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他想起了,大哥
少顷,沧晗让他们回营房里聊,手下早已打理出了干净的房间。
沧渊看阿木穿得单薄,又把自己身上披着的氅衣递过去。
他大哥“受宠若惊”一般,呆在氅衣里动都不动一下,像一根木头似的,呢喃道:“没……关系。我们冷惯了……”
沧渊抖抖肩膀,放轻松了点,把大哥朝房间里拽去。
进屋以后他就换了乌语,他想如果用家乡话,两人交流会更自在些:“坐着吧,阿哥。”
占堆拉木有点激动,坐在凳子上的时候,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的手掌是张开的,扶着自己的膝盖骨,抓得有些紧,局促道:“我……有些话我说完就走。”
沧渊低头,发现他的手又黑又粗糙。
虎口的位置布满长期使用马刀的厚茧,有一条狰狞的旧疤从手背一直拉到手腕,隐入了袖子,丝毫不像中原世家子弟或是皇子那样养尊处优。
相比之下,沧渊则显得极白、极干净。两人之间对比鲜明,自带的气场也如同中原文化和乌藏风情的碰撞。
“慢慢说,说一晚上都行。”沧渊低声道。
阿木抬头看了他一眼,见到他毫不抗拒的神色,才放松了一点。
他搓了两下衣料,然后尽量放慢语速,徐徐讲道:“收到你要回来的消息,我们全家都很高兴,阿爸让我来关口接你。”
“他们可能,很热情、很激动,还给你准备了盛大的欢迎仪式。阿妈见着你了肯定也要哭,子民们会往你随行的车里疯狂地扔礼物……你不要害怕。”
“我知道……你觉得自己是中原人,你回来只是为了接受灌顶。但你能不能……也认乌藏的亲人,不然阿爸阿妈会很伤心。”
沧渊静静听了,然后忽然说道:“我都叫你阿哥了。”
阿木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我会在王都呆很长一段时间,陪着……呃……陪着我们的父母。”沧渊明确地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不认他们,而是我离开了十六年,忽然回来在王室横插一脚,会不会有人,难以接受?我担心影响你们的正常生活。”
“怎么可能?!”阿木表示根本就不理解,“萨都是你家啊!我们世世代代都在那里繁衍,谁不欢迎你我就砍死谁!”
“哥你别这样说。”沧渊的意思是他的存在可能涉及到继承权的问题,兄弟姊妹对他完全是陌生的。
他看多了许世风华、许世景烁之间的明枪暗箭,哪怕十岁小孩都难免复杂。
“算了,回去再说吧。如果有人想我走,我随时可以离开。”沧渊总结道。
“没有人会想你走!你知不知道在乌藏最重视的就是亲缘和血源?我们同根所生就该成为合抱之木,我只怕你想要脱离!”阿木亟不可待地说了一大串话,语速止不住地快了起来。
他还用上了乌语里一些比较深奥的词汇,可沧渊发现自己居然完全都能听懂。
想了想,他说:“哥,喝酒不?”
“你愿意和我喝酒吗?”阿木试探着问道。
沧渊走到营房外,问轮值的小兵酒放在哪里了。那人笑眯眯的,凑近说道:“少爷不认识我了?我李彦啊!”
是那个做过斥候的人,沧渊和左扶光从北境回来的路上遇到过。
李彦殷切地说:“少爷您脚步别挪了,我去给您拿!”
……
后半夜,酒过三巡,占堆阿木才摆脱了生怕说错话的状态。
沧渊问及早年间的事,阿木竟然又哽咽难言,说话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尽的懊悔。
“你小时候最喜欢的哥哥就是我了,经常坐在我肩膀上出去玩。我教你骑马,带你放纸鸢,你还喜欢偷溜到王宫后的草场去打猎,因为那里的鼠兔和雪猪都是宫人养的,比野生的好捕。”
“那段时间岗拉部叛乱,阿爸阿妈没空管我们。有一天我下学发现你不见了,跑到草场找到你,却陪你一起玩闹,没有把你及时带回宫里。”
“结果……有几个被岗拉头人买通的猎人企图带走我们。我拼了命地和他们搏斗,得到的结果却是他们说‘大的不好带,只掳小的’。”
“我就那样被打倒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抢走,看到猎人骑马远去……回去后,阿爸差点杀了我。”
沧渊抿了一口酒,眼神微动。他完全没有记忆了,可能是当时惊吓过度。
“那年你多少岁?”
“十三岁,我已经是个乌藏汉子了,却只能看着弟弟被带走,不能保护你。”阿木垂着头,握成拳的手砸了一下桌子,
“都是我的错!我那时候甚至在想,我不能死,我还要找你。等找到你,我才上祭火台赎罪。”
话音未落,沧渊忽然觉得脑海里闪过了什么,好像就是祭火台。
他幼年时看过一个乌藏将军上祭火台,也是自己领的罪,那一幕太过深刻了,他当时问着他旁边的人:“他为什么要烧自己?”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说:“王上没有治罪于他,但他战败了,自己觉得愧对死去的将士和子民。”
女人……
沧渊在逐渐上头的酒意里拼命去回想当时的画面,他抬起了头,看到的那个女人明眸皓齿,脸颊微黑,和阿木有同样的一双眼睛——他好像想起他的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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