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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奴_七六二【完结】(145)

  白马折了两根桃枝为刀,抬手拉开架势,扬眉一笑,道:“教教你该怎么对哥哥说话。”

  檀青折了一根桃枝为剑,毫不露怯,“来战!”

  白马一是因为被岑非鱼劝说,暂不动用真气,二是明了彼此的差距,知道檀青武学天赋平平,且未能日日勤修苦练,武功远不及自己,故与檀青切磋,向来注意分寸,只拿他练天山派的《惊鸿刀法》。

  檀青从前在青山楼后院时,曾学过一段时间枪法,可惜当时他满脑子想得都是逃跑,根本没学到什么。出洛阳后,他的心境开阔了许多,再有周望舒指导,外功修炼上进步很大。眼下,他使的剑法,就是周望舒所授《飘雪穿云剑》,配合着轻灵飘逸的《游龙身法》,勉qiáng可与故意让着他的白马过上二十余招。

  两人过家家般,从二门外一路打到内院,朝雾将散未散。

  周望舒坐在房顶上打坐。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岑非鱼把锅炉都搬了出来,正好摆在周望舒坐在的屋檐下。

  尽管檐下香气四溢,房顶上的周道长,自是岿然不动。

  岑非鱼在烹饪一道上,颇有些天赋异禀,又看过不少农书,手艺可谓jīng湛。前一日,他与白马在河边跑马,被白马取笑是旱鸭子,不服气地让好水xing的照夜给白马“露了一蹄子”。

  秋季正是鱼虾肥美的时候,照夜冲进河中,一嘴下去,叼来一条近一尺长的鲫鱼。白马当场便已留下口水,岑非鱼哭笑不得,提起鱼尾,把肥鱼带归居,准备做一道“蜜纯煎鱼”。

  他先杀了鱼,剖开鱼腹,先确定其中没有“大楚兴,陈胜王”的帛书——岑非鱼儿时听过“鱼腹藏书”的故事后,一直念念不忘,每每吃鱼,总忍不住去掏鱼的肚子。他把鱼摆上案板,只摘内脏、不去鱼鳞,掏空鱼腹,加了一半蜜糖、一半米醋,放些料酒,撒上咸盐,把鱼搁在木盆里浸着,在白马和檀青的“呼呼哈哈”声中,自得地哼起小曲儿,转头去抓鸭子。

  白马闻到香味,抽抽鼻子,险些被檀青一“剑”取了xing命。

  “哈哈哈哈!看招!”檀青每战必败,但从不气馁,凡有一招胜过白马,都会开心许久。

  白马哼了一声,稳住心神,使出一招一叶迷山。

  岑非鱼不经意间瞟了一眼,发现白马这招并不简单。

  原本,一叶迷山是格挡招式,在敌方疾攻我面门时,将双刀jiāo错置于身前挡住攻击。由于双刀“云上天”的弯曲弧度特异,若以此招对战突击型的剑招,很容易在格挡时,顺势卡住对方的剑,紧接其余实招,可轻松缴械。周望舒第一次对战碧眼双刀客阿九,就遇上了这一招,只不过周望舒并非平常高手,他作战经验丰富,顺势反破了阿九的剑招。

  这招出奇制胜,威力不容小觑,对付檀青本已足够。

  但白马并不满足于取胜,他不循常理,在这短短一瞬间,悟出了一式变招:他先以双刀jiāo错格挡,左手在前、右手在后,使一障眼法,右手刀虚虚靠在左手刀后,在檀青专注于破他格挡时候,突然改变右手刀的方向,向下划一半圆,直取檀青颈间。

  天下武学套路万千,但大的道理都是相同的,每种套路,俱以架招格挡,虚招破防,实招攻敌,虚实相生相克,而致变化无穷。能活用虚实套路,是武学高手,但能掌握虚实变易的法门,非天才不可——以此观之,白马确可称“天剑”。

  这一刀下去,不需半个呼吸的时间,即可制住檀青。

  电光火石间,周望舒耳朵微微动了两下。

  他并不睁眼,在白马动右手的一刹那,提醒檀青道:“惊雀!”

  “惊雀”是《游龙身法》中的后撤式。檀青闻言会意,知道自己中了白马的计,立即将上身向后仰倒,后足跟发力,灵活地矮身向后退去,错开白马这致命的一“刀”。

  “雪月惊风,”周望舒睁眼观战,指导檀青出招,“接临风傲雪、雪泥鸿爪,冰冻三尺。”

  有了周望舒的指点,檀青越战越勇。

  白马非但不感恼怒,反倒兴奋起来。

  岑非鱼内劲收发自如,刀功出类拔萃,以小刀将鸭ròu斫成碎块,每块ròu都是切口平整、大小合宜。他哼着歌,三两下就已把鸭子处理gān净。

  向时,寻常百姓为图便利、省料,烹饪饭菜,非蒸即煮。

  岑非鱼却不怕làng费食材,在铁锅中倒了足量的菜籽油,微微热锅后,把鸭ròu倒入其中。热锅丝丝拉拉地冒出白烟,晶莹的油脂首先从鸭皮中浸出,继而渐渐从ròu里冒了出来,汤料一点点渗透至ròu里,香味不减反增。他把ròu块和汤料一同炒制,烹至微熟,做成了面浇头般香浓的一锅。而后,他取出姜、蒜、胡芹、花椒等配料,除了风gān的香料而外,姜、蒜这些俱是从院中现摘的,十分新鲜。他控制好劲道,把配料切得极细碎,均匀地撒入颗粒饱满的黍米中,如果翻炒,让配料的鲜香融入黍米,制成一锅黍米糁。

  最后的工序,便是把黍米糁和鸭ròu料一同倒入锅中,加入咸盐和豉汁儿,翻炒至赤黑,一道寻常富贵人家都很难吃到的“勒鸭消”便做好了。

  岑非鱼边做边吃,觉得味道甚好,不禁哆了哆手指。

  他得空抬眼观战,才注意到白马竟还没有打完。他扫了一眼,发现是因为周望舒在指导檀青,周望舒在经验上远超白马,檀青亦不愚笨,跟随他习武多日,师徒知心,配合默契,这才得拖延许久。

  欺负我的白马?这可不行!岑非鱼眼神一闪,计上心头。他笑了笑,将炉火chuī得十分旺盛,倒油热锅,把浸泡在木盆中的鲫鱼漉出来,猛然放进油锅中煎炒。

  鱼块在热铁锅中蹦蹦跳跳,汤水滋滋啦啦地化为蒸汽,鱼鳞渐渐变成金huáng薄脆的晶莹薄片,鱼ròu渐熟。但岑非鱼并未停止,而是继续翻炒。

  待得汤汁都被炒gān,鱼块变成香脆的金huáng,一阵阵呛人的浓烟便升腾起来。

  周望舒一时不防,开口说话便中了招,纵使是武林高手,亦被呛得咳个不停。

  待到这“蜜纯煎鱼”变得通红诱人,檀青已经被打趴在地上直喘气。

  白马闻见愈发浓郁的菜香,早已把诸如“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此类小事抛于脑后,将两根树枝一扔,踏着檀青的肚子,飞奔至岑非鱼身旁,扒在炉火边流哈喇子,被满头大汗的檀青痛批“光吃不长个儿”。

  四人围桌而坐,就着煮得浓稠鲜香的勒鸭消,吃两张裹着牛羊髓脂馅儿的芝麻烤饼,温一壶半月前刚酿的新桂酒,配上香甜苏脆的蜜纯煎鱼。

  白马大快朵颐,吃得满嘴晶亮,吃到兴头,仿佛酒鬼醉酒,没头没脑地一口气喝下整碗鸭ròu粥,险些噎死当场。

  岑非鱼忙给白马递水,有些摸不着头脑,问:“我做的东西确是人间美味,可你这般捧场实在有些过头了!难道真有那么好吃?”

  “不懂欣赏!”白马没空理他,喝水把命保住后,继续埋头苦吃。直到盘gān水尽,他才打着嗝儿,依依不舍地放下碗筷,“快、快到喉咙了,好吃!”

  岑非鱼额头冒汗,“又要吐了?”

  “没有的事!”白马甚至还有些委屈,“我只吃了八成饱。”他说完这话,自己也忍俊不禁了,知道岑非鱼是想起楚王入京那晚。那晚上,两人在洛阳街头游dàng,吃了好几碗馄饨。自己不知饱足,吃得吐了出来,yīn差阳错跑进曹府,砸坏了高墙一面。

  檀青正在收拾桌子,刚刚收好一摞被白马舔得锃光瓦亮的大碗,听到“八成饱”,终于服气地对白马比出两个大拇指。

  饭后不适宜多动,朝食以后,岑非鱼陪白马“晨读”。

  白马虽有怪疾,却并未气馁,只是改了读书的方法。先前,他总是晨起读书,学字学到到太阳快要落山,而后才开始练武。知道自己有病,一时学不会写字,他便改为午前jīng力充沛时习武,午后疲乏了,就跟岑非鱼抱在一起读书。

  不知是否是因为荒野无人,抑或是抱习惯了,白马倒不觉得害臊了。

  关于白马该学什么,岑非鱼亦悉心研究过。

  《论语》《孟子》这些“中学”读物,白马早在三年前“听墙脚”时,就已牢记心间,一经岑非鱼释义,他便能明了其中的道理,倒并不是重点了。

  故而,岑非鱼教他读书,是以梁周立官学在“大学”中教授的五大经典,《易》《诗》《书》《礼》《chūn秋》为主。

  五经中,《诗经》可用一辈子慢慢陪他读,《尚书》古奥迂涩,《仪礼》刻板过时,能通晓其意即可,明了君子之道即可。岑非鱼私心上觉得,白马心地纯善,本就是个君子,且在他这个年纪,已自有一套为人处世的道理,故这三门经学不必jīng读,只在闲暇时说上两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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