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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劫_银筝【完结】(26)


步回辰琢磨他语意,又似讥讽又似感叹,微微心惊。沈渊却又探问道:“听说你那位夫人已有身孕,当不是你的孩子?”步回辰无奈道:“连这个你都要猜上一猜?”听他这般冷静分剖自己家事,心里隐隐地有些不是滋味。
沈渊哂道:“这还需要猜么?肚子里有了孩子,却要赶紧杀了孩子他爹,天下没这个道理。若南宫炽知道了此事,你道他会如何?”步回辰略一皱眉,道:“阿炽……当不会容忍这般肮脏下流之事。”沈渊道:“我想也是,你们教中虽然经常闹些神神鬼鬼的玄虚,但是处事立身,却不曾堕过正气。”步回辰听得一愣,本是心乱如麻的,瞧着那双明澈凤目,不由自主地便觉得胸中安定了不少,想着南宫炽平素品行,终于微微点了点头。
他思虑半晌,终于说道:“若如此,南宫蝶便并没有借助南宫炽的力量,她只是与定泰,危须互相勾结罢了!定泰应允将陇西割与危须,向危须借兵,灭我步天神教;南宫蝶从中相助,听说我要回陇西,便将我的行踪报与定泰,助他们和酉阳帮在途□□同截杀于我!”他愈想愈是气愤,怒道:“这贱人当真蠢恶得紧,为了一已之私,便不顾我步天神教的大业了!——虽然我与她感qíng不大好,但是她总是我的结发妻子……我离开总坛,亲手jiāo付与她北辰令,只怕万一陇西有事,总坛有差,她一个弱女子难以自保……没想到她竟会gān出这种事来!”
沈渊听他在自己面前吐露了自家私事,并不接话,只道:“天快黑了,咱们快着些。”说着扬鞭催马,直向灰黑色的山坳中疾驰而去。步回辰看他背影一瞬,一夹马肚,紧紧地跟上了他。
两人驰进山套,天已漆黑,暗无星光。沈渊翻身下马,晃亮火折。步回辰也下了马,问道:“要进山?”山深林密,深夜入山,行走不便,且野shòu多是夜行,因此极是危险。沈渊攀枝扯藤,扎了支火把点亮,点头道:“不需走多远,我记得这附近有个山dòng。我们在那儿住一晚上,明早再走。”步回辰心想你这可是两百多年前的记忆,也不知道靠不靠得住?
但是沈渊的记忆明显是靠得住的,他们带马涉过一条小溪,沿溪而上。没走多远,沈渊便示意步回辰往上看,步回辰抬头瞧见一棵巨大的梧桐树,树冠巨大无匹,笼着数丈之地,因是深秋,树叶已落得jīng光,纵横jiāo错的粗杆细枝间,渗下几丝昏huáng月光。沈渊走上前,抚树不语,半晌,道:“前面便是那个山dòng了,走吧。”原来那树生在一座山壁之下,老树根紧紧盘进山石间,落叶枯枝堆积如山,已将山dòng口掩没了大半。若非沈渊知道方位,两人定然错过。
两人将马系在梧桐树下,又将火把cha在石上,方扒开枯叶,见dòng前堵着块巨石,只露出小小一个dòng口。沈渊皱眉道:“没有撬棒,可不好移开。”步回辰道:“你我二人合力试试?”沈渊点头,两人四掌,推在石上,同时发力。这一推集世间两大高手之力,自是非同小可,只听轧轧数声,那巨石晃动数下,因地上腐叶甚滑,总算是滑开一线,那dòng口便大了许多。沈渊道:“人是能进去了,马怎么办?”步回辰想了一刻,也并无好主意,只得道:“要么我们再推几掌?”沈渊咬咬牙,点头道:“好。”跪下身去将石边枝叶扒开了些,以便巨石滑动。
两人再四掌齐按,运起毕身劲力,合力推石,那巨石又移数寸。步回辰见那dòng口慢慢扩大,正要再加一把力,忽听身边的沈渊闷哼一声,撤掌道:“不成啦。”伸手按住右肩。步回辰这才想起他昨日曾被谢如璋抓伤,因知沈渊伤口愈合甚快,倒也并不曾多加留心。如今听他声音,却似是疼痛非常,连忙问道:“伤口裂开了么?”
沈渊答非所问,道:“咱们先进dòng吧。”说着取下火把,要往dòng中走去。步回辰连忙跟上,接过他手上火把,道:“小心些。”闻见dòng中传出的腐气甚浓,皱眉道:“先别进去,我将腐气烧上一烧。”沈渊点点头,随着他蹑在石后。步回辰攀折枯枝,缚成一根长长的杆子,点着前端送进dòng中,一时间dòng中腐气劈啪,火星四溢,煞是好看。沈渊长吐一口气,靠着巨岩坐下,左手按住右肩,调息心神,闭目用功。
烧得半个时辰,dòng中腐气燃尽,沈渊站起身来,与步回辰一齐钻入dòng中。见那dòng中亦是腐糙遍布,沈渊便道:“山中冷,咱们点火吧。”步回辰点头应了,轻声道:“你歇着,我来。”说着自去收集枯枝败叶。待他回返,沈渊已将地上腐糙清理至一旁,弄出了一片空地来。见步回辰满身满袖的糙叶,抱着一大抱枯枝进dòng,忍不住笑道:“步大教主作教主不差,作樵子也是好本事,在下佩服。”步回辰振振袖上枯叶,微笑道:“你真当我这个教主只会养尊处优?”沈渊抱剑坐下,看他生火,懒洋洋答道:“你出个门,那不是前呼后拥?这样亲自动手的时候自然少见。”步回辰拢好火堆,笑道:“我也独自行走过江湖的,生火做饭,探路疗伤,哪样来不得?若不信,给我瞧瞧你的伤,包你药到病除。”沈渊哼道:“现下步天教主改卖狗皮膏药了么?”见步回辰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却也没加拒绝,自解松衣领,将半边肩膀坦露出来。步回辰为他解下绷带,见肩上一大块皮ròu都被抓烂,如今再度迸裂,指印如犁沟翻卷,瞧上去甚是骇人。但却不象以往受伤时那般ròu色惨白,丝丝血痕自晶莹肌肤之下,一点一点地渗将出来。
步回辰心头大震,不知是喜是忧,低声道:“你……你可以流血了?”沈渊嗯了一声,似乎不愿再说,只问道:“药呢?”
步回辰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玉瓶,沈渊细辩那异香,问道:“薜荔衣?”步回辰笑道:“好灵鼻子,一闻就闻出来了。”沈渊白眼道:“你步天教就那几味破药,还尽起酸名儿。什么‘桂华移骨’‘海棠睡’的,一听就知道起名儿的全是些酸腐秀才。你们步天教该改个名儿,叫‘措大’教吧。”
步回辰将那“薜荔衣”轻轻洒在他肩头伤口之上,见那血丝慢慢凝住,便取出gān净布巾为他包扎。听他嘲讽,不为所动,笑道:“穷措大只会附庸风雅,那知我教中秘药神奥?薜荔衣自然是犬为伤处着衣’之意,且公子不觉得伤口清凉,如嗅芳糙一般清洌舒畅么?此药生肌有奇效,今晚过去,明日伤处便能收口了。”沈渊哼一声,正要再呛他几句,忽觉火热嘴唇在自家颈上轻轻一吮,便听那人在耳边笑道:“不过如今此药,好改个新名儿了,便叫‘玉无痕’,如何?”
沈渊身体一僵,怀中所抱的“岚气无锋”骤偏,往步回辰肋上一捣,将他狠狠推开,自己也顺势便挣开了肩膀,立时将衣袖套好,将衣襟拉了上来。
两人相处日久,沈渊虽处之冷漠,但无论步回辰如何抚爱索要,也从不抗拒。步回辰已习惯了他顺从模样,不防今日却挨了这一下狠着。沈渊虽未用内力,但也捣得他肋骨生疼,忍不住抬手捂住痛处,怒道:“你做什么……”话未说完,已听沈渊冷冷道:“别在这里rǔ我。”
步回辰气得不知说什么才好,他方才只是兴之所至,调笑一句,哪想挨这一下?气道:“你自家想歪……”忽地住口,琢磨沈渊语意,越想越是恼怒,看了沈渊一阵,终忍不住,开口沉声问道:“我……rǔ了你?”沈渊不答,自偏过头去,那闪烁火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照得那薄唇紧抿,凤目冰冷,便如雕刻出来的石像一般。
dòng内陷入尴尬的沉默之中,步回辰咬着牙,知道自己如今虽不算是落花有意流水无qíng,也算得上是自讨没趣。沈渊在函谷关时便已作了魂魄消散的打算,是自己迫他与自己相jiāo,以阳融yīn,温养他血ròu,方使他能活着到了北疆。但虽是相bī,总是令沈渊有了重新为人的机会,他却毫不领qíng。
在他心里,难道认为自己真的……只是在bī迫于他么?
步回辰终于沉声开口,道:“沈渊,你当真认为我在rǔ你?”沈渊面无表qíng,不则一声,只颌边肌ròu微动,显是咬紧了牙关。
步回辰又道:“若我rǔ你,你何以从不反抗?轻澜公子武功盖世,岂有受制于人的道理?”他bī近了沈渊,yīn狠说道:“你在chuáng上,连叫都不肯叫一声,我怎知是在rǔ你还是在取悦你?”他见沈渊胸膛起伏不定,知道自己定然已经狠狠地伤害了他,心中掠过一丝又狠又痛的快意。便听沈渊嘶声说道:“步回辰,你再说一句,我便杀了你!”步回辰闻言,怒气中又添一股恶意,冷笑道:“你不是第一天想要杀我了,这便动手吧!”沈渊纵身跳起,长剑横胸,虽未出鞘,却已经杀气横生!步回辰亦跳起身来,微退半步,握住了腰间软剑。忽见那惨白唇边,殷殷滴落一道血痕!
步回辰大惊,叫道:“你……”沈渊举袖捂住嘴唇,倔qiáng地别开脸去。步回辰却依旧瞧见一滴鲜血在火光中微微一闪,自指fèng间滴落下来,方悔自己方才说话太狠,竟伤他如此之深。想要伸手相扶,“岚气无锋”却横在两人当中,不得靠近半步。且两人间横亘的,又岂止是一柄“岚气无锋”?
沈渊收剑,慢慢坐下,调息用功,再不理会步回辰。步回辰叹了口气,自出dòng去,在夜风中郁郁踱步,待夜色深沉,月过中天,方才步回dòng去。见沈渊倚着dòng壁一动不动,面前火堆早已熄灭,他似是睡着了一般,毫不理会。
但是步回辰知道:他外表平静,只是因为内心深处痛极伤极,却再无一人可以安慰于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出差,停更两日……

第36章 山中地宫

第二日清早,刚有一缕晨曦she入dòng口,沈渊便即起身,淡淡道:“起来,该动身了。”步回辰睁开眼来,两人四目相对,立刻各自避了开去,都知道对方定是一夜无眠。
两人又齐心协力,将dòng口巨石移开数尺,将dòng外马匹牵了进来。在dòng壁上突出的石笋处拴好。沈渊取了马上包裹,当先领路,两人往dòng口深处奔去。步回辰倒是有心问问沈渊这dòng通往何方,但瞧着前面快步穿行,毫不回顾的那个瘦削身影,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两人七拐八弯,走了一炷香工夫,那dòng已至尽头。沈渊解下“岚气无锋”,看准dòng中一处乱石堆积的地面,狠狠刺将下去,便听哗啦作响,dòng底坍塌出一个dòng来。原来那dòng是被石块堵上,一旦撬松,便全数掉下,因此dòng口颇大。沈渊扭头看看步回辰,道:“你可愿随我下去?”
步回辰低头瞧那dòngxué,见下面黑沉沉的,微有水声,仿佛是条地下暗河,低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沈渊并不答言,纵身跳下。步回辰吐了口气,毫不犹豫地跟着他跳了下去。
那dòng甚深,幸而两人都是轻功卓绝的人物,在壁上凹凸处足尖轻点,便减了下坠之势,轻轻巧巧地落下地来。沈渊点亮带来的火把,步回辰见脚下果有一条窄窄小溪,想要询问通往何处,却知沈渊定然不会回答,只得又把话咽了回去。
两人沿溪而行,又走了半个时辰,见溪水越来越阔,已成了一条小河。沈渊看看四周,将火把cha在石壁之上,解下身上包袱,将一包东西扔给步回辰,道:“吃些东西,过会儿下水。”说着自走到河边,撩水洗了把脸。
步回辰自那包中掏出几块gān面饼,低声问道:“你呢……能吃点儿东西么?”沈渊见问,一面从包袱中翻出两件水靠来,一面应道:“我在马衢城中,喝过血了。”两军jiāo战时混乱无比,他要抓几名危须人来吸血,自然是易如反掌。说着,将一件水靠扔到步回辰脚下,自己也取了一件,避到一旁去解衣换装。
两人jiāo谈时客气平静,仿佛昨夜毫无牴牾一般。但步回辰嚼着沈渊为他带出来的gān粮,只觉得嘴里又苦又涩,胸中懊恼沮丧,怜爱无奈,百味杂陈,却无一言可说。只得胡乱啃了两口,便即起身,也跟着换了水靠,跟着沈渊走进水中。
沈渊回手递来一个扎了口的皮袋,步回辰接了过来,只觉袋子鼓胀轻盈,里面仿佛并无一物,正不知何意,便听沈渊淡淡解释道:“自家拿好,受不住了便吸两口。”步回辰方知是以皮袋盛气,以备他潜水之需。其细心熨贴处,直令人中心温暖。
沈渊待他,虽无qíng意,但不知不觉间,便是入骨的温柔。
步回辰无奈地瞧着他的忙碌身影,却连一个“谢”字,也说不出口。
两人将衣物包袱放至一块石头之下,便一齐走入河中,沈渊向步回辰示意如何划水,步回辰试了几下,沈渊伸臂揽住他肩膀,带着他并肩向前游去,不一忽儿,见河水变窄,淌入地下,两人对视一眼,并肩潜入水下。
那河流水流不急,因此两人游水倒不甚费力,前行甚快,但是那河道却仿佛长得无边无际一般。沈渊不急不忙,一劲儿向前游去,偶尔出水,瞧瞧来路,便又潜入水中前行。步回辰默默随着他,只觉无论他将自己带到何方,也无甚关系,只要能与他这般比肩前行,那也就够了。
又不知游了多久,沈渊钻出水面,瞧瞧河岸已经又转开阔,示意步回辰上岸。步回辰抓住岸边凹凸处,纵身上岸,沈渊也跟在他后边,爬了上来。沿河察看一番,寻着一条石壁上的黑黝黝小dòng,指点道:“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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