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说。”
“属下服侍主人沐浴可好?”
“重新说。”
“……主人可否让属下服侍?”
“重新说。”
互相不肯松口的两个人,各怀着心思,彻底耗上了……
——半个时辰后。
“主人,是时候沐浴了。”
衍墨咽了咽发gān的嗓子,又丢出去一句。不过已经落座桌边的人显然不买他主动服软的账,依旧端着个素瓷茶盏喝得津津有味。
万俟向远不答。
衍墨只能继续:“主人……沐浴吧。”
万俟向远仍然不答。
衍墨只能再继续:“主人,沐浴可好?”
——俗话说得好,时光飞逝,岁月如梭,转眼,半个时辰的大好光yīn就又过去了。
衍墨抬头望望始终没什么反应的人,终于认清一件事——请责是不妥的,而且非常非常不妥。
是以,他只能出言补救:“属下做法欠妥,主人莫要再生气了。”
但实际上,衍墨这话说得十分口不对心。若说不妥,他倒觉得万俟向远做法很不妥。
无论宠侍也好,手下也罢,都不该这么纵容。就算……是掺了真心进去,曾云秋的事,也不可如此。莫说死一次,就是他和曾云秋各死一百次,都抵不了罪。
有句话曾云秋说得不错,纸终究包不住火。倘使日后有人发现了,亦或是知qíng者将事因传出去了,身为寒炤阁阁主又要怎么服众?
“怎么不继续了?”
“主人,属下有话要说。”
经过方才心里一番考虑,衍墨更加意识到事qíng的严重xing,登时换上郑重的口气。
认命是多半人不会愿意gān的事,但要是真碰上个一根筋的,不认命还能怎么办?万俟向远放下手中已经淡去颜色的茶水,满是无力地说道:“说罢。”
那口气他一听,就知道跟前的人不知又想到什么事上去了。
衍墨当真不会让人失望,刚一开口就堵得万俟向远险些背过气去:“属下明白,曾云秋的事没有过去,即使主人不追究。属下理该被处死,曾云秋亦是,主人不追究,只会给阁中其他人落下话柄。主人日后成为阁主,难保不会因此惹来闲言碎语。”
“那我该如何?”万俟向远面上神色不动,心里又恼又无奈:“杀了你,杀了曾云秋?”
“不杀也不该轻饶,主人日后是要做阁主的……做事该多考虑后果。”不管所讲是否会惹来呵责,衍墨都说的真心实意,半点私心不含。
“萧衍墨!”真正气恼到了极限,万俟向远yīn沉着脸,口气比千年寒冰还冷上几分:“闲言碎语?你是觉得我会为那些杀了你?还是砍了你?阁主如何!难不成寒炤阁的阁主还要听一堆下人差遣?让些下人指手画脚?!”
万俟向远的话喝带斥,明显有失冷静,几乎是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以前没拿真心待人时不觉,这会儿被人一质疑,滋味着实不怎么好受。虽未像寻常男女一样三跪九叩许下生老病死不离不弃的承诺,可那人能为他考虑的,他就不能为那人考虑?那人能为他生死不顾?他就要为些无关紧要,还不知会不会有的闲言碎语做混蛋糟践人的事?!简直……莫名其妙!
“属下不是……”在察言观色方面,衍墨算个好手,是以乍一察觉身旁的人动了怒,就赶紧把话锋避开:“主人,水已经凉了。”
突地,万俟向远从椅子上站起来,携愤跨步走至浴桶边。就在衍墨胆战心惊地以为他要一掌把浴桶拍碎时,万俟向远蓦然使力落手劈进水中。
“啪——”
受力而四溅起的水花溅得老高,湿了万俟向远一身,也摔了一地。
如此失控恼火的样子,衍墨还是第一回见,不由就跟着心惊起来,连大气都不太敢喘。然后,他就看到了让人震惊的一幕,浴桶中连半点热乎气都没有的凉水眨眼工夫竟冒起阵阵白雾热气!
眼中的人内力深厚他知道,可究竟深到何种境地他却探不出,眼下,那一桶的热水,终于让他知晓了些什么。
这般武功,就算不夺寒炤阁,不做寒炤阁阁主,在江湖中也可以轻易呼风唤雨。但他仍然不明白,为何要恼火至此?他说的虽然有所冒犯,可句句都是忠心之言,逆耳也不该逆到这般田地。
万俟向远早就火起,根本不会顾及身后人想没想明白,把手从烫人的热水里一抽,出口的话里夹着慑人的凌厉内力:“滚进去,沐浴!”
“……是。”再不长眼色也知道现在不该多说话,衍墨微微怔了下,立刻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老实去浴桶里坐着。
冷冰冰目光直直打在衍墨身上,不仅不带任何qíngyù冲动,还不时飘来阵阵寒意。
半晌,万俟向远见浴桶里的人不言不动,又狠狠从牙fèng里挤出一个字:“洗!”说完用比平日练剑时温柔不了多少的力气解开自己衣带,脱下衣服,迈腿跨进了浴桶,视线自始至终都未从水里僵硬着擦洗自己身体的人身上移开。
“主人……”衍墨被看得有些发毛,不自觉地张口唤了句。虽然他不怎么害怕万俟向远现在的……凶恶模样,可还是觉得有些渗人。这世上,怕以外的东西多了去了。
谁知万俟向远并未真的失控,只是冷哼一声,又平稳下不住掉冰碴子的声音,刁难道:“还没说够?”
真是怎么说怎么错。衍墨暗暗悔着不该在这种时候吱声,马上开口认错:“属下失言。”至于到底怎么个失言法,他还真不清楚。
不“失言”兴许还好点,这“失言”二字一口,万俟向远脸上表qíng更加冷凝,为难心思也大盛:“知道失言就好。”
“是,属下知错。”朝夕相处了那么久,这种画好圈等他往里跳的亏衍墨没少吃。不过现在若能让眼前的人心qíng好点,他倒是愿意主动往里跳。
“哪儿失言了?说说。”万俟向远问完一皱眉,马上又改口:“不必说了。”说了也一定不是他要听的。
“呃……”衍墨嘴都已经张了一半,噎得十分不自然。为了不让桶里水再凉一次,只好拿起布巾为对面之人擦洗。
“唉——”万般无奈地往桶壁上一送身子,万俟向远跟被点了xué似的,随意给为他擦洗的人下手。有个此般xing子的死士,真是求也求不来;可要是有个此般xing子的共枕之人,真是气也能气死!
脾气来得奇怪,消得也奇怪。衍墨暗地里咂咂嘴,迈出浴桶拿来个gān帕子抖开,“水凉了,主人可否出来?”
一拳打在棉花堆上的无力感消退许许,万俟向远不再在水里闷坐着,跨出浴桶稍稍擦了擦身子,灭掉灯盏与一边站着的人躺上chuáng榻。
轻手落下chuáng帐躺好,衍墨看看身旁同样毫无睡意的人,终究没敢吭声。
“可知为何恼你?”好似看穿了身旁人的心思,万俟向远这么问道。
衍墨侧过身,望着直看向帐顶的人想了会儿,道:“属下不会说话,主人莫怪。”
万俟向远略有失望地叹了口气,正准备说“算了”二字时,就听身边人徐徐说起。而且这次没再用什么“属下知错”、“属下失礼”一类回话。
“主人待属下好,属下感激主人,但有些话,的确不是属下该说的。”怎么可能真的不知,衍墨在黑暗中默默注视着身边让人不由生出安心念头的人,声音和平日不太一样:“属下知道,主人不杀曾云秋八成与属下有关,可属下是主人的死士,做错事就该受罚,即便不是为了堵他人闲话,也该受些教训才是。”
万俟向远听了有些气,当然,多半还是冲着自己去的。自从那次想通后,便再也未对刺杀一事起过怨怪之心了。
“曾云秋的事,已经罚过了,以后也不会再罚了。”论对错,他错的同样不少。当时那些“责罚”,恐怕没有哪个男子不会举得屈rǔ。而身旁的人,事后从来不曾提过一次,也不曾怨过一句。许多事,都碍着层身份原因,对的变成了错的,错的变成了对的。刺杀的事,错了又如何。有些事可以在主从间定罪定责,换到另一种关系,就不该日日如仇人一样计较着了。
“那些责罚抵不了属下罪过。”衍墨说的,是心里想的实话。
“你是石头做的,不知道疼?也不知道屈rǔ?”万俟向远的声音有些奇怪,夜里听着yīn仄仄的,很骇人。
衍墨一下子被问得有点难堪,但想到身边人之所以这么责问的原因,心里就又热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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