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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祸_荔箫【完结】(55)


周围随之冷凝,侍从们俱不敢言。嬴焕默了须臾,平静问:“怎么设的宴?”
胡涤头都不敢抬:“听说根本没知会厨房准备,国巫直接让云琅、云瑟二人去外面的酒楼买的酒菜——主上又吩咐过不必阻挡她们进出,所以刚知道……”
他循循地吁了口气,挥了挥手,让胡涤退下。
这层安排里的避让太明显了,她是怕他给乌村的人下毒,还是只是不想同他打jiāo道?
原委好似已无所谓了,嬴焕只觉脑中发懵,不知自己改怎样做才能把这僵局解开。
他本无心去羞rǔ她,让胡涤传话说要让她做婢子做的事时,是因他也在生她的气。那时他觉得,她早已卜到他要攻弦的事了,书信往来却只是旁敲侧击,没有哪一句是直言问他、或者试图劝阻他的动作。
如果她问了,他原打算将姜怀在他身边安cha“十七士”的事qíng告诉她,他自问在这件事上并不理亏。
可他真正确定她对此知qíng时,听说的是她已回到弦国、要与弦国同生共死,而那时几十万戚军也已兵临弦国城下。
那时他才恍然得知,这件事一直是他们在互相隐瞒。他原在为自己有意让将士乔装成皖军蒙她的事自责,那一刻才知她先前的来信是在试探、南束人突然撤军不再助他也是因为她。他恼火于她这样一心为姜怀思虑,全然不顾这边的军心一旦动摇也可能要了他的命。
是以再见她醒来后又为姜怀在他面前“委曲求全”时,嬴焕顿时怒火中烧!
他当时心里不忿得很,看她为姜怀那样能屈能伸,就想跟她堵着一口气。他期待看到她其实并不能为姜怀无休止的能屈能伸、期待看到她翻脸,可是洗铠甲那件事……
她起身出去时他很意外她没有翻脸,而后数日的事qíng,都让他一直在后悔为什么当时没去拦她。
嬴焕沉重地叹出一声,缓缓神,才见悬在手中的毛笔已落了数滴墨下来,在眼前的缣帛上落出黑黑的一块,已不能再写字了。
他烦乱地将缣帛一攥又信手丢进旁边的炉中,火苗向上蹿了一蹿,又与化作灰烬的缣帛一起低下去。
他似乎有很多道理,但到底是没有什么可说出的。
到底是她被伤得更深一些,无论他有怎样的道理,都已改不了这个事实。是以就算错在双方,该先低头谢罪的也只能是他,让已对另一方避之不及的一方去服软是不可能的。
真bī得她那样“服软”了,二人眼前就只剩陌路了。
“胡涤。”他叫了人进来,便吩咐便往外走,“弦公现下在什么地方?带本王去见。”
话音初落,胸中骤然一阵剧痛,戚王蓦地止步,皱眉紧攥住胸口,一股腥甜翻涌而上。?

☆、第 78 章 算计

?  阿追回到自己房里后,边躺在榻上缓酒劲,边回味方才的场面。
想着想着,她禁不住笑了一声。
云琅云瑟买回的酒烈了些,不多时,众人就都喝高了。余人各自三三两两地划拳聊天她也懒得管,只和莫婆婆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后来她无意中扫见旁边扎堆的几人摆开了占卜石,冷眼旁观了一会儿,才打着哈欠说:“婆婆,他们gān什么呢?”
莫婆婆扭头一看脸都绿了,赶紧去喝止。阿追悠悠地又举杯饮酒,挡住唇角的抑不住的笑意。
她对邪术并不是一无所知,知道那几个喝高了的正在施邪术,也隐约听到其中一个迷迷糊糊地问“戚王在哪儿出生的来着?哦对……朝麓!”。
这十有八九是在施直接让他身体不适的邪术,阿追深知如若施下去,他必能猜到隐qíng,必会来找乌村问罪。
但她仍是忍不住拖了一会儿才告诉莫婆婆。无他,只是心底的一口郁气太难找机会撒出去了。
她又躺在榻上兀自回味了一会儿,止不住地去猜刚才他是否已有了反应、又是怎样的反应——可惜了,她没能亲眼一观。
阿追长长地吁了口气,撑身起来推门而出。近来她习惯于睡前一定要去看看雁逸了,哪怕明知他若醒来,定会有人即刻告诉她,她却仍忍不住存着侥幸,总在想如若她去时,他刚好醒了呢?
进了那扇门,云琅在旁边的窄榻上睡着,云瑟迎过来见礼:“国巫。”
阿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音问:“怎么样?”
“医官给改了改方子,只说养着慢慢看。方才喂了小半碗汤下去……”云瑟顿了顿,又道,“这边的事,主上差人回去接乌村的人时,宫里就知道了一些。雁夫人便也说要过来,只是没像我们这样赶路,大概还要再有几日才能到,您看……”
雁逸好像就这么一个亲人了,他命悬一线,雁迟是该来看看的。
阿追就点了点头:“到时你和云琅照应着吧,你们留在这里照顾上将军便好,我那边不缺人手。”
云瑟应了声“诺”,阿追走到榻边看了看雁逸。
他还是昏睡着,安安静静,悄无声息。只是这些日子下来,他明显消瘦了,消瘦得让她越看越怕。
越怕,心底的一股恨就越分明。
.
空寂的殿里响起镣铐的声音,正扶额静歇的戚王听音皱了眉,抬头看看,离座迎过去。
“咔”地一声,钥匙cha进锁眼,姜怀低头看了看,淡笑:“屏退旁人又开了这锁,殿下您不怕我要您的命?”
“你不会。”戚王平静道,将解下来的镣铐连同钥匙一并扔到一边,“你知道阿追在我手里,不会让她为此送命。”
而后他伸手一引,示意姜怀落座。姜怀也并不同他客气,二人便各自在案几两边落座了。眼前有沏好的热茶,姜怀端起陶杯饮了一口,笑道:“竟是我们弦国的茶?”
戚王未作多言,姜怀便会意地停了这寒暄,放下茶盏问道:“找我来,有什么事?”
“你和阿追生过不快吗?”嬴焕问出一句,抬头看看他,又重复了一遍,“你与她共处这么多年,生过不快吗?”
“自然。”姜怀没有否认。
他即又追问:“如何缓和的?”
姜怀轻松而笑:“把话说开。”
“……若不是‘说开’即可的事呢?”戚王又道。
姜怀眉心一跳:“很严重的事?”而后他循循地缓了口气,“啧,那我只好请殿下自求多福了。阿追轻易不记仇,可这样不爱记仇的人,一旦记了仇……”
他又啧了声嘴,含笑说:“我至今也只见过她记恨一个人,怎么殿下您成了第二个?”
嬴焕一凛,只问:“记恨的是谁?”
“甘凡。”姜怀答道。
戚王陡然面色发白。
甘凡是谁他清楚,那是间接让阿追父母双亡的人。阿追恨他恨得狠,虽不曾明言说要他的命,但一直挡着甘凡的路,以致甘凡在她离开后都做不得弦国国巫,一怒之下去修了邪术。
她像恨甘凡一样恨他么?他不知道。只是被姜怀这样一提,他竟没有自信去否认这件事,甚至忍不住再想,她是更恨甘凡,还是更恨他?
姜怀笑看着他的沉默:“其实殿下心里清楚,有些事于平民百姓易解,于你我而言就是无解。殿下已坐拥半壁江山,阿追能借之力却只有巫术——如此,相处得平和则罢,但凡生了嫌隙,想要缓和比登天还难。”
嬴焕眼底微颤,刻意地想避开这个思绪。
“你qiáng她弱,你不低头,她就只能忍气吞声;你低了头,其实也更像施舍,她没有资格不接受。”姜怀的哑笑里沁着凄意,“我也是在那次想‘qiáng娶’她之后才意识到这些,那时我一心觉得是为她好,可实际上……”
他深深地缓了一息,重重舒出了一腔落寞:“让她觉得恐惧无助,就已经是我错了——你信不信,那事她多少也是记仇的,只不过她肯理解,不与我计较罢了。”
嬴焕脑中一片空寂,好似有利刃刺进心里,又沿着心割了一圈,整颗心就这样被掏空了,只剩下一个空壳在那里,空落落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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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乌村众人安歇了两天,阿追便平心静气地做起了“该做的事”。
她原有些担心,如若不直接对嬴焕用什么伤及xing命的邪术,要怎样办到她想要的——毕竟她所说的“让他失去已得的疆土与权势”之类的话,听起来很是虚无缥缈。
当真着手做起来,才惊觉格外地简单。
——想让他失去已得的疆土与权势,甚至并不需要动用邪术,只需要老老实实地占卜就足够了。
各国局势那样复杂,她只消得将占卜的结果放出去,令别国提前知道了戚国的部署与安排,他们自会提前设防,再寻到弱处反击。
“戚王半月后会下令调二十万大军往东荣去。”阿追看罢幻境想了想,抬起头,“是想擒贼先擒王?”
莫婆婆斟酌道:“去东荣必须要经褚国——褚国虽已被戚国攻下,但戚国驻军尚少,其实薄弱得很。褚国与东荣间有一东华岭,易守难攻。”
话音一落,旁边即有反应快的接口道:“那我们把这消息散给班国,让班王派兵守在东华岭。戚军现在没了南束相助,跟班军硬碰硬必不讨好。”
莫婆婆点头表示赞同,众人就一齐看向阿追,等她拿主意。
半晌,阿追却摇头:“不。”
众人微怔。
阿追严肃道:“犯不着白帮班国的忙。‘散出去’太亏,我们‘卖出去’。”
屋里顿时一阵松快的哄笑!阿追qiáng板了一会儿脸后也笑起来,执笔蘸墨,边往竹简上写便道:“我写信给稚南,告诉她我有紧要的消息,但只可卖给班国贵族,价格不可低于二十万两。”
“天啊!”有人倒吸了冷气,“这么个占卜便得了二十万两银子?真是……”
“银子?”阿追挑眉睃了他一眼,“我要的是huáng金。”
顿时满座震惊得像是摆了一屋子雕像。
她不再理他们,提笔继续写,写完后通读一遍,卷起来着人送走。
此后,阿追便掐指数起了时间。
属于她的这一方国府里,砌了一座不低的假山,假山上有凉亭,站在凉亭里能将整个国府的风光尽收眼底,还能看到大半个昱京城。
从前她并不喜欢这地方,觉得太高了,虽则什么都能看见但什么也看不清,jī肋得很,没什么的大用。
现下,这地方却几乎让她迷醉。
这种将一切都踩在脚下、收在眼中的感觉,让她有一种主宰天下的错觉,这种错觉会让她有短暂的心安,让她觉得再没有什么会让她恐惧的人和事了。
有时她也会孤傲地觉得——错觉?只怕不仅是错觉。
又或者,现下只是错觉,以后就未必是了。
阿追悠缓地舒出口气,手支着凉亭的围栏松了松筋骨,视线一低,见一个乌村的姑娘正拾阶而上。
“国巫。”来者一福,“朝麓那边回了信了,说已寻到了买主,那班国贵族会差仆役借经商的由头来弦国走一道,您将卜出的事写出来,jiāo给昱京南城门口那当铺的掌柜就可以了,听说那是他们买下的产业。”
“真利落。”阿追夸了一句,又问,“钱呢?”
“回信里说,前先经戚国容易些,稚南那边先抽掉两成,余下的如数给您送来。”对方回道。
阿追点点头:“和稚南做生意,我放心。”而后一笑,“写下来送去,让旁人看了容易节外生枝。卜出的结果你知道,去找那当铺掌柜说一声,让他们等班国那边的人来后知会你,你去口述。”
说罢又明快地添了一句:“得来的钱我分你一成。”
稚南抽出两成后,到了她这里的是十六万两,划出一成也有一万多两。来传话的姑娘顿时惊喜得不知作何反应,好生缓了缓,才向她道了谢,麻利地下山办这事去了。
阿追转回头,目光落在数丈外最为宏伟的那方大殿上。
那曾经是姜怀执领江山的地方,现在为嬴焕所用……
啧,戚王殿下,接下来的事你可千万撑住啊。?

☆、第 79 章 得知

?  雁迟到昱京后,日日在雁逸房里守着的就不止阿追一人了。不过两人间倒仍过得像一个人——话不多,更没有什么闲心玩乐,只是“默契”地一日日守在榻边gān坐。二人间唯一的不同,就是戚王来的时候。
雁迟总是要去见礼的,也会同戚王说上几句话。阿追则没有哪次对此有所反应,有时是在出神,有时则是刻意地不做理会,总之,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时,她都只希望这个人根本不存在。
后来戚王开始带着药一同来了,阿追看到雁迟在恭送戚王离开后端了药碗过来喂给雁逸——平日里这都不是服药的时候,她嗅了嗅,好像是参汤的味道,看汤色又似乎还添了别的。
这倒不必阻拦,戚王总犯不着用这样的法子害雁逸。三五日下来,雁逸虽还没醒、虽还是一日比一日见瘦,气色倒真好了些。
戚王也时常有意无意地想同她说些什么,只是她从来不理。
这日戚王又是“按时”来,阿追gān坐在雁逸榻边,时而抽回神听两句身后不远处的jiāo谈,时而又走神走得什么都听不见。忽而意识到雁迟在叫她时,雁迟已不知连叫了她几声了。
她回过头,雁迟笑了笑:“国巫。”
这显是有话要说。阿追蹙蹙眉,只作看不见戚王,走过去问雁迟:“夫人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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