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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颜_对镜毁容/逝川【完结】(92)

  一个yù杀,一个求死,我就跪在王爷若水中间,直觉自己如同一个小丑般可笑可悲。但我可以转身离开,任王爷杀了若水么?我不能。

  王爷事实并不想杀若水,我隐隐知道这一点。或者这一次只是警告,所以王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我跟着他到了秋绶,所以让我轻而易举地从沥天剑下救了若水。

  可若水知道么?若水就这么想死么?

  漫天的花雨终于静了下来,天边病态的紫檀色光芒也始终归于平淡。只有风中淡淡的飘散的梅花香气依然淡雅凛冽着,丝丝缕缕牵引在鼻息眉眼之间。这样美丽的尘世,为什么若水要急于摆脱?

  一朵小巧的梅花打着转儿落在了若水眼前,半晌,他终于有了声音:“我放了柳煦阳。”

  这句话显然是回答我的。可柳煦阳怎么会是他放的?不是柳泫把他父亲送走的么?……脑子里拼命转着,却发现记忆中许多的疑惑,都被若水这淡淡几个字串联起来,逐渐变得清晰明朗。

  为什么前一日还为斩不斩柳泫而痛心疾首,隔日便有替身之策,将柳泫救回王府;王爷追捕柳煦阳的通缉令上,为什么将柳煦阳的画像画得一塌糊涂;明珀圣女法会时,若水曾经神秘地离开过两天,当我无意中问起时,若水为什么用一套明显是事先编排好的说辞搪塞我;岑轻衣代颜知将军为东北兵变请罪时,王爷为什么说东北兵变是自己疏忽……

  一切原因,都因为早在柳泫自以为保全父亲的同时,王爷便已悄悄派出若水截杀柳煦阳。

  而王爷决计料想不到的是,若水居然悄悄把柳煦阳放了?!如此说来,若水岂非就是一手促成东北兵变的罪魁祸首?

  到此刻颜知将军还带着三万残兵被困在夜平川,前有寒瑚国大军虎视眈眈,后路却被柳煦阳堵得严严实实,如此láng狈境地,不也是当初若水一念之仁造成的?……难怪王爷一听东北兵变的消息便要削若水兵权,若水如此作为实在胆大妄为得有些出格了。

  一时也想不通若水为何会如此胆大妄为,更加想不通一直冷静自持的若水为何会笨到放了柳煦阳。此刻既然知道了王爷yù杀若水的原因,当务之急,自然是先救下若水的小命再说。

  “若水放、放了柳煦阳确实是不对。可、可暮雪教首戒滥杀,若水身为暮雪教圣子,一念慈悲也是、也是qíng有可原(>_<洛茗,你个女人就继续瞎掰吧。暮雪教戒杀?那若水以前杀那么多人怎么就没“慈悲”过?)。何况……何况现在东北、西南战局都局势吃紧,与其临阵杀将,不如让若水戴罪立功?”

  胡拼乱凑着求qíng的词句,我忽然发现平静得不见丝毫怒气的王爷,宛如一潭深不可测的湖水,无论丢多少东西进去都不可能探到深浅。带着我来,岂非就是让我来替若水求qíng救命的?……只是拿剑吓吓若水么?

  王爷静静道:“若放柳煦阳只为一念慈悲,本王不杀他。”

  “可偏偏若水自以为清醒决断,明白夜平川的柳家旧部迟早会是王朝祸患,长痛不如短痛,gān脆纵虎归山,放任这处隐疾溃烂爆发,也好早日忍痛剜除。”若水抬头,水般澄澈的眸光向我投来,嘴角居然微微带笑。

  听着若水将纵放柳煦阳的因由娓娓道出,我方才知道,王爷为何先前只削若水兵权,此刻却又带着剑来警告若水。削兵权,是还未想到若水私自放走柳煦阳的真正理由。察觉到若水真正用意后,王爷虽未必不赞赏,却必须要对若水的自作主张狠狠警告:想想亦是可怕,若水径自放走柳煦阳,定下剜瘤之计,却不曾回禀王爷,东北数营哗变,直教王爷措手不及!

  然而若水抬眼一笑后淡淡说出的话,却让我越听越是心惊胆战:“这等朝堂大事,怎容得小小一个单若水阳奉yīn违,自作主张?我惊燕至高无上的摄政王,身边怎能容下如此胆大妄为不听号令自以为清醒决断的臣下?所以,单若水怎能不死?”

  “王爷!——”

  眼见着王爷嘴角萧然绽出一丝笑容,我眼疾手快地向王爷右手扑去。跟随王爷这么多年,我比任何人都明白王爷那种奇怪笑容所代表的意思,杀修伽王叔时王爷这么笑过,杀银瓶长公主时王爷这么笑过,吩咐我无须给穆王爷送徜月修解药时也这么笑过……不是先前手下留qíng等我去救的把戏,这才是真正动了杀机。

  以身躯拦住了王爷手中的沥天剑,锋利的剑锋刺入身躯,一点冰冷逐渐向四肢驱散,却是不痛。会死么?……死也不怕。可是若水,以后不要再如此了。以后没有和你一起长大的茗姐姐替你去死,你再触怒王爷,可怎么好?……

  不知为何,脑子里忽然闪现的却是幼时带着若水在晴好斋里上房揭瓦的混事,被当时只是皇子的王爷抓到,原以为会受一顿训斥,没想到王爷带着我二人玩得更疯。仿佛都能嗅到那时空气中弥散的淡淡的红粉香味,又仿佛像极了此刻蔓延于风中的梅香……

  “茗姑娘……”

  好陌生的怀抱。好陌生的气息。不是王爷,是若水。剧痛终于清晰起来,我有些难以忍受地揪紧了若水的手,发觉他的手竟然也是一片冰凉。

  “为什么要如此?……王爷不会杀我的。你不明白么?”若水眼中带着一丝哀伤。我分明看见他唇内泛起的淡淡血色,就算替他挡住了沥天剑,可王爷依然出掌伤了他。

  体内的鲜血便如同找不到宣泄地出口一般,汹汹向咽喉顶来,勉qiáng想咽也咽不下去,只能任由逆血自口鼻汩汩流出。听着若水哀伤的声音,心中略略闪过一丝心痛,更有许多担忧:“……我就是太明白了。若水……你不该如此……你明知道王爷并没有杀你的意思,却偏偏要如此说话,bī王爷杀你……”

  “我没有……”

  “你有。”

  头一次那么坚决地反驳若水的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有那么多的血,怎么吐也吐不完,感觉到若水搂着我的手心移到了命门xué上,随后便是一股融融暖流迅速向身体四散开来。

  “听我说若水……王爷杀你,不为你说话挑衅。只为你……生机已逝……”

  一个一心求死的人,是不能顾全自己的信仰和使命的。而若水若不再背负他身为暮雪教圣子的使命,他之于王爷的忠心,自然也就化作了虚无的笑话。

  “若水……你和瞳拓将军、颜知将军、泫儿、詹雪忧都不一样,他们可以做错,可以阳奉yīn违,可以自作主张。你不能。”

  “因,你是单若水。”

  “这么……这么多年了,你……难道就不会眷念?……不舍?……”

  眼前的一切都开始黯淡无光,眼前若水的脸,王爷的衫,都开始逐渐褪色。呼吸成为一件很勉qiáng的事qíng,只有若水贴在我命门xué上的那只手,还融融流溢着暖意。这么美丽的尘世,若水,你为什么要舍弃?……

  第五一章 茕影

  那一场黑暗,是此生从未有过的漫长与深邃。

  虚无飘渺之中,没有过往来去,没有喜乐悲愁,没有得失成败,没有chūn露秋霜,酷暑严寒,没有王爷,没有柳泫,也没有若水,只有仿佛没有边际的漆黑与宁静,风微弱到了极处,淡淡卷着那丝悠然,完美到了极至。

  若不是极远处那淡漠到无色的光,隐隐照出望若姑姑的影子,我真的便想那么永永远远地沉溺下去。

  ——望若姑姑jiāo代过我的,她要我永远陪着王爷,永远不要离开他。

  ——望若姑姑,望若姑姑……

  ……

  剧痛自小腹清晰蔓延开来,简直连手脚都能分担到那yù要人命的痛苦。半晌方才找回在世为人的感觉,只眼睛大约是闭上很久很久,睁开也只能看见白茫茫一片,许久才逐渐看清身边人的存在。

  “茗姐姐,你醒了!”耳边分明惊喜的清脆声气,必然就是侍墨了。

  也快二十的人了,声音还和小女孩一样的清脆悦耳……我下意识地想着,脑子里萦绕不散的却是那梦中的景象,那个穿着华丽兰裳的高贵妇人,那个是……望若姑姑?……为什么根本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人?

  “茗姐姐?……还是没力气说话么?我……”

  奇怪地看着忽然噤声的侍墨,却见她挪身站了起来,微微垂首。眸光才一转,便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绕过屏风匆匆而来,入目是一袭极熟悉的白色软甲,清幽的檀香也袅袅扑面而来。

  白色软甲原本是祁冷、天骄、秀字、翔字王爷的心腹四营方才有资格穿的御制软甲,后来瞳字营与长风营都并入东城,王爷索xing将东城六营的装备都统一了,于是白色软甲便成了东城六营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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