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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香_妖三【完结+番外】(101)

  “……从眉知晓。”

  两字“知晓”,说的人面色不改,心尖微颤;听的人眼沈如水,心头五味杂陈。

  “朕本无心,是顺你的意思。”

  “你期望朕娶亲,朕便娶;你要朕立後,朕就立。就连你想让蝶儿跟你姓,避开帝家风云,远离宫里住到这偏宫别院来,朕也一并允了。你防人非议,要朕一月只宜踏入一次,朕依旧默认。”

  “只是,从眉,你那般爱朕,却不肯在此事上分毫妥协?”

  “你我心知肚明,朕想立的皇後,从来就只有──”

  “皇上。”再不能由他这般柔qíng款语的娓娓诉说,柳从眉怀抱婴儿起身,淡淡语气遮掩内心涌乱蹿动的气息,“若妃娘娘xing子柔和,端庄大方,他日定能担当起这後宫之首的重责大任,母仪天下。”

  他侧过身背对著皇帝,送客之意昭然。雅重月瞅著他背影,痴痴看了好久。蝶儿返头过来冲自己父皇微笑,雅重月一阵心酸,握紧放在身侧的双拳。

  屋内静谧无声,半晌,皇帝惆怅起身,俯身向前,亲吻孩子格格笑的脸颊。

  再复将那人闭眸不语的脸轻轻扳过,在那柔软唇瓣上深深印下一吻。

  “从眉,你知朕心。qíng在,不能醒。”

  门扉咿呀,明huáng身影黯然远离後,转瞬沈寂再临。

  柳从眉轻轻亲吻偏头凝视自己的小女婴,喃喃复述:“qíng在不能醒。重月,你之心,亦是我之心──”

  但你我之间,并不单单只可牵涉到qíng。

  前半生苦苦纠缠,後半生咫尺相伴,是不越雷池的理智,也是触手可及的距离。

  这样就足够了。

  他茫然想著。

  但面上那冰凉的湿意又是什麽?

  ************

  听闻大婚当日,泉夜帝在婚宴上破天荒饮了过量的酒,步履蹒跚醉倒在新房门口。

  但奇怪的是,dòng房花烛夜,当时的若妃、後来被册封为淑庄皇後的新娘,在新房却是苦等了一夜直至困倦不支睡去,也没见著皇帝身影。

  翌日一早匆匆洗漱出门,正yù开言询问皇帝的贴身太监,却在另一间外观与新房布置摆设别无二致的内室门口,撞见一个掩门而出的清雅身影。那人垂著眸,正转身离去,皇後只来得及看到那人侧面温润美好,以及雪白脖颈上衣襟未曾遮掩住的点点殷红,一派旖旎风色。

  皇帝的贴身心腹不落痕迹侧身挡住皇後娘娘的视线,略微尴尬的笑了一笑,却并不解释。

  蕙质兰心的皇後当下便骤然明白皇帝昨夜究竟去了哪里。

  手抚摸上小腹,她淡淡转了身。

  史载泉夜帝与淑庄皇後相敬如宾,共同生活五十七载,举案齐眉,夫妻同心,但膝下仅育有一子,於泉夜帝某日雨夜驾崩後继承帝位。

  正史记载中,一生戮力於江山社稷、勤於朝政、兢兢业业的泉夜帝唯有此一根独苗,视若珍宝,呵护有加。

  而民间野史却言,皇太子并非泉夜帝仅有的子嗣,泉夜帝在民间尚遗有一子;远离正宫的那处院落小隅,泉夜帝下朝後便要去往一探的宫中禁地,也间或传出过婴孩的哭声。

  大著胆子的文官们,甚至会背地里jiāo头接耳,说殿上的左将军和大理寺少卿,虽则容貌不尽相同,但依稀可以分辨出与皇帝眉目轮廓的惊人相似,应当就是当年那个院落小隅中传出哭声的婴孩,其长大成人後的样子……

  至於那名容姿非凡、嫁去异国做了王妃的叫柳千蝶的女子,光看皇帝派了三十多驾送亲马车浩浩dàngdàng护她出城,就知她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

  ──有时候,青史流芳的故纸堆中,你我看到的,大抵不过沧海一粟。

  而掩藏在历史长河中那些真正芳华绝代的故事,则是如鱼饮水。

  有qíng人自知。

  《焚香》2011年7月12日

  FIN

  ────────

  夜深千帐灯(一)月圆X秦惜

  章一

  暮色掩映下,一片死寂无声的岩漠中缓缓行来两道粗布麻衣身影,其一身形佝偻,行路颤颤巍巍,是花甲老者;其一身段颀长挺拔,隐有女子婀娜之姿,走近了看,却分明是一眉目俊秀青年,紧抿薄唇,面露不悦之色。

  两人并不jiāo谈,一前一後走在荒无人烟的塞外小径上,手里各提一空dàngdàng木桶,往此行目的地──距离边城百里之遥的一口泉井行去。

  绕过几道曲折弯路,拐进岔路边口,稀稀疏疏的几丛灌木旁,一口青苔斑驳的古井寂然在目。

  到得井旁,老者叹了口气,放下手旁木桶,弯腰俯身去够井绳。

  一直沈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青年回过神,快步走到他身旁接过井绳:“我来。”

  老者瞥他一眼,也不做声,退让开来给他接手。

  年轻人俯身井沿,将木桶放下,汲满水再缓缓提上,老者帮忙一起将沈甸甸的水桶搁置地面。

  水已打上来,老者提了自己那桶转身往来路走了几步,发现青年没跟上。

  扭过头,看见他兀自怔楞愣站在井旁,瞅著井水里自己的影子发呆。

  此时月渐升空,月华流照下水波dàng漾,隐隐绰绰映出青年婉约俊美的眉眼,水光莹莹,给青年苍白面色涂抹上一层yīn柔之美,依稀间雌雄莫辨。

  他定定与水井中的自己对视,不觉伸手轻轻抚摸上脸颊,久久出神。

  “……”老者再度叹气,终於打破沈默,“你年年这个时候都瞅著井底发梦,瞅出个子丑寅卯来没有?”

  青年喃喃道:“年年这个时候……又是一年了。”

  “你等的那个人想必不会来。”老者道,“充军至今,五载chūn秋寒暑音讯全无,你便该死了心。出了塞外,与中原又是另一番天地,从前再恩爱缠绵,也是落花流水。你看我,而立之年到如今,二十年煎熬啊。早些死心,也好过抱持期望最後落得一场空欢喜。”

  像是给踩到尾巴,青年清丽脸庞掠过一抹惊惶,继而立刻若无其事掩饰。

  “他不同。”他低低道,“他说过,要来找我讨债。这世上,要人记忆你一辈子的有时不是爱,而是恨。我知道他会来。”

  老者不以为然摇头,想再说几句,话到嘴边,又收了口。

  这孩子5年前从王城流放至此边塞,日日念叨著会有人来找他。问他是不是家中娇妻,他说不是,但眉宇间又分明刻骨了缠绵相思。

  初来那年他信心满满,做完杂活,闲来便北望王城方向,眼神憧憬发光;第二年、第三年亦如是,到了第四年,那眸光便眼见著淡了些。及至今年,他被押送来此服苦役的第五年将满,嘴中仍坚持说他等的那人会来,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眼底伤痛愈趋明显。

  老者很想劝服他死心,但这五年来他苦口婆心说过何止下千回,收效甚微。两人给派到这百里之外取水,也只有一路无言。

  “走罢。”老者终於开口,“你在这里将井水望穿,也望不回你五年前的模样了。早日回营,若迟了送今晚膳食,上头又要开骂。”

  青年冷哼:“骂便随他骂去,秦惜打尚且不怕,何曾在谁面前软过气势?!”

  又来了,这年轻後生怎就是不吸取教训呢,上次给李营官打了个遍体鳞伤,在帐里趴了足足一周才得以勉qiáng下地,就是因为嘴硬不服输惹的祸。老者想著流放边塞五年,居然丝毫也没能磨掉这後生的傲气,其脾xing之刚烈可见一斑。

  他叹气道:“你不畏惧,我可是怕。轮值是要连坐的,算我求求你,咱们走吧。”

  秦惜知他所言非虚,这几年一直劳烦这位姓邓的老者照顾,若因自己心qíng不佳连累他受波及,总是过意不去。

  当下只得收拾好纷乱qíng绪,转身提起木桶,费力跟上老者步伐。

  他周身功体已被雅重月废掉,从前轻而易举的重物如今提来,便如常人一般苦不堪言,白嫩手心早磨出层层血泡,触目惊心。

  但那些并不是最让他无法忍受的。

  水色薄唇紧紧抿起。

  当年男扮女装的秀丽风流之态仍在,仰头凝月的面庞却多了一番相思入骨的惆怅。

  五载chūn秋,桑田碧海须臾改。

  说要讨债的那个人,当真还会来?

  *********************

  待走回营地,月头已升高,驻扎在边塞城堡外轮防的几十顶营帐次第燃起烛火,夜色中光华摇曳。

  到得夥房,邓老用净水洗了手,忙忙碌碌开始切菜;秦惜心不在焉一旁看顾著灶火,几番走神,险些让蹿出来的火苗撩著了衣角,急急後退几步,一脸láng狈。

  邓老挥挥手赶他:“今日看样子是无心做事了,你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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