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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匪石_闲语/舜华【完结】(35)

  “你怎么了?”叶轻风放下手中的东方朗,扶起徐qíng问。见他面如金纸,已是气若游丝了。

  徐qíng呻吟了几声,费力的睁开了眼睛,喘息着道:“我……我中了唐经的毒针,不……不行了……唐经……楚……楚思远……被埋在山dòng……山dòng里了……”说罢激烈咳嗽了几声。一偏头看见沉睡着的东方朗,眼中闪过一丝极复杂的qíng绪,片刻后凄然一笑,道:“他……还……还没死……我却……却要死了……不甘心……不甘心……”

  这时东方朗突然睁开了眼睛,他看见徐qíng,急忙爬起身一把将他抱在怀里,“清儿,我终于找到你了,太好了,我们再不分开了!”

  徐qíng伸手一把抓住东方朗的手臂,“是我……”他努力睁大眼睛,紧紧盯着东方朗的眼睛,“我——qíng儿。”头一歪,便倒在了东方朗的怀里,那美丽的眼睛渐渐合上,两滴清泪顺着眼角静静滑落。

  东方朗呆呆看了一阵,突然一把搂紧他,“你怎么又要睡了?不过不要紧,等我找到魔心谷宝藏里的回天丹,你便会醒来了……”他将头伏在徐qíng的肩窝处,喃喃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之……不论你睡多久,对你之心永不会变……永远不会……”

  这时叶轻风悄悄伸手探了探徐qíng的鼻息,他手指突然一顿,缓缓缩回手,面上露出哀伤之色。

  一回头,峡谷里已经平静下来,只剩下漫天的烟尘。空中两只大雁哀鸣着飞过,冷冷的寒风中,相携着寻找人间又一个chūn天。

  第三十七章 西楼望月几回圆

  石孤鸿坐在海岛海边的岩石上chuī着手中的竹笛,那凄切的笛声与海làng的咆哮声、海鸥的哀啼声jiāo杂在一起,这海边秋日的huáng昏格外的凄萧冷瑟。

  于茫来到海滩上,朝拴在岩石上的小船走去,一步、两步、三步……他在心里默默数着。每走一步便离小船更近了一步,也离石孤鸿更远了一步——世上最远的距离或许便是相对不相识。

  海水漫上脚踝,伤处还在隐隐作痛,只是不愿意去管它,或许是想要从这痛中汲取力量,走完未来的一段路。

  伸手解开套在岩石上的绳索,小船便悠悠dàngdàng飘在了海面上。于茫抬起疼痛的脚上了船,伸手拿过船浆,心口一痛,一口血便喷了出来,染红了眼前的一片海水。

  这时感觉有人从背后扶住他,于茫回头,见那人正是石孤鸿。他站在船边的海水里,有些迷惘地凝望着于茫的眼睛。

  于茫努力镇定了一下心绪,咳嗽了一声道:“多谢。”

  石孤鸿一惊,突然松开扶着他的手,纵身一跃,便又回到那岩石上坐下。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斜斜拉长在海水里,随着波làng起起伏伏,看起来有些虚幻缥缈,好似随时便要被波涛无qíng湮灭。

  于茫拿起船浆正要划船离去,突然听见石孤鸿幽幽道:“你的眼睛很象一个人,可是他已经死了,是我亲手害死的。你说我若去寻他,他会原谅我么?”

  于茫心口一窒,双手急忙紧紧握住船浆支撑着身体的力量,“你或许无需内疚,说不定他从未怪过你。”

  石孤鸿面上一阵波动,颤声道:“真的么?这样我便可以放心去找他了。”

  于茫别过目光,望着海水幽幽道:“他不怪你,或许只是因为你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又或许他根本已经不记得你。你就算追到huáng泉,也是于事无补。”

  “不可能!”石孤鸿身躯一震,道:“不会,不会……除非他亲口告诉我……”

  于茫闻言心中立时纷乱无比,以为早已无波的心再起波澜。他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便是早日离开这纷纷扰扰,竭力一划船浆,小船便行在了海面上。

  石孤鸿木然望着于茫的小船渐渐化为海面上一个小小的黑点,直至完全不见。良久后他轻轻道:“不会的,就算寒枝不再爱我,信我,却永远不会忘了我。我去找他,他总是认得我的。他如果不承认,我便把过去的事一件件说与他听,再告诉他我一直爱他。过去我只是不愿意相信我深爱的人竟是一个冷血残忍的人,是杀死我们多年兄弟的凶手,所以才将与他一起的回忆都安在了冷洲身上。对于轻风的一番痴恋,那也只是因为我想要弥补那伤痕累累的过往。寒枝不是喜欢钻牛角尖的人,他定会信我。”

  夜已深了,听着海làng拍打岩石的声音,他的心里渐渐宁静下来,缓缓拔出宝剑。低头盯着锋利的剑锋看着,突然觉得有些可笑:自己自杀了三次,却每次都以失败而告终。难道真是寒枝不愿意在huáng泉看见他,所以每每找人来阻拦?

  将剑缓缓送入自己的心口,有些痛,更多的却是快意与解脱。回想自己的一生,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在一片混乱疯狂中活着,如是戏台上的一具牵线木偶,无力挣脱命运的摆布。

  意识迷蒙间突然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要死就慡快点,别让冷大哥再牵肠挂肚的。”

  冷大哥?石孤鸿猛然睁开眼睛,望见水淡月站在海滩上愠怒地看着自己。她扬扬手中的信,“拿去!”一甩手,那雪白的信笺便飞到了石孤鸿的腿上。之后水淡月便上了一艘大船,那船很快便远去了。

  孤鸿急忙打开信看了,全身上下突然一颤,惊喜、懊恼、惶急等等qíng绪一起涌上。他大喊一声,“等我!”便冲进了海水里,只是那船已经去的远了,哪里还听得到他的声音?

  这时他看见不远处的海边似乎有一条船正要出海,便疾步狂奔过去,跳上了甲板。

  一瞥之间,石孤鸿看见东方朗正坐在甲板上对水晶棺里的人说话,而那棺中人竟是徐qíng。船头处正在调整白帆的叶轻风看见他,正要过来说话,石孤鸿已经到了他的面前,指着海上隐约可见的那艘大船急声催促道:“快追!”

  叶轻风见他面色惶急,也来不及细问,忙跑过去解开缆绳,很快船便行在了海上。约两个时辰后终于追上了水淡月的大船,石孤鸿来不及等两船相靠,便纵身跃了过去。他冲进船舱,见水淡月正靠着船舱壁坐着发呆,便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气喘吁吁道:“寒枝……寒枝在哪里?”

  水淡月秀眉一蹙,用力甩开他,“‘男女授受不亲’——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么?”

  石孤鸿见她不回答自己问题,心中虽然又急又怒,却只得按捺下来,退后几步道:“是石某失礼了。请问姑娘可知寒枝他究竟在哪里?”

  水淡月看了他一眼,轻叹了一声后道:“他给了我那封信后就悄悄离开了,连我也不知他去了哪里。你难道没看见我在海上兜圈子找他么?”

  石孤鸿见水淡月神qíng哀伤幽怨,猜她没有撒谎,之前满心的狂喜如同被一桶冰水浇灭。茫然间出了水淡月的船舱,回到了自己的帆船上,站在甲板上发起愣来。

  叶轻风见他黯然神伤,忍不住问道:“孤鸿,到底发生了什么?”

  石孤鸿涩声道:“寒枝他还活着,他让水淡月带了封信给我,说他从来没有怪过我,要我好好活下去。又让我发誓不要找他,说是只要我遵守诺言,他临死之前定会来见我一面。”

  说到这里突然道:“快去那个红叶岛!寒枝说让我在那里等他,我怕他去找不到我!”说完便急忙跑过去调整航向。

  叶轻风望望神qíng激动的石孤鸿,又望望对着棺中徐qíng一遍遍说着qíng话的东方朗,再想到埋骨于山dòng的唐经与楚思远,只觉满心的空虚疲惫——这世间之人追逐不休,却又有几个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自己懵懵懂懂过了这许多年,为之努力的正义不过是虚假,友qíng抑或是爱qíng也在不经意中擦肩而过。茫然回顾,原来自己并不曾真正得到过什么。人生若是一场戏,那么在戏中他至多不过是个配角罢了,看戏的人不会去关心一个配角的感受,甚至就连他自己也时时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望着那座越来越近的小岛,月光下岛上满地的红叶,一片片,一叶叶,均是天上星星的形状,难道是天上的星星落到了地上?他抬头望望天空,苍穹下一轮残月如钩,心中不由问了一句:这月要几时才得团圆?

  第三十八章 十年身事各如萍

  又是深秋的季节,夕阳斜照,暮色中飘过几朵灰色的浮云。天机园里,翠湖湖面上飘着一层枯huáng的柳叶。刚刚下过一阵细雨,湖边的jú花凋零满地,枯萎萧疏,一阵秋风chuī来,卷起满地残红。

  叶轻风手提食盒,在一个小童的搀扶下走到湖边。湖上新造了一道九曲桥,可以通向湖心小岛上的天机阁。叶轻风正要上桥,一个下人急匆匆跑了过来,躬身行礼道:“启禀少园主,门外有位公子求见。”

  叶轻风缓缓抬起头来,眉心一颗血红色的圆点直径已有半寸,在苍白憔悴的面上显得甚是诡异。他停下来扶着栏杆喘息了几声,这才朝那下人道:“请那位公子在前厅等候,我稍后便到。”

  待那下人去了,他将手中的食盒递给小童,“环儿,去把这午膳送给园主,一定要等他吃完才可以离开。”

  环儿脆生生应了一声,便提着食盒上了桥,走了几步又回头忧心地道:“少园主,不如我先扶你过去,再回来送膳给园主。”

  叶轻风摇摇头,拍拍环儿的头道:“难道你以为我虚弱到这么点路都没力气走了么?别担心了,快去罢。”

  环儿点点头,只得离去了。叶轻风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细汗,缓缓朝前厅行去。

  已经整整三年了,每一年的重阳他都会去那座长满红叶的海岛探望石孤鸿,不过却从来没有踏上过小岛的土地,只是在船上远远看一眼便离开。每次船只靠近小岛时,他都能听到那萧瑟凄凉的笛声,便知寒枝依然没有回来。

  有时他会猜想寒枝或许早就死了,他之所以留下那么一个希望给孤鸿,大概是怕他因内疚去寻死。想到自己也曾经卷入两人的恩怨痴缠,并且在其间充了负面的角色,心中总是没由来的绞痛。当年他为了消灭魔心谷,曾自私地利用了孤鸿对他的感qíng,待到后来发现自己所谓的理想竟是如此的可笑愚昧,心中便只剩下伤痛与自责,或许还有他不愿意去深究的失落与怅惘。

  到了今年重阳,体内的“烟波醉”终于发作。他吃了那几粒楚思远留给他的凝香丸,勉qiáng支撑了几日,身体终于还是越来越差,最后只得放弃了出海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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