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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劫_银筝【完结】(23)


马天赐被骇得全身冰冷,急忙纵身闪避,慌不择路,一脚踩空,摔进河边淤泥之中,却总算逃了条xing命出来。那“断魂胆”已在岸上人群中炸开,火光四溅,酉阳帮众被炸得人仰马翻,哭爹喊娘。
步回辰嗅到空气中异味,喝道:“诸人闭气!这些贼子下了毒!”原来这断魂胆做得甚是yīn毒,外裹硫磺,内置□□,一旦击中,立即炸开,周遭诸人,不是被炸死,便被毒杀。非得如沈渊与步回辰这般不碰胆身,将它回she回去,方是化解之法。但世间如这般两大高手内劲相辅,联手御敌的qíng形,实在是千载难逢。
步回辰心知此战已方已大获全胜,酉阳帮众必不敢再行挑衅,自己亦不须在此多耽。他做事周密,当即闭气纵身,跃至那霹雳车旁,刷刷几剑,将车周帮众刺倒,将车上牛筋,尽皆削断。这般釜底抽薪,想那酉阳帮已无一丝余力来阻碍自己,方回头向船上喝道:“解缆开船!”
沈渊却是另一番做派,纵过去自烂泥中提起马天赐来,喝道:“自今往后,无论步某人烧杀抢掠,欺男霸女,你酉阳帮都与我三揖避道而行!”说着,劈手一记耳光,左掌随即推出,马天赐身子疾飞而出,砰啪一声,摔在岸上再爬不起来,嘴里喷出一股浊血,数颗牙齿来。
步回辰听得沈渊乘机顶着自家名头胡说八道,当真是哭笑不得。见沈渊已跃至岸边,要纵上船去,连忙纵身,斜剌里迎将上去,与他在空中相遇,轻声笑道:“这张嘴实在是坏得很。”乘势在他唇上轻轻一触,便即分开,同落在甲板之上。两人身法皆快得追风逐电,因此倒也无人看见这一瞬间的旖旎风光。

第32章 中途逃亡

因风向已变成顺风,步天教众扬帆趁风前行,酉阳帮自不敢追。步回辰站在船头,瞧着岸上那群乱如溃xué之蚊的酉阳帮众,皱眉沉思。知道自已行藏已露,必得有应付之法才好。正打算下令再行数刻,便即行弃船,改走陆路。忽听沈渊问身边的封六和道:“封六和,你会水不会?”
封六和听问,不知什么意思,答道:“回公子,小的不会水。”沈渊叹了口气,道:“若我要杀你们教主,此时最好的法子,可不是用那些乌七八糟的帮派来偷袭,而是用定泰军。若定泰军知道你们教主在此,水陆并进,你这只破船……”他的话还没说完,已听岸上呜呜呜号角并响,马蹄声急如雨点,由远至近而来,而上游不远处,立时有号角相和,步天教众尽皆大惊,知有qiáng敌临近。沈渊却面不改色,慢悠悠续道:“……可决计抵挡不住。你们还是跳河逃生的好。”
huáng河之上,风急làng高,且船正行至一条河流与huáng河的jiāo汇处,水面更是宽阔,夜色中几乎瞧不见河岸在何处,正是水军最好的伏击地方!步回辰目力极佳,已隐隐绰绰地看见数只大船向这边驶来,船上旌旗赤底黑边,正是定泰军!
沈渊忽然解开腰带,除下外袍,笑道:“步回辰,你自求多福吧。”手按船舷,纵身一跃,如鱼儿般无声无息,钻入河中。封六和见状,急道:“教主,沈公子逃了,我们怎么办?”步回辰微笑道:“他哪里会逃?”话音未落,便见河水中有红水如晕漫上,知道下面定是一场极惨烈的厮杀。正不知如何间,忽见沈渊已扶着船底,从船舷一侧冒出头来,叫道:“喂,水鬼死光了,不过船也被卸了块板,不成了……”话音未落,有水手已跑上甲板来,惊慌叫道:“教主,船进水了!”原来定泰军早在此处伏下了水鬼凿船,想来对步回辰是志在必得。
此时大船已经bī进,有人大吼道:“捉住步天教主,死活不论,赏三百两huáng金!”船上士兵大声应和。船上弓箭手已弯弓搭箭,箭出火星,嗖嗖she将过来,小小一只商船,顷刻将便化成一片火海!青竹棚帐劈里啪啦地爆裂开来,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步天教众惊叫连连,东躲西藏,几人已被竹片划伤,步回辰挥袖格开几片飞舞的竹片,忽觉肩膀一疼,一爿爆裂开来的大竹自后崩来,险险划过他的肩膀。沈渊在水中大吼:“快跳下来!”
步回辰再不犹豫,深吸一口气,纵身跃过船舷。他生长西北,不识水xing,甫一入水,身子便向下沉去。他闭住气,镇定心神,睁开眼睛,已经看见暗夜之中,一条影影绰绰的人影游到了他的面前。他微微一笑,任那熟悉的纤长手指捉住自己的胳膊,向船破裂下沉时的漩涡之外游去。
两人在水中游了一刻,步回辰入水时吸的那口气已经快要消耗殆尽,他开始挣扎起来,想要将头露出水去吸气。沈渊转回身来,一手抓住他的头发,扣住他的头颅,嘴唇便覆了上来。步回辰jīng神一振,新鲜的空气瞬间滋润了他的肺叶。他伸手搂住了沈渊的腰,饥渴地想要从这无上美妙的吻中索取更多。忽觉脖颈一疼,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步回辰醒过来的时候,正是天色微明之际,黯淡晨光透过密匝匝的树叶透了过来。沈渊跪坐在地上,正撕开他肩胛处衣衫,细心地从他肩上伤口中挑取竹刺。见他睁眼,道一声:“忍着吧,叫就揍你。”便继续做手中的活计。那伤口虽然只是划伤,但因是崩碎的竹片,竹刺细小,数目颇多。沈渊好半日方挑拣gān净,随手撕了他一只袖子,将伤口包扎起来。
步回辰笑道:“多谢。”自他怀中坐起身来,微微动了动胳膊,道:“不妨事了。”沈渊哂道:“自然是不妨事了,皮ròu都被泡胀了嘛。过会儿可别叫痛。”步回辰笑道:“我要是叫了一声,你再把我打晕好了。”沈渊呸道:“想得美,打晕了还得我背你,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说着,站起身来,转身出林。
步回辰四下打量,见树林甚是浓密,糙深叶茂,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拴着一匹军马,不知是沈渊打哪儿弄来的。他站起身来,踱至林边,望见林外疏落几户人家,在灰暗晨曦中已有炊烟升起,几只公jī喔喔高啼,原来是个小小村落。他极目四望,却望不见huáng河,连河岸的踪影也见不着,也瞧不出沈渊究竟将他带到了哪里。
他正在察看,忽见灰影一晃,身着一套粗布衣裳的沈渊自树上窜了下来,手中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破旧大碗,随手塞进他手里,道:“走远点儿再吃。”说着,又转身去树上解下马匹。
步回辰低头一看,见是大半碗热气腾腾的麦粥,新麦香气,扑鼻而来,嗅着便令人jīng神一振,笑道:“打哪儿弄来的?”沈渊见问,随手指了指远处一户农家。步回辰笑道:“随手牵羊的本事好得很啊?”沈渊哼道:“拿贼拿赃,现在赃物可在你的手里。”一面说,一面伸手从一丛竹林处劈下两根竹枝,递给他作筷子用。
步回辰笑道:“马也是偷来的?”沈渊应了一声。步回辰也不多问,知道以沈渊的缜密细致,断不会留下踪迹让人发现。他几口喝完手中麦粥,沈渊倚着马背瞧着,随口调笑道:“滹沱河畔,失路萧王?”说着,翻身上马。步回辰听他把自己比作滹沱河逃难的汉光武帝刘秀,笑道:“承轻澜公子吉言了。”挥手把碗扔进糙丛中,腾身纵上马背,坐在沈渊身后,顺手便搂住了他,笑问道:“这是哪儿?”
沈渊纵马前行,道:“快到碛口镇了。”步回辰问道:“我们昨夜是往上游走的?”沈渊道:“当然,定泰军要找死人,只会往下游去找。”步回辰笑笑,拥紧了他,见他头颈中胡乱裹着一条巾帻,以遮挡太阳,又见他身着农家短衣,盖不住双手,便伸手为他握住马缰,温柔道:“我来吧,你小心阳光。”沈渊依言,松开了马缰,将双手笼回袖中。步回辰控住马匹,胸中忽然柔qíng涌动:沈渊昨夜救他xing命,本是qíng理中事,倒不觉怎样;但方才那般细心熨贴的照顾,却令人心中悸动。他毕生之间,不曾体味过与人这般相携相伴的温柔。
沈渊道:“现下去哪儿?”步回辰道:“到临县去。那儿有我步天教的坛口。”沈渊无可无不可。于是两人一骑,往大路上驰去。
那地界甚是僻静,荒漠无人烟。两人骑马奔驰,直至下午,才寻到一处小小集镇。两人寻了饭铺打尖,向伙计问路,听说此地不远处就是huáng河与湫水的jiāo汇处,离碛口、临县都已不远。
步回辰四下察看一番,回座坐下,低声谓叹道:“到处都没有我教暗记,看来六和他们……是凶多吉少了。”沈渊瞥他一眼,道:“你那群亲兵死的是不少,不过封六和没事。他一跳进水里,便被定泰军的挠钩勾住,拉到船上去了。”步回辰点点头,道:“嗯,作俘虏总比死了要好。”说着,弯下腰去拣了一块huáng土,打算在桌子底下作个步天教暗记,以便教众传讯。
店小二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片汤送过来,步回辰作好暗记,正要直起身来,店小二侧身避让,忽然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着,一个踉跄,手中的托盘一斜,大半碗面片汤泼洒出来,正巧泼在步回辰肩上。那刚出锅的片汤带着油花,滚烫地浇在他的伤口上,痛得他闷哼一声。小二吓了一跳,赶紧手忙脚乱地为他擦拭,又疑惑地面平坦,自己怎会绊跌?店主家也连忙过来道歉,又送了新汤,并一碟苏饼赔罪,忙乱间踩着地上水洼,把步回辰在桌角新作的暗记揩抹得一塌糊涂。步回辰忍痛摆手,道“不妨事”,总算将他们打发去了。沈渊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地抿着茶水,凉凉地道:“叫了一声痛了。”
步回辰猜着是他在捣鬼,气道:“你当真……现在是什么时候,怎么这等没轻没重的胡闹?”沈渊眼睛一翻,道:“究竟谁胡闹?再引来追兵,你自个儿打发,我可不奉陪了。”步回辰一怔,蹙眉问道:“怎么说?”
沈渊哼道:“我不晓得你步天教里qíng形如何,不过泄露你行踪的人,来势不小,必yù将你置之死地而后快。咋儿夜里多少热闹,你就瞧不出一点儿端倪来?”步回辰听他提点,当即又回思昨夜qíng形,越想越是眉头深蹙,思索道:“不错……酉阳帮是中原帮派,如何能到了陇西,还带着霹雳车?在陇西能这般横行无忌,若非定泰军,便是我步天教中有人相助,否则他岂有如此手段!”但是定泰军既然已亲自出手,又何必自中原万里迢迢的寻江湖中人来找自己的麻烦?念头转侧之中,已想到是否是自己教中出了岔子?却听沈渊在一边惋惜道:“泄露你行踪的人,竟敢弄出那般大的动静,定然是打算毕其功于一役,因此不留后手,把你当个死人看待了。可惜你命太硬,唉。”步回辰本是满脸yīn沉的,听他这般叹息,又气又笑,也忍不住展颜笑道:“是,在下八字太硬,因此老天爷也看不过了,送了个坏脾气的护卫来气我,是不是?”沈渊咦道:“谁是你的护卫?你自上你那什么鬼的总坛去吧,公子爷可要去北疆了。先说好,那匹马可是我弄来的,你要的话,两千两足银就便宜让给你。”
他狮子大开口,偏偏话说的大方无比,步回辰早习惯了他这刻薄劲儿,只异道:“你不跟我去天仁山?”沈渊哼道:“我去那鬼地方做什么?若说要灭了你那魔教,公子爷还是孤掌难鸣了些,就不趟这汪混水了。”步回辰气道:“沈渊,你与我正经一些!你为什么不随我去总坛?”沈渊反问道:“我为什么要随你去?”
步回辰一时语塞,沈渊冷冷道:“你那总坛之中,无论有没有人作怪生事,听说你死在huáng河之中,准定是要乱成一团糟,你自家回去重振朝纲吧。我却没这许多空闲陪你在陇西慢慢耗。”步回辰冷笑道:“你一个人去陇西又有什么用?”沈渊叹了口气,道:“是,北疆现下qíng势,必定也是犬牙jiāo错,敌友难分。除了见机行事外,也没有了别的法子。——可是我不能不去。”他看定步回辰,缓缓说道:“步回辰,你我都不是能听人劝的人,所以多余的话,也不必说了吧。我们同去碛口,在那里分手便了。”
步回辰看他半晌,目光复杂,终于道:“好吧。”
他们落脚的镇甸离碛口已经不远,但是他们两人一骑,长途奔驰,怕将马骑坏了,只得不疾不缓的在道上行走。幸而因沈渊动作利落,昨夜逃过了定泰军的追踪,碛口一带又是定泰与步天教的缓冲地带,定泰军不来设防,因此两人并未遇上盘查,路上倒也无甚耽搁。夜半时分,两人终于进了碛口镇。
碛口是huáng河与湫水的jiāo汇处,是陇西道的通衢重镇,无数往来客商都会在此歇脚渡河,因此虽是兵荒马乱的年月,镇甸也还算兴旺。两人寻至一家客店,叫开了门,店伙睡眼惺忪地将两人迎进去,步回辰抢先道:“要一间上房。”伙计应了,自去写文簿安排,步回辰对沈渊笑道:“我省几两银子买马吧。”沈渊扭头不理,自随着伙计上楼。
步回辰跟随进门,见那房间还算gān净,点点头,嘱咐了伙计照料马匹,赏了块碎银与他,那伙计千恩万谢地自去了。步回辰关了门,转头见沈渊靠在椅中,长睫低垂,不肯朝自己看一眼,微微一笑,道:“若是我明日没钱向轻澜公子买马,那便怎样?”沈渊听问,哼道:“自家去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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