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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台春_风维/NIUNIU【完结】(68)

  “这……这是怎么回事?”阳洙指着最后两条,“太傅应博,恩赏至原籍采邑养老,什么意思?”

  “陛下,家父告老致仕,有三个原因,”应崇优前行一步,低声道,“其一,家父年事已高,为对付孟释青已耗尽心神,再难支撑,就是留在朝中,对皇上也无多大助益;其二,这次论功行赏,虽然尽量考虑周全,总难免有人心怀不满,若是以家父之功,尚且卸职退任,其他人就更无话好说;其三,我应家原籍,本是皇陵之地,距京城仅百里之遥,并不偏远,以局外人之身份,更能看清朝局纷扰,随时都可为皇上解忧。因此,请陛下准奏。”

  “可是……”

  “臣以人子之心,也希望家父能安养老年,请陛下恩准。”

  阳洙看了他半晌,叹一口气,“好,就算老太傅致仕有理,但你这条算什么,枢相少府平调掌政使,这就是朕对你的奖赏?你父子俩谦虚也不用这样吧?这不摆明要让人笑话朕,说朕对你不公吗?”

  “陛下……”

  “不用说了,老太傅的其一其二其三朕不小心听了,只好恩准,你的三三四四朕是不会听的,你先安静地等一会儿。”阳洙提起朱笔,将最后一条改为“枢相少府应崇优升检校少保,加伯爵衔”,自己再看一遍,笑道,“好啦,赏罚的事都定了,可以轻松几天了。”

  “陛下的意思,对孟氏族党的处治也已确定?”

  “是啊。”

  “请问是……”

  “孟氏诛九族。其党羽定罪后,主犯斩首,家族中男丁流徙,女子官卖。”阳洙吐出这句话后,看了应崇优一眼,“你有什么异议吗?”

  应崇优默然半晌,摇了摇头,“孟释青身犯数项不赦之罪,按律确该如此。虽然臣心有不忍,也不能qiáng求陛下置朝廷法度于不顾。”

  阳洙抿紧嘴唇,慢慢道:“你明白就好……不说这个了,今天太阳好,陪朕去御园走走。”说着便立起身来。

  应崇优怔了怔,神qíng刚见迟疑,阳洙已转头瞪了过来:“怎么了?快走啊!”

  “是……”

  两人出了前殿,步行前往御园,一路上阳洙几次三番,将跟在身后的应崇优拉至并肩,但没过多久他就又刻意后退半步,来回几次,让没耐心的皇帝差不多快要生起气来。

  此时已是帝都暮chūn时节,园中的桃、李、梨、杏、樱桃、玉兰、海棠,各色花树都已是枝叶渐茂,落英满地,一派伤chūn气息。其实这番景致两人当年都相携赏玩过多次,这一回旧地重游,彼此的心境却已改变了很多。

  “崇优,你看那边的石桌石椅!以前我们常坐在那里,装作在下棋,实际上却在演练行兵排阵之法,有一次你忘了盖茶盅,花瓣掉进去一堆,朕偷偷给你换了一杯你都没察觉,样子呆呆的真可笑。是不是?”

  应崇优淡淡地笑了笑,低声道:“臣……不记得了。”

  阳洙伸手揪下一朵碧玉桃,狠狠揉碎。

  两人又无语前行了一段,阳洙终是按捺不住,一把将应崇优拉到面前,直接地问道;“这半年来你还没消气啊?”

  应崇优微微一怔,但随即垂下眼帘:“臣未曾生气。”

  “你现在除了公事,几乎都不跟朕说话了,这也叫没生气?看来对于魏王的死,你至今仍未能释怀……”

  “魏王死后哀荣,魏氏家族也未受诛连,陛下如此恩宽,谁敢多言?”

  “朕明知魏聿平会反,还同意你去平城营,是朕不对。可是朕真的无意赐死魏王。当时朕一时气恼,失手伤了你,现在朕跟你道歉,你就不要总板着脸了,好不好?”

  “臣不敢。臣当初力争要出使平城营,因为思虑不周,还险些有碍陛下行事,应该是臣向陛下请罪才是。”

  “你到底有完没完?”阳洙见应崇优还是不冷不热的样子,微觉焦躁,“除了平城军那件事外,朕到底还有什么地方做错了,让你对朕这么冷淡!?”

  “臣不是冷淡,只是自觉以前过于疏忽君臣礼仪,在反省罢了。”

  “你……那朕特旨给你,在朕面前可以免去一切君臣俗礼。”

  “此旨不合常理,臣不敢奉诏,请皇上收回成命。”

  阳洙定定地看着他,抿着嘴默然了半晌,最终还是下了决心,缓缓开口道:“崇优,你已经发现了,是不是?”

  应崇优心头一跳,颧骨处涌上一抹不自然的微红,避开了阳洙灼热的视线:“臣不知皇上所指何意……”

  “你刻意疏远朕,是不是因为发现朕对你……除了君臣师生的qíng份外,还多了爱恋之心?”阳洙一咬牙,gān脆直接捅破了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应崇优微微一震,后退几步,神qíng顿见仓皇。

  对阳洙所表露的恋慕之qíng,他并不意外,意外的只是他居然会选择这么快就当面摊牌,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你不要逃,我们今天一定要把话说清楚,”阳洙速追几步,抓着应崇优的胳膊将他又拉了回来,“对于这份感qíng,朕也试图极力克制过,但是没有用……朕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只要一看见你,心里就像有一盆火在烧着,怎么浇都浇不灭。以前朕怕你生气,什么也不敢说,以为只有忍耐才是唯一能做的事qíng,所以这半年来,虽然你的疏远让朕很难过,朕也没有多说什么。可是不久前,朕见到了活生生的例子,这才知道两个男人在一起,一样可以很幸福。既然他们能做到,为什么我们不可以?我们之间相濡以沫同生共死积累下的感qíng,难道不是比世上任何一对相爱的人更深厚吗?”

  面对这番热烈的倾诉,应崇优有些招架不住,只能拼力压抑住自己动dàng的心绪,想要维持平静的表qíng,但是一开口,声音却有些发颤:“陛下既知多年君臣之qíng不易,这些荒唐之言,就请及早忘却,以后不要再提。”

  “荒唐?”阳洙心头一痛,面上已渐失血色,“这就是你的想法?你觉得朕对你的感qíng,只是个荒唐的错误?”

  应崇优艰涩地咽了一口唾液,努力在他灼灼的目光前稳住心神,低声道:“这的确是错,但错不在陛下,而在于微臣……臣比你年长,又身为引导者,是臣自己行为差池,才会影响到陛下误入歧途……”

  “你说这是歧途?”阳洙暗暗咬紧了牙根。

  “这终究不是君臣之间应有的正道。陛下身负天下万民的期望,不可耽迷于qíng爱,而臣身为家中独子,也有不可逃避的责任。我们都不能够蒙起眼睛,当所有的障碍都不存在,只任xing地索求自己的快乐……”

  “崇优,”阳洙深吸一口气,将掌心贴在应崇优的面颊上,拇指轻轻摩动,“只要一小会儿,你先放下那些责任束缚,只跟朕讲一下感qíng好不好?”

  “感qíng?”应崇优的唇边浮起淡淡的苦笑,“你以为臣不懂感qíng吗?臣就是因为太懂,才知道感qíng有多么的虚无。当年你在宫中,孤苦无依,四面楚歌,我是你的第一个伙伴,第一个朋友,所以你才会这么依恋我,喜欢我。说到底,这不过是宫中相依相扶那两年所造成的影响而已,过不了几年,你就会淡忘的……”

  “不会!”阳洙急切地打断了他。“我们在宫里两年,可是离开京城却有三年,这三年间你见过朕的感qíng有丝毫的减淡吗?”

  “那是因为臣一直都待在您身边的缘故,一旦臣离开陛下……”

  “你休想!”阳洙抓住应崇优的胳膊,用力将他扯进怀中,用双臂紧紧箍住,qiáng迫他仰起脸来,四片唇瓣相距不过半分,吐息jiāo融,空气中瞬间便充满了危险而又暧昧的味道。

  可是应崇优的目光,却在此时变得比方才更加清澈,更加宁静,也更加忧伤。

  甚至已经忧伤到了凄楚的程度。

  阳洙用发红的眼睛紧紧盯着怀中人好久,bào烈的qíng绪最终还是慢慢地软化了下来,“崇优,你不要这样……你相信朕,这绝不是一时的迷恋,我们在一起,可以比任何人都幸福……”

  “你听我说,”应崇优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慢慢道,“有一些感qíng,虽然无所谓对错,但总是需要控制的。你是大渊朝的皇帝,我是你的臣子,这才是被世人所接受的关系,一旦超越了它,群臣的物议,后世的评论,会怎么说你我二人?”

  “那些东西有什么要紧的?”阳洙瞪着他,“明明是你教我的,最重要的就是百姓,只要我认真做一个好皇帝,努力让朝局清明,百姓富足,其他的事谁cha得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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