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马厩边上的小角落,与树上的麻雀对视。麻雀可真是讨厌,他突然恼了,拿着石头对着小鸟乱砸。
“你砸什么呢?”周彦抱着一团干草过来骂他,“讨嫌,那小鸟儿碍你事了?”
“没碍我事。”赵敛嘀咕,又捡一块石头丢进雪里,不说话。
“你这几天是不是偷偷给照夜多喂了草?”周彦问。
赵敛不敢回答,反问:“怎么了呢?”
“我看怎么给照夜的草少了那么多?照夜最近拉了很多,肯定是吃多了。”
“草是被人偷了吧?”赵敛摸了一会儿鼻子,“照夜也没有拉很多啊,不都那么多吗?”
周彦笑说:“谁偷你的草。”
没人偷他的草,他的心倒是被人偷了。偷心的人马上要成婚了,留他一个空荡荡的躯体到处乱晃,到时候失智发疯了还有的救吗?华佗再世都救不了啦,除非谢承瑢马上过来和他成婚。
赵敛在台阶上看那些麻雀,又开始想谢承瑢成婚时的场景了,真是烦恼。他看树枝上的麻雀不爽,又狠狠砸过去,麻雀吓得都飞走了,谁还敢在这呆着。
没过一会儿,左一军都指挥使代议恒来了。他一来就拉着周彦问:“上回你送我的茶叶是在哪里买的?”
茶叶茶叶,听到茶叶,赵敛免不了又要想起昨天晚上他喝茶未遂。说到喝茶未遂,免不了又要想起谢承瑢被赐婚。他叹了一口气,石头都给他砸光了。
代议恒与周彦说笑呢,没理会一边的赵敛。赵敛自然也不理会他们,专心苦恼。不过很快,他那颗心又被提过去了,因为代议恒和周彦在说谢承瑢。
“擒虎军再西征,神策军与雄略军倒是有些尴尬了。”代议恒道。
“我听说谢问吉向官家要了好几次谢同虚,想要把谢同虚调回擒虎军。”
代议恒颔首:“现在有立大功的机会,谢问吉怎么会让谢同虚守在京城呢?他替谢同虚向官家求了好几次告身,官家都不应。”
赵敛竖起耳朵来,一面假装看雪景,一面偷听。
周彦笑说:“你没看见看见今天早朝?谢问吉竟当着文武百司的面,求官家调谢同虚回擒虎军一同西征。更奇妙的是,官家竟然直言‘太尉爱之,怎好驳太尉兴’。”
“这话也是能说的么?实在是匪夷所思。”
赵敛听明白了,官家说这些话,一来是想撇清自己,将过错推在爹爹身上,二来是想让爹爹和谢祥祯互生嫌隙,互相撕咬,好坐收渔翁之利。
赵敛有些不安,站起来拍拍屁股,对代议恒作揖:“代将军。”
“你这小子,就躲在角落里,我早就看见你。”代议恒笑着摁赵敛肩膀,“躲在这儿做什么?又想给你家照夜多吃草?”
“倒是没有!我想问问,早朝时谢虞度候在紫宸殿向官家要人,谢同虚是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代议恒大笑,“你那么喜欢和谢同虚在一块儿,怎么不亲自去问他?”
“我不问。”赵敛随口一答,“我不是喜欢和谢同虚在一块儿,我是同谁都在一块儿。今日是他,明日就是关实,后日就是王重九。日子排得紧了,自然就好几日见不着谢同虚。见不着,也就问不到。”
周彦笑问:“真的?”
“真的,分身乏术罢了。”
才说完,赵敛就闻到一阵蜡梅香。他往马厩那里看,谢承瑢果然抱着一堆干草来喂马了。
谢承瑢的表情很凝重,估计是听到什么了,不然怎么会这么怨念呢?
真的,赵敛恨不得把自己嘴巴给撕了,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了,他才不改。
第57章 二十 黄金缕(二)
外面雪下得很大,快要把皇宫给淹没了。崇政殿内黄烛昏昏,尚有人影。
李祐寅和太后一阵批阅完奏疏,才送太后回阁,自个儿又在崇政殿坐了许久。
去北三州赈灾的臣子选好了,方才启程,还不知道是什么结果。李祐寅总觉得心神不宁,忽然想到两年前判司天监事孔渊说的星象,彗星袭月,恐有雪灾,或因雪生灾,难道就是在说北三州的雪灾吗?
莫非老天当真给了提示,只是他当年并未在意,所以天神降灾于北?想罢,又觉得荒唐。他是天子,是天命所定,天神又怎么怪罪呢?
李祐寅觉得口渴,要韦霜华去换新茶。就在这工夫,有皇城司察子求见。他遣去侍从,听察子说:“官家,公主宅都监来说,近日太尉几乎不在家,只在十二月初五回家过,还在祠堂内祭拜了许久。”
“十二月初五?”李祐寅微微蹙眉,“这是什么日子,需要拜祠堂?”
“臣探了,并不是太尉亡妻的忌日,也非太尉已故父母的忌日。”
李祐寅说:“太尉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平日不回家,偏偏在那一日去祠堂祭拜,是有故人?”他猜不出太尉有什么故人值得在这一日被祭拜,“叫他们再探,不要拖七八日再告诉我,要随时禀报。”
“是。”
探子很快退下,李祐寅深感疲惫,就倚在椅背养神。
崇政殿小侧门开了一道缝,韦霜华小心端了茶水进来,沾了一身蜡梅香气。
“官家,茶好了。”韦霜华将茶盏放在李祐寅面前。
“我闻着蜡梅香了,是外面蜡梅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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