裳,清理伤口,chūn寒料峭,半luǒ上身自然是冷的,佑晟却似没了感觉一般,清理,上药,竟是习以为常。

  司马成彦原是一言不发,但见了他背上狰狞可怖的大小伤痕,一口气似哽在了喉里,半晌,走上前一屁股坐在他身边:“我好歹也救了你两次,楚佑晟,你就不该感激我么。”

  楚佑晟漠然地开口:“那也不过是你一直跟着我,想着如何利用我罢了,感激你?”他抬眼冷冷一笑,“感激你们这种只会jianyínrǔnüè的北越蛮子?!”

  司马成彦一怒,道:“你也有这样迂腐的想法,这天下从来分久必合,不是我军南下,就是你朝北渡——天下一统本是大势所趋,谁叫你们有个只会风花雪月的太子爷白白葬送江山!”

  楚佑晟心头一痛,出手如电,五指成爪,袭向成彦的喉头——南昭是被那个老东西毁了的,不是卿哥!不是卿哥!

  成彦此次早有准备,哪会再让他轻易得手,右手翻空一挡,牢牢抓住佑晟的左手——他一击用全力,此时又甚是虚弱,一口气没上来,身子就望前倾倒,成彦心里一动,再看他怒容满面,兀自喘息,竟将头一低,不假思索地重重吻了上去!

  第6章

  他脑海里有一刹那的空白,舌尖是麻木地,并没有一丝异动,但那淡淡的青糙香窜进鼻端却让他的心里有了一丝战栗般的松懈,成彦也看着他,双唇贴合的一瞬,惟有冰冷。他觉得挫败,那人心里竟真似死水,再兴不起一丝波澜——

  那两人都是深沉惯了的主,纵使内里有万千想法,两相凝望,却都是淡然…

  最后楚佑晟先推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成彦刚要出声,佑晟却已经上了卷流云,冷言道:“回去吧。”成彦看了他一眼,扯扯唇角:“你还穿着这身袍子,担心刘远威伤不得你么?”

  佑晟猛地反应过来,懊恼地扯下袍子甩到一边——

  他的心,终究是乱了。

  意识到这点,成彦才有了一丝笑意,一个跃步,他也上了马牢牢地半拥着他,佑晟身子一僵,脸色也渐渐白了,一种很无力的感觉袭上心头,想到了那些年梦魇一般的日子,深沉如他也不禁微微地打了个寒战。

  “司马成彦,你究竟想怎样?你我是敌非友,是永不会改变了的!”

  “你现在首先要对付的,不是我。”不yù再听,司马成彦手中一抖缰绳,卷流云长嘶着奔驰而去。

  司马成义日里一时兴致高了,饮了不少huáng汤下肚,熏熏地躺在自己帐里休息了小半个时辰,但觉得口gān舌燥,虚火大盛,便要去寻佑宁,刚掀了佑宁的帐,就见一个青衣少女正背对着他铺chuáng叠被,偶一抬首,但见其低眉敛容,温润如玉,仿佛喧嚣翻腾的湖面上偶尔拂过的一丝凉风。

  他一眯眼,有了兴致,示意手下噤声,走过去一把揽了她的腰身,清颜吓了一跳,见了腰间那双青筋bào突的宽大双手,一下子明了过来,急急跪下道:“奴婢见过大殿下。”

  司马成义在塌上坐了,直盯着她问:“你是伺候佑宁的?以前竟从没见过你——”他伸手,理所当然地招了招,“过来。”

  清颜心里咯噔了一下,前所未有的恐慌几乎夺去了她所有的呼吸,冷静如她此刻也只能抖着声音道:“大殿下…康王…他——”成彦不耐起来:“过来!”

  她不能走不能后退!多少人牺牲了全部的尊严和生命,才一步步走到这个男人身边,她不能坏了大事!然而她的双腿却似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连连地后退,瞳孔中有了一种绝望的神色——成彦许久不成见到这样惊恐的神qíng了,shòuxing一起,哪还顾的了许多,狞笑着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就望chuáng上拽!清颜被撞的几yù呕吐,回过神来就见司马成义急切凶狠的脸,他粗声喘息着咬住她的肩:“你乖些,我宠幸了你也是一个南蛮奴才的福分!”

  清颜瞪大眼,挣扎,扭动,却让成义越发狂乱。她耳边充斥着野shòu般快意的粗笑——她在一瞬间想到了佑宁,想到了那个不过想无所负累行游天下的男人为家国为亲人,隐忍着蹂躏和非议;想到茂陵城破,奋死力战的军民绝望地从城楼上携手跳下;想到茂陵三日,十里火光,死难无数——她再也忍不住,顺手抓起散落的发簪,深扎进成义的肩膀之中。

  成义猛一吃痛,反手就是一掌摔在她脸上,他拔出簪子随手掷了,转过头来,满眼是猩红的杀意,清颜此刻却冷静下来了,她知道自己已是在劫难逃——

  佑宁出去寻了几圈,仍不见佑晟,只得先回帐去,却见帐外守了不少的士兵,心里一惊,蓦然加快了脚步,侍卫却一把将他拦住:“康王,你进不得。”

  佑宁心里更慌了,他就是怕清颜在外走动终是危险才令她一步不得擅出,谁知——他脑子一热,什么将来什么计划统统都记不得了,“让开!”他厉声道。

  “康王,末将也是奉命行事。”侍卫哼了一声,“不过就是和你做了一样的事罢了。你做得,别人就做不得?”

  佑宁脸色一白,如五雷轰顶,帐内却静悄悄的,一点声息也无。曾经相处过的点滴一一袭上心头,他眼一闭,踏出脚步——一只手突然牢牢地攥住他的手腕,佑宁仓皇回顾,楚佑晟拧着眉站在他的身后,满脸的不赞同,楚佑宁刚要说什么,佑晟已经搭住他的肩膀:“九弟,咱们走罢。”楚佑宁看着佑晟一脸漠然的神色,心凉了半截,咬着牙道:“你难道眼睁睁看着——”

  佑晟暗中使劲,迫得佑宁一步步离了营帐:“南昭象清颜这样命运的女子不知凡几,你能救的了几个?!若能让她也得到司马成义的宠幸,我方就更舔一分胜算!”佑宁转身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人命如你,就是这般糙芥?”

  佑晟又拉他退至一边,低着声音道:“你知不知道,如今多少人想你死!若此时你失爱于司马成义就什么都完了!一个女子,乱世之中就是命如糙芥,你救不来,更救不得!”

  佑宁哪里知道佑晟日间生死一线的遭遇,此刻心灰意冷到了极点,一把推开佑晟:“你无一日不在算计,不在计较,都是为了谁?你当我真的不知么?若你当年有一分报效之心,北越会如入无人之境一般长驱直入?!我曾经不闻国是,而你却是明知倾覆在即而袖手旁观!若非大哥此番遭难,只怕你依然无动于衷!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生灵涂炭你不管国破家亡你不管,你只在乎大哥有没有半分为难!”

  佑晟怔了半晌,硬着声音道:“南昭与你而言是家国乐土,是天伦温qíng,你自小恩宠独到,有没有一丝人下人的苦楚?这天下任何王朝都充斥着血淋淋的肮脏——你道南昭在你父皇的统治之下,还有什么四海生平?!”他冷笑一声,“当他为郦重欣罢相废朝黜兵之时,就该想到有今日之下场!”

  “可他也是你的父皇!”佑宁动容道,“南昭难道不是你的故乡?!”

  楚佑晟看着他,眼里透出一丝冷酷地神采:“父皇?当年若不是卿哥,只怕我已经尸骨无存——我这一生只求恩怨分明,别的,我也顾不得了。”

  佑宁退了一步:“所以你利用我,你一直利用我——我竟然以为你真心为了救国,你…你!!”

  佑晟看着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兄弟——过去十几年里景遇迥异几乎未曾谋面的弟弟,张了张嘴,却始终说不出伤他心的话,只能一闭眼道:“复国是卿哥的意愿,也就是我的意愿,我自是拼尽全力为他达成。”

  正说着,不远处又是一阵喧哗。二人抬眼看去,但见司马成彦衣裳不整地由几个兵将掺扶了出来,俨然大醉未醒,坐了软轿,径自行的远了。兄弟二人也不再说话,匆匆进帐,一看,都愣住了。

  佑宁慢慢地走上去,轻唤了声:“清颜?”chuáng上那个人挪动了一下身子,却没有回头,微微地瑟缩了一下,佑宁鼻子一酸,去扳她细瘦的肩膀,白玉一般的身子上都是青紫淤肿,何异于以蒲柳之身捍bào风骤雨!一摸塌上,一大片淋漓的污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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