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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颜_对镜毁容/逝川【完结】(121)

  “我自来不在意你,却也不是不知道你洛茗是什么样的人。”颜知将军淡淡挑眉。

  这话说得我心头有些冒火,也有几分忐忑,倘若这位将军当真看我不顺眼,这可不是小事,处理起来甚是麻烦了。岂知还不等我头痛yù裂,颜知已笑了笑,接下去说道:“当年我初到摄政王府时,茗姑娘暗中替我挡了多少刁难灾祸,我心里其实是清楚的。”

  当初若说我有心帮他,也不尽然。只是他毕竟是王爷亲自带回府的,我既替王爷看着王府,自然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叫王爷带回来的颜知受旁人的闲气、委屈,因此许多时候都不动声色地暗中回护。

  然而这些话此刻自然不能拿出来说,心里如此想着,只是默然垂首,不置一词。

  何况,颜知的心计在少年时便可见一斑,被王爷带进王府之后,他便只是一个人孤独地生活。那时他一个人无依无靠,受尽欺凌,纵然知道我在暗中帮他,也从来没有丝毫与我亲近的意思,甚至这么多年来,也始终不曾将这层关系说破。

  从不与任何人结jiāo,自然不会牵扯到任何势力,没有任何势力的支持,他惟一可以倚靠的就只有王爷。王爷之所以如此重用他,给他锦衣玉食,给他荣宠富贵,甚至一脸好脾气地硬将他惯得飞扬跋扈、目中无人,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颜知忽然起身到书案前寻找着什么,片刻之后便拿着东西到了我面前。我看着那张带着淡淡檀香的轻雪笺,还在奇怪颜知将军为什么拿这种寒瑚独有的纸笺做文章,颜知已莞尔笑道:“也不是了不起的东西。一纸卜辞,算是我略尽绵薄吧。”

  “卜辞?”

  我疑惑地望着手中的鬼画符,笺角淡淡的梅花水印上,钤着一方碧绿的小印,应该是寒瑚的文字:“莫非是寒瑚国那位赫赫有名的神算天姬所赐?”

  颜知正待说话,内室里却传出王爷唤他的声音,他便朝我一笑,匆匆应了进去。我看着那张优雅中透着古怪的轻雪笺,心中却在奇怪:王爷才刚刚坐定,还不到半个时辰,怎么这么快就敛息收功了。

  捧着热茶进了内室,颜知正倚在chuáng榻上和王爷说话。鲜少有人敢在王爷面前这么放肆,惟独颜知将军是个例外,王爷自少年时便一直这么娇惯着他,任他放肆说话,任他放肆行事,更多时候,颜知见着王爷连起码的拜礼都直接省了,可以说,颜知这份飞扬跋扈全是王爷一手惯出来的。

  当年颜知初入行伍,就敢指着禁卫军首领的鼻子骂人昏聩,那老将军火bào脾气也不管他是哪个府上荐来的,差人绑了就要打,颜知竟然就仗着一柄长枪挑翻了整个禁卫营。禁卫营素来负责皇庭安危,他这么一闹登时扯出一场雷滚九天的大风波。

  那时王爷与穆王正明争暗斗闹得激烈,穆王逮着了王爷的小辫子怎么会甘休,一本参到了先皇跟前,弹劾王爷欺君犯上、意图不轨。闹到后来,连先皇也暗中示意王爷弃卒保帅,对颜知略施薄惩以平息朝堂偌大波澜,岂知王爷近乎蛮横地将颜知硬保了下来。

  如此还不算完,不到两个月时间,那得罪了颜知的禁卫军首领就被王爷调到了西南前线,轰轰烈烈战死沙场,朝堂中除了先皇,凡叫嚣着要让王爷弃卒保帅、惩戒颜知的,丢官的丢官,停职的停职,没一个有了好下场。

  众所周知,王爷是个矜持人,从来不在细枝末节上纠缠,纵然偶尔有伺候不周到、不体贴的地方,一笑也就过去了。可颜知将军不同,那激烈的xing子就和他完美得锋芒bī人的容貌一样,惹着一点就能刺得你体无完肤。就是到如今,尊贵如琼郡王,见着颜知将军也总是笑嘻嘻地和他玩笑套近乎,丝毫不敢轻慢了。

  “……也不知道那萧涯离是什么来历。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一个人,半点朝堂资历也没有,秦寞飞就赶鸭子上架地让他做了寒瑚的主帅。不过这人用兵倒当真有几分火候,若不是我差人拖住了他那位白衣军师,险些就被他分兵抢占了燕子谷。”

  王爷接过我捧上的茶,顺手递到了颜知面前:“说起此事,还有些细节要问你。以柳煦阳的老成持重,不可能轻易被你诱出燕子谷,会战之地又选中荏苒古城……”

  “确是我以神钥之名,将柳煦阳和萧涯离引……”

  颜知话还未说完,王爷原本柔和的目光已犀利起来,静静打断了他的言辞,道:“我告诫过你,神钥之事不能外泄分毫。”

  颜知捧着茶碗,有些局促地挪了挪身形,辩解道:“我在荏苒古城盘桓月余,根本没有发现神钥丝毫踪迹。如今亦只是假借神钥之名,引他们仓促会战而已——神钥也未必就是王朝惟一的秘密,倘若他们不知道神钥是什么东西,也不会这么心急火燎地赶来。”

  “你让他们知道了神钥就在夜平川。”王爷冷冷地指出。

  颜知有些气不平却又哑然无言,沉默片刻之后,忽然将茶碗放在一侧的几案上,随即身姿利落地下chuáng,轻轻跪在王爷身边,说道:“是我贪功冒进,疏忽行事——我无话可说。不过,这事没法补救,您只能罚我消气了。”

  王爷神色冷峻地望着手中的青花茶碗,眸光深邃,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这个神药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能引得柳煦阳和寒瑚两边都打破头去抢?……我满肚子疑惑,当着颜知将军不敢多问,只小心翼翼地放下托盘,才yù侧身后退就被王爷拦了去路。

  犹自诧异,王爷已轻声吩咐道:“那张卜辞给我。”

  王爷适才虽在打坐,但内室、外室的一举一动都是瞒不过他耳目的,因此知道颜知将军给我卜辞并不奇怪。奇怪的是王爷怎么会对这个东西感兴趣?……莫名所以中,我将收藏在怀里的轻雪笺递了过去。

  王爷只看了一眼,顺手便撕了个粉碎。

  看着颜知有些恼怒地扭过头,我明白王爷的举动已刺伤了他那近乎病态的自尊和骄傲。

  以王爷对颜知的纵容,倘若是在从前,此刻必然会温言安抚,给足了他面子,奇怪的是如今王爷只顺手将手中的碎纸扔进了茶碗,神色冷峻地望着跪在地上依然一身桀骜的颜知,始终沉默着。

  半晌之后。

  “纵然心急解开夜平川这一团乱麻似的局面,也实在不该这么没有盘算的。依本王的想法,就你这骄躁轻浮的xing子,老早就该狠狠惩戒,省得日后再惹麻烦……”深邃的眸光忽然闪过一丝黯淡,“——既再没有‘日后’了,还罚你做什么?”

  王爷无可奈何的哀伤语气始终淡淡的,听在颜知耳里却不啻九天雷鸣,将他轰得天旋地转,许久都回不过神来。稍稍清醒之时,王爷已站起身示意我伺候更衣,侧脸吩咐道:“茗儿收拾一下,用过午膳我们便离开。”

  才赶到夜平川,还没安生一歇,这就要走了?……顺手理平王爷衣角一个褶皱,取过紫貂长衣给王爷披上,眼角余光扫向兀自跪在一旁的颜知:不会是因为颜知将军把那什么神药下落泄露出去,王爷就生气了吧?——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啊?

  “我已命东城抽调兵力赶往夜平川。”

  王爷静静说着,内敛眸光望着那灿若chūn花的容颜,终有许多眷顾,忽然便提起长衣袍角,俯身在颜知额头落下一吻,柔声叮咛道,“好自为之。”

  眼见王爷就要这么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去,或者便是此生此世最后一眼了,颜知再也顾不了什么尊卑上下,单手擒拿狠狠扣住了王爷左臂。一旦动用了手上的功夫,便不再是单纯的挽留,至少,在颜知那毫不客气的擒拿中,就带着qiáng硬的胁迫。

  王爷神色未变,依然静静地望着颜知。

  颜知气得浑身都有些颤抖,尽管舍不得王爷就这么离开,然而素来骄傲的他,到此刻竟然连半句挽留的话都说不出来。绝美的容色一变再变,痛苦、屈rǔ、自尊、不舍、眷顾,种种qíng愫翻滚挣扎着,却始终不曾说话。

  就这么僵持了片刻,颜知忽然缓缓放开了手,目光寡淡地望向另一侧。

  倘若你要我,我便将自己奉上,没有任何保留。倘若你不要我,那么,我也绝不乞求施舍。这,应该就是颜知在自己对王爷那深入骨髓的爱慕中,惟一残存的最后一点尊严吧?尽管这点尊严在旁人眼中,是极端可笑和可悲的。

  意外的是,王爷并没有如我想像中那样绝qíng地转身离开,反而笑了笑,朝颜知说道:“本王披星戴月奔波数日赶到夜平川,还未好好睡上一觉,就得收拾你摆了一地的烂摊子。你够大面子,如今还敢摆脸色给本王看?”

  声音温柔语带玩笑,虽自称本王,却丝毫没有正经奏对的意思。一来给足了颜知面子,二来颜知也稍稍明白过来,王爷此时离开并不是因为自己泄露了神钥下落,因此要惩罚自己,叫自己临死也见不着最心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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