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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心问月_水天/seeter【下部完结】(4)

  言罢,再也不回头,一点白衣如雪飘飘,已在风里随着良驹奔驰而去远,珈儿想也不想,第二个催马跟了上去,火离品味着月天心临去之言,面上渐渐露出惨笑,天心,你不懂qíng,自然不懂为qíng所困的痛苦,老天想必是见我杀孽太重,有意要派你前来折磨我——罢了,既如此,夫复何言,你不懂便不懂罢!默然策马,追了上去,火门弟子自是以首领为瞻,连同秦商,马蹄纷飞,更不犹豫,一齐跟上前去。

  霜道清冷,蹄声踢踏,空谷余音犹自袅袅,那一行人却已是去得远了。他们中的几个高手俱是各怀心事,竟是谁也没有注意到远处山林间的异动。

  帝乙木缓缓地自石后立起身,双拳紧握,指甲已刺破了掌心,血珠滴滴垂落,他却犹自不觉。

  身后的司空璃担忧地看着他,轻声道:“大哥你没事吗?”话一出口便知自已问得愚蠢,大哥此时的心qíng,岂是没事这两个字可以形容的?没有激愤成狂,已是极克制的容耐功夫了。

  帝乙木完全没有听到司空璃在说什么。那晚月天心前面刚走,他后面就带人追了上去,月天心自以为已将他们甩开——他其实是不愿去想,事实上,论武功,月天心此时的功力不及帝乙木的三分之一;论骑术,蜀山长大的他又岂能比得上纵横江湖十余年的天道盟;论到对道路的熟悉,那更是不用再说,俗话道qiáng龙不压地头蛇,月天心再智慧无双,怎及得帝乙木之轻车熟路,cao控自如?时间相差无几,帝乙木又怎会追不上他?只是,不敢上前相认罢了!

  听司空璃转述过月天心决绝无qíng的分手之语后,帝乙木上一刻还沉浸在柔qíng蜜意里的心,下一刻便有如雷亟,变成了粉碎。下意识地带人追了上去,及至追及,帝乙木却反而松了缰绳,不敢真个与之相见。不见他,还能抱有万分之一的幻想,装作月天心没有说过绝qíng的话,若是见了,他当真再将那些话,当面复述一遍——自已,自已又要怎么办?帝乙木完全不敢猜想下去,一颗心浮浮沉沉,每日只在痛苦和疑惑中挣扎:天心究竟有没有爱过自已?他为什么要突然离开自已,绝qíng如斯?曾经轻怜蜜爱的记忆更时不时地浮现在眼前,每一幅就是一次利刃穿心——衣香犹在,发温犹存,那无qíng的人儿却已飘然远去,再不回头!

  不敢相见,却又不忍相离,帝乙木便只是带人这么遥遥地缀着。几日来见天心不要命地赶路,帝乙木又是愤怒又是痛心,天心,你便这么想避开我么?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事令你要这样残忍地对我?及到了今日清晨,他痴望着天心临水沉思,心中扑扑乱跳,再也忍耐不住,正待不顾一切与他相见,问个明白,却惊见平生最大的对手火离出现在天心身侧,一出手,便将天心挽入了怀中,而天心——天心他虽象是不悦,却并没有发怒,也没有抗拒!

  之后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见到火离将天心的婢女带了出来,天心笑靥如花,甚是欢悦,而后更一起上路——帝乙木只觉一颗心慢慢地沉到了水底,全身的血液都象是要结成了冰,天心拒绝了他跟随,可是却允许了火离!此qíng此景,还需要有别的解释么?

  “大哥,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司空璃忍不住cha言道。他是局外人,自是看得清楚些,月天心对火离的眼神,绝非是看向大哥的那种qíng思惘然,其间有何内qíng也未可知。

  帝乙木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制止了他的说话。司空璃知趣地打住,转而恭敬地问道:“那么,现下我们怎么办?回去么?”

  “不。”帝乙木的话象是从齿fèng里迸出,带着无尽的yīn沉与森冷,连跟久他的司空璃也不禁背上一寒,“这倒底还是我们雪山的地盘,我们跟上去,瞧瞧他们究竟要gān什么。”

  是这样么?司空璃暗叹一声,也不再说话。

  风又起,呼啸不绝。

  38

  按司空璃所赠地图所示,出现在面前的便是进山之路。自那日与火离相遇后,一行人急如风电奔驰,终于比预料中还早上几分来到禁山入口。

  现下是第四日huáng昏。残阳泛着苍huáng的冷芒,照在这座不算高的,他们即将要闯入的山上,道旁一块显目石碑中,黑底硃笔镌了几个大字:临山禁地,私入者诛!——却也不知是用什么颜料写成,经历了恁久风雨仍鲜红如血,触目惊心。

  帝乙,这是你的命令么?而今,我扔下你,自个来了,你还会允我进入么?月天心凝望了一眼碑文,想到那人现在不知怎样,不由有一瞬的黯然。火离一路虽守诺不去近他,目光却须臾不离他身影,月天心这细微的表qíng自也落在了眼里,心中伤苦,自不待言。

  便在这二人各有所思之际,其余人的注意力却全被面前这座禁山吸引了去。远看这座山也无甚出奇,到了跟前才发现,这座山竟是通体赤褐,色如凝结之血块,看得人心中极不是滋味,山体上更有无数黑沉沉深不可测的dòng口,或大或小,大者可纳狮虎,小者能容虫蚁,整个儿望去,倒象是一枚巨大蜂窝立在地上,说不出的怪异。

  来者都是久经了生死的江湖豪客,这等怪山的模样虽让人不舒服,却也未放在心上,只是dòng口如此之多,倒底从哪里进入,实是大伤脑筯。月天心展开地图,可惜地图年月久远,虽有标记,却已墨迹模糊,看不清楚,只知大略便在左近一带。

  难不成当真要一个个试过去么?月天心重疾在身,怎能等得及这么久,所有人都傻了眼,珈儿更是急得要哭出来,见此qíng景,火离叹了口气,回头望在一个人的面上,眼里罕见地有着歉意:“曦,算我欠你一次,请他出来带路罢。不过这回,他的身份可藏不住啦。”

  那人正是他手下第一大将风曦,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门主,他已经被人盯上,迟早要让人发现,也不差这一回。”说完,手一伸,竟将他身畔的一个小侍卫拉了过来,抱到马上,两人姿势甚是亲昵,“qíng儿,你不是总抱怨我们不能光明正大在一起,只能偷偷摸摸的么?现下你可以现身啦,今后你的命,全jiāo给我,我风曦生死不会负你。”

  众人大奇,眼光齐齐投向那个衣着普通,相貌平常的火门弟子,月天心心中一动,已想到了一件事。

  那弟子虽被个男人抱在怀里,在诸多目光的注视下却也不觉窘迫,微微一笑,伸手抹去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甚是熟悉的清秀面容来。

  “右堂楚qíng!”

  天道盟和火门敌对并非一天,这张脸火门上下均都熟稔在心——可不正是天道盟中位高权重,深得上下信赖,jīng明gān练的右堂堂主楚qíng!原来他,他竟是——

  “楚qíng是我风曦的人,从此在我火门,见他便如见我,你们明白了么?”

  “是!”虽然惊讶,但火门规矩素严,各弟子听得风二当家既如此发话,当即齐应一声,欠身为礼。

  天道盟中出了叛徒,而且这叛徒地位甚高,月天心是知道的,却也怎么没想到便是这右堂主楚qíng。回想昔日在西风驿站时,还是他代帝乙木出面与火门jiāo换人质,后来帝乙木带着自已北上,又是他率众留守,与火门相抗,帝乙木对他倚重之深,由此可见一斑,奈何这人却正是监守自盗,火离一举攻下天道盟数十个分舵,大概也有他一份不厥之功。

  回复了真面目的楚qíng就势倚在风曦怀里,指点着他向何处走——他是来过禁山的有数人物之一,自然不会不认识路,火门众弟子一心为主,也不觉得他有何不对,只有月天心,心中却极不是滋味。

  论理,他还应当感谢楚qíng,若不是楚qíng,这路绝计没这么好找,但,他是背叛了帝乙木的人啊!因了他,帝乙木还差点丧命——无端端地,月天心对楚qíng很有些不悦。然而这份心qíng便连自已也不肯承认,只得默默地随在他们身后,一起进了一处dòng门。

  “果然是他。”远处密切注视着他们举动的司空璃恨声道,“也好,他这么早便自曝身份,省了我们多少追查的心力。”

  帝乙木默然半晌,冷冷道:“他是为了风曦才叛帮的罢?否则,火门能给他的,我天道盟一样能给,他何必空挂了个无耻骂名?——看不出,楚qíng竟还是个痴qíng种子。”

  司空璃现下最怕帮主提到qíng爱之事,心中叫苦,面上却笑道:“大哥管他那么多作甚,叛帮之罪,三刀六dòng,剜眼挖心,这是早就定下的规矩,抓了来照做便是。”

  帝乙木目光yīn鸷,显然是又想起了月天心,这是他心中无时无刻不在翻涌着的痛事,楚qíng叛帮,可以用帮规论处,天心的负qíng,他却要怎样对他?杀他?折磨他?还是撕碎了,一口口嚼吃下去?可是……帝乙木烦躁地甩了甩头,不愿去想这些碎裂心扉的事,沉声道:“备齐火把药物,我们也进dòng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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