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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错_红糖/袖刀【完结+番外】(66)

  常夏夷定马上接口:“自是鲜嫩,这是头chūn的芦笋,又是露水常沾的那截……啊,在西疆,吾王从没吃过如此鲜美的菜肴……”

  若有宫女为他斟满杯盏,那更不得了,他会凝神看那女子好一会,再柔声说:“常听家乡人说,大苏是个地杰人灵的地方,今生有幸,得来亲见,果真不虚……”只要没人打断,他的目光会一直盯到那宫女脸红心跳为止。

  明明这些话很ròu麻,很矫qíng,很做作,可偏偏大家爱听,而且听得很舒服。酒意微醺时,大家的话题已经不知不觉在围着他打转了。

  然而作为特邀嘉宾的瑞贺宝同学却丝毫不给面子。

  即使常夏夷点名邀他推杯换盏,又用那种可以秒杀一切的目光幽幽注视着时,他能做到的也仅仅是饮尽残酒,半句话不肯多说。

  不但如此,那种厌烦的态度还全都写在了脸上。

  红线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常夏夷会对他的宝儿念念不忘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左首上方专属于天子的霸气已经消失不见,红线发现苏离异常安静。

  原以为他也被这只孔雀迷昏了头,但静静观察一会就释然了,除非必要的场面话,苏离都尽量保持微笑和沉默,那种疏离的态度,让红线不禁联想到丛林深处某种皮毛金huáng的猎豹,在吞噬猎物前,也是这样审时度势的。

  可常夏夷并不是猎物,他是另一头猎豹。

  当贺宝第十五次回头朝身后微笑时,猎豹终于出击。

  “咦?”他好看的唇形微张,露出一点点惊讶的神色:“原来瑞特使今日携了家眷?”

  “什么?”贺宝扭回头来,尚不明白。

  常夏夷的声音很容易越众而出,殿上赫然安静下来。

  他玩味的目光向贺宝身后扫了扫,意思不言而喻。

  贺宝顺势回望,瞥见红线微低着头。

  “回禀丞佑候,是家臣,不是家眷。”贺宝起身抱拳,深红的袍子被带出风声。

  “那为何频频回首相望?”原本只想捉弄下这个呆头呆脑的瑞贺宝,但只淡淡一瞥,却瞥见唇红齿白的红线,他倒想较较真了。

  “我……我……”贺宝有豁出去的心,但看到红线红透了的耳根又有些不忍,只急得不住喘气。

  红线的气也冲了上来,脸虽低着,眼睛却眨也不眨直视挑衅之人。

  常夏夷果真好看,眉型,脸型,鼻型无不搭配得妙至颠毫,尤其那双眼睛,是西疆人特有的深邃轮廓,笑或不笑,都有蛊惑人心的力量,若说缺点嘛,大概就只那张嘴了,唇瓣略薄,稍嫌尖利。

  常夏夷仍似笑非笑的等着,越等四周越静。他忽然哈哈一笑:“说不准还真是家眷哩,你们有……五分相似。”说完,随手拈了枚葡萄扔进嘴里,话题留给众人。

  原本就有些醉意的大臣们找到了话引子,纷纷活跃起来。

  “还真是……很像呢。”离得最近的一个文官扬着脸对他们细细品评。

  “会不会是兄弟?”“嘘……别乱说!瑞家是独子……”

  “那为什么……”

  各种视线打在脸上时,“夫妻相”三个字依稀钻进耳中,红线好气又好笑,贺宝却跟棵小松似的站得笔直,这给了他些许勇气,他尽量平静下来试图把这一节当作寻常筵席上的乐子来看。

  可是天不遂人愿,怕什么来什么,就在议论声逐渐低下去,事件将要平息的时候,有那么一股子视线,斜斜向他刺来,却是来自左首最尊贵的位置。

  紧张得呼吸都要绝止,心跳逐渐加快,眼底是贺宝深红色的衣摆,光线似乎蓦然亮了,他就被困在这圈光里面。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骤然静了?

  他下意识向左首望去,龙椅上空空如也,苏离袍角一闪已不在那里。

  最后那句话仍回dàng在华美的穹顶。

  “朕微感不适,爱卿们继续吧。”

  许是走得匆忙,他最爱的牡丹艳被碰翻,酒气湿漉漉的弥漫开来,天子的脚步没有一丝留恋,很快消失在重辉殿外。

  红线觉得有些熏眼,被碰翻的杯盏磕到桌脚,发出清泠的撞击声,又一路朝自己滚来,他没有躲闪,任雕了牡丹的杯盏停在自己脚边,闪出幽怨的微光。

  第53章 盛宴(下)

  一个是珠玉满身披霞戴锦,一个是流云作袖水天齐色。

  ……

  他不知道当不当拾,愣神的样子倒正如一个惶惑的小厮。

  大概一刻功夫,杯盏又jiāo错起来,间或添了几道热菜,飞鸽鱼肚尽qíng的招呼,刘福刘大总管又很有技巧的使了个眼色,一众宫娥袅袅舞起长袖,这才稍稍抚慰了被皇帝陛下放了一半鸽子的众位大臣的小心肝。

  隔桌那人还是与他过不去,流云的衣袖jiāo错的鬓影里,一双目光透透打来,不知又在做什么算计。

  红线万不敢再招惹,只垂首专心做起小厮。借着给贺宝斟酒换碟的当恨恨道:“那个人我不喜欢。”贺宝点点头也向那边瞪去,刚待表示同意,又被堵了话头:“瞪什么瞪,还不是你引的祸。”见他又要张口,红线眼疾手快择了一筷ròu脯塞进半张的嘴里,笑道:“瑞头,这脯子香辣,您慢些嚼。”又低着嗓子道:“回去再同你算账!”

  贺宝憋着泪咽下口中吃食,红线低身捧了块巾子,小声嘀咕:“哪那么委屈,还误判了你不成?”

  贺宝揩揩眼角又抹抹嘴:“咳,咳,你给我夹的是块老姜……”

  老姜你不会吐了吗?红线呕了口气又从帽檐底下往对桌瞥去,果然,这点小互动又被那人瞧在眼里,看他跃跃yù试的样子,不知又要找什么事端。

  其实既然天子不在,宴会也没什么进行下去的必要,该在宴会上解决的事qíng,无论公事还是私事,一件也没处说。但既然是接风的席迎西的宴,西疆王爷不走,大家也不好说散。幸而常夏夷一张温软如玉的脸始终轻轻柔柔的笑着,搁那当个景儿也不错。可怜了大总管刘福,自苏离撤掉后就只他始终贴身伺候着。

  “常夏王爷,您看今天还尽兴么?”刘福温厚的笑着,将最后一道醒酒的汤舀了一盅摆在常夏夷手边。

  众位大臣听见这话,无声无息的松了口气,看来是可以回家了。

  人再好看,也不如家里的老婆孩子热炕头不是?

  常夏夷似乎叹了口气,又轻轻柔柔的笑了:“不是很尽兴,没好好和故jiāo碰几杯呢。”说完,眉间蹙了蹙,望着对桌的“故jiāo”,满面都是遗憾和委屈。

  “哦……?”

  大家不约而同都向最不识好歹的那一桌望去,也替咱们的丞佑候委屈起来。

  “故jiāo”瑞贺宝刚嚼了一块老姜,热气正没处散发,面对来者的挑衅,啪的一拍桌子,站起来喝道:“你有完没完!?”

  常夏夷蹙着的眉又轻轻一提,更添了十分委屈:“只是想与瑞特使喝几杯,都不可以么?”

  不待贺宝说话,已有看不过眼的人训斥。

  酒杯“咣”的往桌上一掼,一个白胡子老头拍案而起:“你这小子!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哪个教的你礼法体度?!”

  “不才,正是在下我教的!”一个声音飘然而至,白胡子老头平生第一回找到英雄救美的感觉,正无比畅快中被人接茬,立时杀气腾腾的往后看。

  见来人迈着四方步正从门外拐进来,一袭白袍松松垮垮的系着,露出一线湖水绿的软缎衫,手上握着柄象牙白的扇子,正在手心敲打。

  “啊……礼部……”贺宝刚要打招呼,红线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低声道:“别说话,先看着。”

  穿成那样进重辉殿,真能是礼部侍郎么?

  贺宝还没转过弯儿来,白胡子老头已经顾不上摆架势,向着来者直溜溜一个单膝跪地,不但如此,席上凡是上了年岁的都已从座位里穿出来,齐齐跪下,一些年纪轻的官员虽不识得来者,但看前辈们诚惶诚恐的样子,也都纷纷下座,一时杯子碰桌角汤碗翻了地,好不热闹!

  “九千岁万安~~”刘福带头唱诺。

  “不是礼部侍郎么?怎么又是九千岁?”贺宝小声问红线,“我也不知道,看来没咱们的事了。”红线摇摇头。

  “起来吧,大家随意些就好。”九千岁点点头,待大家重新落座后又刻意冲贺宝这边笑了笑。

  刘福忙命人置备新的桌椅,九千岁却指着西疆丞佑候那桌道:“别忙了,给我在那添张椅子,对付一下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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