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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刀_青山荒冢【完结+番外】(98)

  “我怎样?”阮慎看着他,“秦将军,你身为北疆统领却擅离职守私自回京,又莫名其妙要带着我渡河,如今倒问我怎样?”

  秦鹤白听着他的话,一路赶来的疲惫突然就压了上来,手脚冰冷,沉默了片刻,道:“是我对不起你,你……不必为我的错,迁怒周溪,也难为自己。”

  阮慎心里翻滚起复杂难言的qíng绪,酸甜苦辣咸炖成一锅大杂烩,难吃极了,他把这些味道在心里一一尝了遍,抬头道:“我是谁,我要做什么,与你何gān?”

  他说完就转身要走,被秦鹤白一把扯住袖子,两人拉拉扯扯,终于让阮慎烦了,他反手一掌打了过去,与秦鹤白对拼了一记,后者巍然不动,他踉跄了三步,倒是拉开了两人距离。

  阮慎不动声色地抹掉嘴角血迹,没回头,只是开口道:“秦将军,与其做无谓的纠缠,不如早点回你的边关去,毕竟是当年你拿那么多人的骨血保下了它,倘若再丢了,才真是谁也对不起。”

  秦鹤白手里只有撕下的半块布帛,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快要消失,突然喊了一声:“阿慎!”

  阮慎的脚步顿了顿,听见秦鹤白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究竟如何,你才会原谅我?”

  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秦鹤白也一直在等,仿佛囚犯在等最后的判决。

  他终于等来了阮慎的回答,轻飘飘的,却压过秦鹤白赌上的一切东西,无论身家xing命,亦或是成败荣rǔ。

  阮慎的背影消失在一排排枯朽的树gān后,只留下了一句话:“我不恨你。”

  秦鹤白,我不恨你,所以我不会原谅你。

  跟在阮清行身边的日子,比阮慎想象中还要难熬,不仅因为阮清行是个严师,更重要的是,他除了是南儒,还是个权臣。

  学问武艺好不容易被认可进境,他就被阮清行带着去处理一些麻烦争端,耳闻之皆为戏,目所见都是局,好像每个人都长了多张脸皮,当着人面做一套,背着人又是一套。

  阮清行看出了他厌恶,但装作没看见,阮慎反抗无法,只能逆来顺受,渐渐地,他从这些人身上学会了怎么装腔作势,看到了不少金玉败絮,也经历了数不清的勾心斗角。

  两年时间,他从一开始的厌恶,到感兴动念,再到后来的习以为常。

  当他科举登榜任职翰林院之后,这才从阮清行的赞赏中得到了当初问题的答案。

  阮清行不只是把他当弟子,还要把他培养成传人,传承自己的文武,继承自己的谋算,甚至代替自己的地位,做自己没有做完的事qíng。

  他说道:“你是故意在那个时候告诉我真相。”

  “如果你一辈子都庸碌无为,也就无需知道真相。”阮清行如此说道,“没有用的人不值得枉费心思,你也要记住这一点。”

  “但那个时候的我,还不够让师父花这么大的心思。”阮慎合上书本,“是为了云飞兄?”

  阮清行笑着道:“没想到你还肯这么叫他,秦将军若是听见了一定会很高兴。”

  “我怎么叫他,是我乐意。”阮慎抬头看向阮清行,“听师父的口气,他最近似乎不大好过。”

  阮清行称赞了他的敏锐,将一封信递了过来,里面写了西北方有镇守武官玩忽职守之事,秦鹤白那个傻子却顾念旧qíng小惩大诫,免了这人足以满门受累的死罪,却又没收拾好马脚,被暗线捅到了阮清行这里来。

  阮慎的眉头能夹死一只苍蝇,这么大的事qíng是瞒不住的,阮清行不可能亲自出面弹劾秦鹤白,自然是要找座下弟子代劳,现在把信递到他面前,意思昭然若揭。

  他没多加犹豫,把信往怀里一揣,道:“弟子晓得了。”

  阮清行笑着问道:“这么做可就说不定真要与他一刀两断了,舍得?”

  阮慎没答话,摔了南儒的房门扬长而去,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提笔写信。

  收信之人写了“云飞兄”三个字,可他压根没打算把信寄出去,那个记忆里的“云飞兄”已经在他得知真相那一刻彻底消失,两个人再也回不到最初。

  然而当他还是“周慎”的时候,就习惯了把什么话都跟“云飞兄”讲,是倾诉也是宣泄,到如今也改不了这个习惯,从两年前到现在,每年都写了一封。

  阮慎有时候会觉得可笑,当年近在咫尺的时候听秦鹤白说上十句话都嫌烦,到了如今天各一方、人事全非,偏偏是他有满肚子话想说,却只能尽倾纸笔,藏于木盒。

  洋洋洒洒写了六张纸,其中一半都在狂骂秦鹤白这个因小失大的蠢货,等骂慡了才写自己接下来的打算——既然瞒不住了,与其等别人落井下石,倒不如自己先把事qíng捅出来,再想办法模糊内里,最后雷声大雨点小,就算是让那个蠢货长点记xing。

  他写完了,把信件收好,这才一夜好梦。

  第二天阮慎破例上朝,当众弹劾秦鹤白因私废公、庇护罪臣,一时间震惊朝野。远在边疆的秦鹤白被传召回来,这是他们阔别两年多后第一次见面,秦鹤白看着他的目光有震惊也有了悟,阮慎一张冷脸却快绷不住了。

  不好的预感成了真,这蠢货不晓得是不是吃错了药,竟然当庭认罪,还请旨让他细查。虽然阮慎原本就打算cha手调查,可从旁协助跟主要负责不同,他会从暗中窥探的人变成被别人死死盯着的靶子,想要给这蠢货遮掩都难。

  阮慎两年多的涵养在这天破了功,差点忍不住当场殴打大将军,退朝之后他满脸yīn沉,秦鹤白偏偏还追了上来。

  秦鹤白说道:“阿慎,是我不对。”

  阮慎心累得很,懒得跟他说话,走得更快了,这场难得的再会就这样被掐了个戛然而止,让他都来不及看清秦鹤白是不是老了些,有没有消瘦。

  他忙于查案,结果还真查出了大事——那武官竟然不是玩忽职守,而根本就是个勾结番邦的jian细。

  发现这件事的时候身边有不少人,阮慎第一个念头是把证据毁了,再把看到的人都一一扣下威胁,结果念头刚起就被一只手压住了肩膀。

  阮清行不知何时来了,低头看着他,好像看透了他所有心思。

  阮慎终于明白,从一开始阮清行就知道这件事,只是算准了他的心思,隐瞒了真相让他去出头,由此把他bī到了风口làng尖。

  他自以为是的聪明,早就成了别人手里的刀。

  后来的事qíng他其实已经记不大清,只晓得在外人眼中“卧病在chuáng”的南儒接过他手里的案子派人顺藤摸瓜,最后牵扯出不少大大小小的麻烦,这些错处放在平时无关痛痒,到了现在就是大祸。

  秦鹤白被当庭杖责二十,回府禁足一月。阮慎思前想后,终于还是没沉住气,趁夜翻墙进了将军府。

  刚一落下就差点被一枪捅了个透心凉,院子里有个柳叶眉芙蓉面的姑娘正在练枪,把他当成了贼人,只是这姑娘不会说话,也就没喊人,提枪就上,三十六招枪法虎虎生风,正是锁龙枪的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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