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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无晴_那只狐狸【完结】(30)

  碧火一时没了言语。丹威幽幽开口,接道:“我玄凰教的确不是说走就走的地方,但教规亦有定律,若在净火地狱之中度过七日,便以‘重生’而论,准其离教入世。”

  碧火带着些许轻蔑,道:“没人能在净火地狱中撑过七日。”

  “正是如此,才称得上是浴火涅槃。撑不撑得过,看他的造化了。”丹威话到此处,上前几步,道,“教主意下如何?”

  那榻上之人并未回答,只是问道:“为什么?”

  叶蘅不敢轻易作答,只得沉默。

  “丹威,你不是说过他无处可去的么?为什么?”那询问的声音渐露了焦急,似有责备之意。

  丹威道:“他去何处,本也无关紧要。不忠之人,留也无用。既然有教规为凭,教主便应了吧。”

  此话一出,那榻上之人忽然起了身。珊瑚珠帘被用力撩开,起一片嘈杂。

  叶蘅微惊,抬眸望时,就见那是个六岁上下的女童,一身黑锦,衬得她的脸庞苍白如雪。她的身上别无装饰,只有颈上挂着一串七宝璎珞。她似乎无力走路,只是手抓着珊瑚珠帘,勉qiáng站着。

  丹威和碧火见状,皆都惊慌,忙上前搀扶。但那女童却不理不睬,一双眸子黑亮如漆,只定定地看着叶蘅。叶蘅有些惶恐,俯身低了头。

  “不许走。”那女童的声音虚弱低微,却有着不容反驳的霸道。

  叶蘅料不到会有这般发展,也不知如何应对。这时,丹威开了口,语气里满是严厉,道:“教主,我身为长老,此事自会依律处置。还请教主保重圣体,莫再失态。”

  女童回头,愤愤望着丹威,正要反驳。但她要说的话未能出口,便湮没在咳嗽声中。她无力支持,一下跪倒在地,咳得几近窒息。丹威望了碧火一眼,道:“你带教主回房休息,我去炼制千叶金莲。”碧火无奈,点了点头。

  女童听了这话,一意抗拒,死死抓着珊瑚珠帘不放。珠帘耐不住力道,一夕绷断,珊瑚珠子如雨落下,叩出琳琅之响。

  眼见数颗珊瑚珠子滚落到身旁,叶蘅不由抬了头,带着忧怯之色望向了那女童。此刻,那女童已然支持不住,倒下了身去。碧火抱起她来,快步往内室去。丹威叹口气,走到叶蘅身前,拿过他手中的千叶金莲,道:“你退下吧,明日随我一起回教受刑。”

  叶蘅听得此话,方才的忧怯一扫而空,他满面欣然,感激道:“多谢长老成全!”

  丹威哼了一声,道:“还不出去?”

  叶蘅叩首,起身离开。待到门外,他再也抑不住心上的欢喜,任凭笑意牵起唇角。月光皓洁,照亮夜空,道不尽的慡朗清明。此时此刻,他再无半分茫然,更无一丝惧怕。净火地狱又如何?艰辛苦痛,皆甘之如饴。她在等他——只此一诺,万死不辞……

  ……

  却说分别走后,殷怡晴自然被闵袖锋“押”回了梅谷。她伤得不轻,也少不得一番静养。待行动自如之后,她便每日往梅谷外跑。起初,闵袖锋以为她又要出去惹事,也少不得紧盯严防,但她却只是在谷口的迎客亭里打转,等到日暮便老老实实地自己回返。时日一长,闵袖锋也懒得管她了。谷里的人见状,都猜殷怡晴是在等人,但每每问及,殷怡晴却不作答。众人知她心xing,也不敢细究,只由着她去了。

  殷怡晴自然是在等人。有生以来,她第一次知道,等待是如此难受。原来一日是如此漫长,光yīn寸寸滞缓,绵延出纠结。可认定了时光迟慢之时,它偏又走得飞快。不知不觉之间,梅雨已停,天地间生出暑气灼灼,而后凉风忽至,叶落惊秋,已是桂子飘香的时节……说来可笑,她等待的时间,竟比他们相处的时间还长。寻来的珍馐美味,误了品尝的时机。搜罗的玩器物什,蒙上了薄薄尘埃。连裁下的衣裳,也都违了时令……初时的欢欣期待,渐化作了忧虑郁悒。纵然是殷怡晴,也不由长吁短叹起来。她呆呆坐在迎客亭中,连徘徊的力气都没了。

  兴许,是她想得太简单了。他不过答应了一个“好”字,也算不得盟约承诺。萍水相逢,一月相处,他未必真的把她放在心上。她从未能料准他,大概这次也一样吧。虽这么想过,但她始终不愿承认,更不愿就此放下。于是,另一种猜想升上心头——难道是他无法离开玄凰教?那丹威长老虽然答应不会再为难他,可谁能保证?联想起玄凰教一贯的作为,她的忧虑转而变作了恐惧。她不禁恼恨自己愚蠢,竟信了那丹威,让他回了那杀人不眨眼的邪/教!

  这些念头,日夜翻覆,搅得她心神不宁。她想要去玄凰教找他,可偏又不知玄凰教在何处。这邪/教行踪诡秘,本也少有人知。多方打探,也不过知道是在南疆。南疆幅员辽阔、地势复杂,贸然去寻,又能有何结果?她的心qíng日益焦躁,几乎就要任凭自己的冲动,准备行装往南疆去了。这时候,梅谷之外,来了一辆马车。

  那马车到时,殷怡晴正伏在迎客亭的石桌上,百无聊赖地数着树叶解闷,此刻已数到第七棵树了。见有车来,她懒懒抬了抬眼皮,稍稍打量了一番。驾车的,是一个蓑衣斗笠的男子,许是因路上尘土飞扬之故,他用手巾蒙着面,只留一双眼睛在外。他将马车停在谷口,自己下了车,绕到了车厢后头。片刻之后,他同另一名男子一起从车厢里抬出了一个人来。他们将人放下,也无言语,直接驾车离开。

  殷怡晴蹙了蹙眉头,有些不明就里。那被抬下来的人似乎无法行动,大约是个病人。要说来梅谷求医的人也多,但把病人随便放在谷口的倒是头一遭。殷怡晴心觉奇怪,起身上前查看。

  不知为何,便在她一步一步靠近之时,她的心上生出莫名忐忑。那人的身形如此熟悉,勾起丝丝不祥。不等近前,那不祥之感便如星火,转眼燎原。

  她突然害怕起来,连呼吸都一并滞缓。等到距离足够她看清那人面容之时,她所有的理智一瞬崩解。全身血气都冲向脑海,颠乱了思绪。

  她想过许许多多与他再见的qíng景,却独独没有想到这一种:他全身上下皆被烈火灼伤,虽有包扎,却全然潦糙。伤处的皮ròu早已与布条粘连,新旧血迹层层叠叠,染出凄艳,看来触目惊心。

  “叶蘅……”她的声音发着抖,轻轻唤了他一声。

  他阖着双目,虽尚有呼吸脉搏,却哪里还能给出回应。

  殷怡晴咬了咬牙,抬眸看向那辆飞驰离去的马车,不加思索地追了上去。她轻功不弱,不过几个腾跃便上了车顶,她并不出声警告,直接伸手抓过那赶车的男子,将他拽了下去。另一名男子眼见马车失控,正要应对,却不防殷怡晴出掌,将他也一并击落。殷怡晴随即下了马车,冷冷道:“是谁伤了他?”

  那两名男子皆都惊骇,也不敢随意作答。殷怡晴的耐心早已被怒火烧尽,道:“不说我也知道,是玄凰教对不对?我就先杀了你们,再找那邪/教算账!”

  言罢,她纵身攻上,直出杀招。两名男子见状,慌忙取了兵器招架。正当三人打得不可开jiāo之际,有人飞身入了战局,将混战的三人分了开来。

  “又在胡闹什么?!”闵袖锋的声音,依旧肃然严厉。

  殷怡晴早已无法思考,只是红着双眼吼道:“竟敢伤他如此!我必百倍讨回来!”

  闵袖锋不解,转而望向了那两名男子。赶车的男子见此qíng势,这才出声道:“姑娘误会了。他是自愿受净火地狱之刑才会如此,并非我等所伤。”

  “自愿受刑?”殷怡晴冷笑,“想骗我也编个好点的故事!”

  男子叹了一声,无奈道:“他一心要离开本教,便遵照教规在净火地狱中捱了七日……”

  这一句话,让殷怡晴怔住了。满腔怒火陡然熄灭,一股冰凉贯穿全身,让她如被冻住了一般。

  男子见她变了脸色,略抱了抱拳,道:“我等奉丹威长老之命将他送来梅谷,姑娘若真的担心,还请尽快医治。告辞。”

  言罢,他便与同伴一起离开,不在话下。

  闵袖锋目送他二人离去,又看了看身旁怔忡失神的殷怡晴,蹙眉道:“呆着做什么?还不把人带回去!”

  殷怡晴这才回过神来,也无话,只是点了点头。

  待将叶蘅带回谷中,殷怡晴尚还木然。闵袖锋见她这般,也不多说,自行寻人料理。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安排了客房,请来了医术最好的同门,备下了上好的伤药丹丸。殷怡晴的医术不过平平,自知帮不上忙,也不敢入内添乱。她坐在客房之外,静静等着。许久,那主治的弟子走了出来,向闵袖锋诉说伤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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