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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买骨_罪化【完结+番外】(22)

  他猜想这该是一位清秀脱俗的美人。

  然而蕉叶微移,冲眼却是诡异的褐huáng。

  常留瑟蹙眉,半天方才看出那原来是片额角。

  手上又慢慢地揭开,看见褐huáng受延,直罩了半个面颊,枯萎皱缩,倒像个风gān的老橘皮。

  心中大骇,忙将另半边也揭开看了,倒是再正常不过的肤色。

  想是离了毒气的保护,又尚未有药汁灌入,尸体便起了腐败。

  常留瑟方才想到没了自己的帮助,陆青侯的尸首最终也将化为尘土,垂丝君怕就是为了这个,才折返头山,将他抱回来的吧?他心中气苦,伸手遮了那褐huáng的半脸,眼前忽然有了位年近不惑的文雅儒士。

  谈不上惊艳或者俊朗,却是温文的书卷之香,叫人看了生不起抵触、加害之心。

  就是这样一个人,夺去了垂丝君的心神。

  十年、二十年甚至更多。

  君子如水,温和风雅,常留瑟痴痴地看着,自己怕是永远得不到这份从容。

  整天被人追求的,又怎会明白追在别人身后的痛苦?装疯卖傻也好,机关算尽也罢,不都是为了填补两人之间那原本鸿若云泥的距离?然而就连这点苦心却也是错的,正像剖了一腔的血ròu喂了只兔子,豁了xing命出去,倒还不如一根萝卜更得欢心。

  常留瑟为了自己荒唐的比喻而低头苦笑,垂丝君已取水归来。

  他见了蕉叶间的那张脸,眼皮猛地跳突。

  青侯的身体,终是未能不腐。

  他心中微痛,却依旧仔细地将水喂了常留瑟喝下。

  未料到小常刚啜了几口,便将水囊放下,平静地说道:「现在可以赶路了。」

  垂丝君也想尽早走出树林,为陆青侯的遗体防腐。然而见常留瑟如此主动,心里反而犹豫起来。

  呆立了会儿,还是取了药膏坐回到常留瑟身边。

  「先治了你的伤口再说。」

  他让常留瑟靠在自己身上,伸手褪下沾血的衣袍,昏huáng跳动的簧火下,伤口呈现出淡淡粉红色,分明是遭人以刀削而成,而外袍上却没有同样的破口。

  垂丝君用药膏抹了伤口,一边轻描淡写地问,「怎么弄的?」

  常留瑟答道:「那个明妃用的是钩爪,我被她伤了,害怕中毒,自己用剑剐了点ròu下来。」

  垂丝君听了,立刻询问他身体可有特殊不适,确认无恙才用布巾扎了伤口,又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脱下大氅罩在常留瑟身上。

  尔后男人转身出dòng,也不知怎么擒了只山jī回来,侍弄好了架在火上烤得滋润,整只jiāo与了常留瑟。

  其后二人默然无语,又休息了小半个时辰,方决定启程,由垂丝君背了陆青侯,而常留瑟走在他身边。

  树林直到第二天傍晚才见了尽头,两人趁夜将陆青侯带回破屋,垂丝君从地下挖出了药汁与器具。一边常留瑟缓了口气,便来接手。

  垂丝君想帮忙,却听常留瑟道:「这事用的是巧力,你在一边看着只会让我分神,不如出去等。」

  垂丝君觉得常留瑟所言在理,却又看他脸色发白,恐怕支撑不住。

  如此便有些犹豫,竟破天荒地被小常晃了个白眼,揶揄道:「就当是你媳妇儿要生孩子了,就别管我这个接生婆的是非了!」说着,又低低咳了两声,总算是把手上的管子捋顺。

  又要去开封那坛药汁,却发觉垂丝君神qíng古怪,忙停了手上的话,笑道:「我说得有些过了,你可不要在意。」

  垂丝君还在琢磨那句「接生婆」的古怪意味,又听常留瑟向他道歉,心中惴惴然说不出什么滋味,蹙了眉管自己出去,但的确未敢走远,只候在院子里。

  门内初时有些响动,尔后一片安静,也不知常留瑟究竟怎么cao作,垂丝君枯等了近一个时辰,忽听屋里瓦坛一声裂响,忙推门而入,见常留瑟匍在地上,身边是碎成几瓣的空药坛。

  垂丝君把人扶到椅子上坐了,略掐人中便唤醒过来。

  「没事。」

  常留瑟轻声道,「只是几分脱力,头有些昏。」

  说着,又指了墙角的chuáng道,「药汁用得一滴不剩,陆大哥该不会再起变化了。」

  垂丝君再去看chuáng上的陆青侯,luǒ露在外的皮肤上,褐huáng似是退了些,但依旧碍眼,他正有些伤感,边上常留瑟又轻轻说道:「或许应该去找小季,他多少有点办法遮盖。」

  这天一早,季子桑正开了义庄大门,远地里突然赶来一驾马车。

  极普通的式样,却坐了个不寻常的赶车人。一身玄色貂裘,裹住高大俊挺的身材,唯露一头乌发,挣脱了银冠,张狂地在空中舞动。

  小季立在门前,看那马车近了,暗中地叹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赶车人正是垂丝君。他驭了马停在门前,便与小季打招呼。

  小季迈门槛出来,绕到车后,听觅一阵急促的咳嗽声,紧接着布帘撩开,里面滚下来一团白色的绒球。

  小季定睛看了一阵,才发现那是裹了白色狐裘的常留瑟。

  「这是怎么回事?」小季失声笑道,看着小常将手脚从绒毛中一点点伸展出来。

  垂丝君解释道:「野地受了寒,需要保暖,禁不起冻。」

  说着,又仔细地把小常露出来的手挪回袖子里。

  一番体贴,直看得小季目瞪口呆。

  做完这一切,垂丝君又回到车里,慢慢搬出一具jīng巧的软木棺材来。

  「打理遗容并不是难事,只是颇费时间。」

  三人坐回屋里,小季听了来意,便笑着打保票道。

  「已经萎缩的部分虽不能复原,但我自有办法让你看着满意。」

  垂丝君知道他手段高明,然而此事非同小可,于是又提议道:「或许你该先看看具体的状况,再对症下药。」

  小季看了他一眼,笑中带着不悦:「你知道我最不待见他,上次的药汁已经是看了千年冰虫的面子,这次的帐,还不知道怎么算呢。」

  垂丝君知道小季的脾xing,越是亲切之人便越不留口德,更何况自己正有求于他,不能太过计较。

  即便如此,面上还是薄露了几分的不豫。

  常留瑟看出两人龃龉,连忙咳嗽了两声,打圆场道:「此次来得仓促,未曾准备酬礼,不如欠着,你也该相信垂丝君的信誉吧!」

  小季闻言,笑嘻嘻搭上来道:「我才不稀罕那些宝贝,要不这样,小常这几日白天都来陪我聊天解闷,这样可好?」

  边上垂丝君未作反应,常留瑟便露了几分的胆怯,小季知道他是在提防那条花蛇,抿着嘴指了指不远处一堆大红色棉被,「都在里面睡觉呢,天寒地冻的,拖都拖不起来。」

  这时候垂丝君道:「小常他有伤在身,需要静养。」

  小季笑道:「你且别急,我也粗通药理,小常于我处待着,自然会熬些药汁替他进补,总好过那些客栈里沥水饭菜。」

  说完,也不再去听垂丝君的意见,直接拉了常留瑟的手臂问道,「你愿意的吧?」

  常留瑟心中其实早就思忖好了,便也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

  余下垂丝君再没有立场反对,心中无端泛了一股酸意。

  将陆青侯的薄棺留在义庄,垂常二人依旧去到上次留宿的客栈。

  第一天稍作休整,次日晨起小常便往义庄去了,连早膳都在小季屋里吃的。

  开头是蟾蜍水蛇粥,专为彻底驱除小常体内的余毒,过了两天换成防风粥,细细调理,甚至晚上也煲了汤叫他提回客栈。

  如是一旬之后,常留瑟大有起色,颊上也渐红润。

  小季便偶尔与他外出游玩,至于处理陆青侯遗容的事,则被放到了晚上进行。

  这期间垂丝君也想过要看陆青侯的状况,却都被小季找了借口推托,更不让他跟着小常出现在义庄里。

  于是男人便常去僻静处练功,偶尔也能与季常二人一同出游,却依旧是神不守合的模样。

  常留瑟知他秉xing如此,也不愿再与自己的身体呕气,一面领受着调养,心里又开始盘算如何更进一步,好将陆青侯整个儿地从垂丝君心中抠出来。

  狠狠地,也让他痛。

  这日冬阳暖暖,两人在后院闲坐。

  小季突然提出了那天在常留瑟背上反反覆覆画着的四个字。

  他问:「可曾有所了悟?」

  「何止了悟……」常留瑟笑道,「已经彻悟了。」

  季子桑眼中闪出瞬间的复杂,随即又笑道,「果然是比我更厉害的人物,我若这么做了,这世上恐怕早没垂丝君这人了。」

  常留瑟瞪道:「此话怎讲?莫非小季也对垂丝君……」

  小季冷笑道:「我早说过喜欢他的,就你不往耳朵里去。」

  常留瑟顿时觉得手脚发凉,原以为难得有个可以相商的人,没想见竟是与虎谋皮,心里不觉沉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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