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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尘心_意映卿卿【完结】(23)

  呵呵,我不禁笑了,这回倒是绝了,平缓的额角,肖长的眼睛,可不是成了幅自画像么?不同的只是huáng袍换了白衣罢了。记得那人穿白色极是温雅飞扬,长软的带子系在腰间,宛如一道清烟随时要被晚风chuī散了去。当年曾在吟秋殿外窥探过的,世上再无第二人能穿得似他那般好看。

  “皇上?”吴同蹑手蹑脚的进来道:“已经亥时五刻了,皇上还请回康宁宫就寝吧?”

  一语将我惊起,怒变了脸色:“谁叫你进来的?!”

  那小太监吓得面目苍白,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来人!”我喝道,几个太监忙进来侯旨。

  “拉下去杖责二十!”我背转身去,不看那张涕泪横流的脸。

  信手将画纸在蜡烛上点燃,这已经是多少次了,他的神态,模样,越来越模糊不清,逐渐遥远得让我怀疑生命里是否真正存在过这样一个人,他……那个和我同坐在丽景殿台阶上擦拭泪水的人,哪里去了呢?宣纸迅速的燃成一滩带着余温的灰烬。我站起身来,打开殿门。

  清凉空气里有淡淡的咸腥味,那个小太监被扔在殿前,一动也不动。

  “死了么?”我皱皱眉头,此人未免太经不得棍棒。

  一个老太监回禀道:“回皇上,这奴才只是晕过去了。”

  “哦,墨磨得还不错”我吩咐道:“明日还要他在思政殿伺候。”

  明月高悬,夜风盈袖,宫内回廊九曲十折,然而,任是那一处,只要抬头就必能见着这轮月亮。 不知不觉吟哦而出:“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自笑道:“怎么就记得这两句,下头是什么倒忘了,可见真是老了,记xing都不比从前。”

  前头的提灯笼的太监不敢接言,只道:“皇上这是回康宁宫么?”

  “含心殿吧”,我想了想,“什么时辰了?过了亥时么?”

  太监忙回禀道:“已是亥时七刻。”

  “太晚了,还是不要叨扰的好。回康宁宫。”

  才近殿门前,两个宫女捧着东西等在那里。

  太监在前头问,“那个宫里的?”

  “我们是含心殿的”宫女忙下拜道:“皇后娘娘叫奴才们送夜宵过来。”

  “还没睡么”我皱眉道,“更深露重,也该多注意身体才是。”

  “是”那两个宫女忙道:“奴才们这就回去劝娘娘就寝。”

  “去吧”摆摆手道,“就说朕明日去看皇后。”

  “是”,那两人又拜,这才离去。

  思政殿里,伺候笔墨的还是那个小太监。原本白皙的脸色蜡huáng了些,只是站在那磨墨罢了,手也发颤,脚也抖着。

  “怕朕么?”斜睨他一眼,端起桌上新沏的碧螺chūn。

  见他手下一抖,一点墨汁飞溅了出来,落在砚台旁的一沓白云信笺纸上。

  他咕咚一下,跪在地上,“奴才该死。”

  “死?”我笑了,“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打你是叫你记得规矩,若是就这么死了,那打不就白挨了么?下去传任相进来。”

  “坐”我指指下设的软墩,“那边如何?”

  “暂无大的动静”任历学摇头道,“臣以为雍州虽然地偏路遥,然而却囊括全国五大铜矿之二,实在是不得不防。”他从袖中摸出一只锦囊奉上。

  “这是什么?”我接过锦囊,里头叮当作响,却是些铜钱。

  “请皇上细看”

  我取出里面的六枚制钱,一一排于案上。

  两枚庆嘉通宝,四枚天盛通宝。

  “我朝沿袭先帝爷的旧例,铸币都以铜六铅四为准,”他信手便摆出四枚来,果然铸字不同而成色相似,“而这两枚,皇上看看。”他将剩下的两枚推到我面前。

  “似乎huáng灿灿了不少”我笑道。

  “皇上圣明”任历学道:“天下铜矿匮乏,因此先帝爷明令禁铜,莫说私铸钱币,就是礼部,乐部所制铜器都是严格管制,朝廷三品以上官员才得使用铜器,更莫论民间了。”他顿了顿,又道:“只有雍州少铅而多铜,故而这两枚的成色是铜八铅二。近年来朝廷的银子大量皆运往北疆以筹战事,故而中原流通的,只有是以铜币为主,各处渐渐开始闹起钱慌来了,雍州如此动作,恐怕……”

  “难为四弟”我将手中制钱抛掷玩弄,这么个蠢法子他也想得出来,倒真是为朕解忧了。

  任历学微笑道:“皇上的意思是?”

  “收铜”我倚在软靠上,“铜八铅二,哈哈哈,这样的铜钱,他出多少我们要多少,他这铜钱成色再好,也不过是以一抵一用吧,朕要将它返炉重铸,以三抵四用,看看是他的铜多还是我的钱多。”

  “另外”,我将一枚雍州制币掷入任历学怀中,“颁令铸造司和户部,即日起,为造前方铅弹箭镞,天下七成之铅皆要入库,擅自挪用者,军法论处。”

  “臣遵旨”任历学退出殿外,看着他的背影,我亦不禁要叹,此人为官,真是乖觉到骨子里去了,什么话该他说,什么话该留给我说,竟是一丝不乱。

  批完最后一份折子,已近正午。有内监进来道:“请问皇上,午膳摆在何处?”

  “紫……”才吐一个字,想起昨晚的jiāo代来了,便道:“到含心殿知会一声,朕中午要过去。”

  也很有几日没过来含心殿了,阶下的huáng月季都换成了素心兰,她是素爱花糙的,故而陈设换得也勤。拈起一朵凑在鼻尖,怪道:“怎么这素心兰没有什么香味的?难不成是朕的鼻子出毛病了?”

  “皇上万福金安”她打了帘子出来,“皇上的鼻子可是好好的,臣妾这素心兰出毛病了是真。”

  “怎么了?”我摆弄手里的花儿,怎么也没看出个异处来。

  “太妃前日有些咳嗽,要以素心兰的雄蕊做药引子,皇上细看看,这些兰花都是抽了蕊的。”她倚过来,葱白的玉指点在兰花浅huáng的花心上,身上暗暗一股玉兰香味袭来。

  “哦”,我见那花心之中果然只剩雌蕊,“这小小一朵花里头,也足可见皇后对太妃的孝心。只是这些花只是做药用的,又摆在这里做什么?”

  “素心兰不比别的花糙,她颜色淡薄,姿容平常,唯一能引人欣赏的不过就是其清雅的香气罢了,如今这香气也淡了一层,还有谁人会喜欢它呢?”她淡淡道,“所以臣妾就把它收入自己宫中,叫它们好生生的开完这一季吧,否则定会被园丁所弃,下场可怜呢。”

  “唉”我亦叹息,“皇后说得有理。”

  她父亲任多年文渊阁大学士,姑母又为贵妃,幼承庭训,论起品xing涵养,六宫没人越得过去的。只是每当见了她,便要勾起当年父皇立我为嗣,却又qiáng将她指婚给我的旧事来,想父皇在位之时,虽有冷口冷心的名声,然而对huáng氏一族,也不是全无眷顾的。

  “皇上想什么?”她微微一笑,亲手盛了碗汤送上,“臣妾这里的菜式不合皇上胃口么?”

  “哪里”我从她手中接过道:“只是突然走了一会神。”

  “也别太过忧心了”她劝解道:“难道战事不了,连饭也不能好生吃了不成?”

  “呵呵,别尽记挂着说我”,夹起一块三丝鱼卷放入她碟中道:“自己也多用些吧”。

  才说着话,听见有人禀道:“公主来了,听说皇上在含心殿,吵着要见呢。”

  “是林嬷嬷在外头?”我道,“带公主进来吧”。

  “若泯”我弯下腰,拍拍掌道,“自己走过来父皇这边好么。”

  “父皇……”小人儿穿着粉红锦缎衣衫,才二岁多,走路尚还不稳,却是个急xing子,小小的手固执的推开嬷嬷圈起的怀抱,自己一步一步往我这边过来,明媚的眼睛看着我,以我张开的手臂为目标,脚步贪快而不稳,rǔ燕投林般栽在我怀里:“父皇,抱抱,抱抱。”

  “好!父皇捉到小若泯了!”我把她高高举起来,笑道,“想父皇了么?”

  “飞,若泯要飞飞”小人儿却急不可耐的嚷,双手鸟儿般在空中扑腾。

  “那就飞吧”我将她抱牢,在空中旋了起来,“哈哈……”

  含心殿中,笑声一片。

  “皇上歇会吧”皇后拿了绢子给我擦汗,劝道,“也太宠若泯了,饭也不吃就陪着她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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