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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诛_眉如黛【完结+番外】(19)

  两人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厮磨了一阵,忽听见华阳怯懦的声音;「妖怪,起风了。」那妖怪蹙了眉,弯下腰,把他搂起来,用手替他挡着风。

  小狐使劲地把头往韩倚楼怀里埋去。

  十三年,捂一块石头,也能捂得发烫,何况是ròu做的人心……天色大亮,眼前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云海,隐约能窥见满山的葱绿林木,一行雁字破云而出,远远朝北方去了。

  接连数月,每到日升月起,韩倚楼去灵气聚集处打坐,总拎着那尾小狐。华阳学他呼吸吐纳,渐渐地也开始有模有样。到月圆那天,狐嘴一张,竟然也吐出一粒huáng豆大小的内丹。

  韩倚楼一时间忍俊不禁,伸手把那粒在半空浮动的珠子捏在手心,看了两眼才松开。华阳哼了一声,默默地去汲取皓月之华,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耳边静悄悄的,忍不住又把眼睛睁开。

  孰料眼前满目银华,把天地间都照得亮堂堂的。泉水从泉眼中汩汩流出,撞到山石上,又哗的溅开,两人坐在山涧边,看着水从天上而来,被冰轮染作雪色。华阳huáng豆大的那一粒内丹就浮在清冽的月色中,旁边还悬着另一粒光华流转的内丹。

  华阳啊了一声,连忙去看韩倚楼的内丹,发现足足有拳头大小,登时羞恼起来。两粒内丹彼此上下浮动,」恍若嬉戏一般,你追我逐。

  韩倚楼在水畔仰面看着,嘴角不知何时有了笑意,手腕在袖袍下一转,掐着法诀,山涧中渐渐出现了染着烛光的花灯,从眼前飘过,被落下的泉水打得转了个旋儿,再顺流而去。

  很快,又来了第二盏灯,紧接着,是第三盏、第四盏。不知何时,一涧山泉飘满了花灯,明明灭灭的柔和烛火在水光中dàng漾。

  两粒内丹落在花灯周围,忽然看不清内丹去了哪里。华阳吓了一跳,连忙伸长了前爪去捞,却被韩倚楼按住,只差一丁点就掉进水里。水面被华阳拨乱,涟漪dàng开,连带着花灯也摇摆不定。

  头顶突然传来震耳yù聋的pào仗声,抬头一看,才发现夜空里不知何时放起了烟花,各种颜色在夜幕中绽开。

  身旁是满涧花灯,头顶是烟花炸响,华阳昏昏沉沉的,正不知今夕何夕,忽然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两粒内丹,悬在冰凉的水面。

  韩倚楼收了法诀,嘴角的笑意似乎又多了一些,正要说些什么,那只小狐已经扑了上来,嚷嚷着:「妖怪,原来是你在变戏法!再变一次!」那妖怪拧了眉头,正要回绝,忽然看见半空中偎依的那两粒内丹,沐浴在无边无垠的月色间,一张冷面孔再也板不住,竟是柔声问:「有什么好处?」华阳不由一愣,竖直了一对狐耳,抖了几抖才道:「你要什么好处?」韩倚楼不由凑近了几分。

  就算变作了狐狸,混在狐狸堆中,那家伙也算不得好看,头顶上一撮呆毛,脑袋浑圆,只有眼睛漆黑发亮。

  可只要这么多看几眼,便觉得烦恼尽去,晚风沉醉之间,又有无尽的烦恼因他而来。

  韩倚楼冷哼一声,挪开半尺,一拂袖袍,溪涧中又飘来几盏花灯,只是不知道那妖怪在灯里写了谁的名字,惊鸿一瞥,就在幻象中流走了。

  华阳正想去追那些流水浮灯,忽听见韩倚楼在耳边说:「好处权且欠下。等你内丹再大几分,能变作人形的时候,我再来讨。」小狐垂了耳朵,埋着头,只是一个劲地用前爪去拨浅滩上的卵石,许久才细若蚊鸣地应了一声。

  等到明月半掩在云后,韩倚楼用袖袍遮着嘴,将内丹重新吞入口中,华阳学着他的样子,珍而重之地把内丹一口吞下。

  两人从涧边站起,一前一后向狐dòng走去,那妖怪仍未收起幻术,一面走,一面看见满枝满树透明的花,在夜里绽放。

  进了dòng,韩倚楼在榻边的jiāo椅上坐下,正要支着头浅憩片刻,突然看到华阳跳上chuáng榻,理直气壮地喊:「妖怪,你到chuáng上睡吧,我睡凳上。」韩倚楼听得微微一挑眉,眼中波澜暗涌,笑道:「此话当真?」华阳用力点了点头,把chuáng榻上自己的宝贝又拖又拽地挪到一边,硬是腾出了半壁江山。

  韩倚楼也不客气,慢慢褪下了那件鲜红大氅。

  华阳僵直着脊背,看韩倚楼侧卧在榻上,竟是大气也不敢喘,好不容易等到那人合起眼睑,似乎睡着了,这才蹑手蹑脚地靠过去,蜷在韩倚楼褪下的大氅上,没过一会,qíng不自禁地又往里挪了挪,枕在那人手臂上。

  还没睡稳,陡然听见韩倚楼模糊地笑了一声:「你不是要睡凳上吗?」华阳又惊又怒,正要跳起来,却被谁的手按住了:「逗你的。」华阳气得胡须乱抖,恶狠狠骂了句:「大爷可是你手下第一号的……」那只手于是便在他背上轻轻抚了两下,华阳打了个激灵,眼睛竟是微微一湿,小心翼翼地又把脑袋枕过去。

  以前怎么会以为,这个人心肠歹毒?

  第九章

  石室中红烛烧了半宿,烛泪一层迭着一层,直燃到烛芯尽头,才砰的一声熄灭了。华阳醒来的时候,自己还在那人怀中,两只前爪却牢牢抓着一件大氅。

  他甩了甩脑袋,慢慢爬到chuáng角,一边舔起自己的尾巴,一边几不可闻地说着谁的坏话,时不时往榻上瞪一眼。还没把褥子坐热,又跑到灶上偷jī去了。

  如此安安稳稳地过了数日,韩倚楼突然诸事缠身起来。

  附近几个山头的妖怪陆续登门拜访,平日里不见踪影的几位长老更是全到齐了,一群妖魔鬼怪,成日里聚在密室中商议。余下华阳一个,仍日日去寻仙泉灵xué,按着先前的法门炼补内丹。

  韩倚楼看在眼里,面上虽不动声色,偶尔下山一趟,却总是带回来几株灵芝,随手放到jī汤里炖着,等那狐狸来偷。

  华阳胡里胡涂吃下许多大补的药糙,等到月圆时,再吐出内丹一看,红彤彤一粒珠子,已经有指甲盖大小。

  不知不觉,山中chūn芳已尽、百糙丰茂,举目四望,尽是满眼碧色。

  韩倚楼将huáng鼬王送到山下,从山脚一路行来,看到山腰那条山涧,qíng不自禁地在涧边站了一会,用手掬了一杯落在溪面的槐花,突然听见谁怯怯的声音:「喂,妖怪。」韩倚楼吃了一惊,正要四下张望,那声音连忙大了几分:「先别看。」那妖怪眯了眼睛,恶声恶气地问:「华阳,你又在搞什么名堂?」说着,循妖气一瞥,突然看见横在水面的枝gān后,光溜溜的躲着一个人影,那人站在水里,满脸惶恐,长发流瀑一般倾斜下来,直至漂在水面,头顶上雪白的槐花仍纷纷扬扬地落着。

  一瞬间,竟不知尘念为何而至。

  那妖怪眸色忽然变深,匆忙别过脸去,骂道:「你的衣服呢?」华阳喃喃回了一句:「突然变作了人,我……」声音未落,一件大氅被人猛地甩过来。华阳胡乱接过,套好袖管,几步跳上河岸,韩倚楼早已背过身去。

  华阳从背后叫了他一声,见他不答,又小跑几步。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沿着山路徐行,林影斑驳间,一阵雾气拂过,连带着眼前的景色也变得模糊不清。

  华阳一手拢着前襟,一手拽着那妖怪的袖角,讪讪地问:「你先前向我要的,到底是什么好处?」韩倚楼突然顿了一下,停在那里。

  华阳吓了一跳,赤着脚站在青条石垒成的山道上,只看见那人慢慢地回过头来,眼睑一垂,再扬起,竟是一片妖红色泽,十指尖长,用手捏着华阳的下颚,bī着他扬起脸,旋即轻轻落下一吻。

  华阳瑟瑟发抖起来,却并没有躲。

  这一吻如微风拂过。等到韩倚楼慢慢松开手,发现华阳仍拽着他的袖角,心里忽然漏跳了一拍。

  华阳喏喏站着,脸色涨得通红,几不可闻地唤他:「妖怪?」那妖怪依然不动声色,一双妖瞳华光潋滟,多看几眼,便恨不得能色授魂与。

  华阳连忙低了头,只把袖角又拽紧了几分,还没定下神,那人却把袖袍一抽。华阳看着自己空dàngdàng的手心,正觉得惶然,突然被人拽过左手,紧紧攥住了,两人皆是一般心跳如鼓。

  就这样静静走了许久的山路,入了狐dòng,韩倚楼未置一言,自去忙dòng里的生计。华阳在石室中守着,不见他回来,去问的时候才知道,那妖怪已经在别处歇下了。

  第二日,韩倚楼以金线渡完妖气,又不见踪影,晚上仍歇在别处。

  如此六、七日,到了入夜时分,韩倚楼正在静室浅眠,突然警醒过来,看见华阳站在门口,他似是觉得不可思议,许久才柔声问:「你怎么来了?」那人红着眼眶,无论怎么bī问,也不肯说半个字。

  就这样默默僵持了片刻,华阳突然又变成小狐的样子,没头没脑地跳到榻上,几下拱到被中。

  韩倚楼吃了一惊,看着伏在他上臂的小狐,犹豫了一阵,还是把手轻轻覆了上去。

  「华阳。」

  小狐哼了一声,闷声闷气地骂起来:「大爷不过是半夜尿急,才不是专程来寻你的。」韩倚楼眼睑微垂:「真不是专程来寻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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