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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子情隐本事_鸢园主人【完结】(22)

  元鹤后退两步,脱离对方怀抱,想说些甚么话来掩饰,抬眼却见谢灏眼神脉脉,便忘了要说甚么,只好垂下眼帘,佯作整衣。倒是谢灏先咳了咳,问道:“方才严真所说的并蒂莲在哪里?”元鹤也回过神来,指道:“就在那边。”谢灏一望,在水中央果然有枝并蒂,花冠不大,又教层层叠叠的如盘莲叶遮了一半,并不容易发现。他笑道:“吉象兆喜,果然来对了。”元鹤也笑:“上月宗雅才结了亲,今日又见并蒂,看来复清也是好事将近了。”谢灏羞怩起来:“严真说笑了,我还不想这些。”这自然是嘴硬,心里想的却是:若这并蒂莲果真灵验,不求甚么喜事,只求他也同我有一般心意……不知元鹤作何反应,且听下回分解。

  第20章 亲手补衣

  闻童言不由心扰扰 补故衣难免想非非

  话说沈谢二人相约至城中清露园赏荷,不意间竟发现一株并蒂的白莲,都极欣喜。元鹤道:“遇得如此珍奇,当记下来;我胸中已成一绝句,诵与你听:

  “风吹縠皱动清圆,玉影羞遮更姣妍。

  “唯恐独枝香气浅,便生双蕊可相怜。”

  谢灏评道:“这诗作得诚是可爱:女儿娇态,天真玲珑,栩栩如生。”他请道:“复清也作一首罢。”谢灏答应了,稍一沉吟,道:“我也有了!便是:

  “渌水潺湲过柳阴,芙蓉并蒂正愔愔。

  “芳容虽是开分别,一副衷肠一个心。”

  元鹤笑道:“言语明鲜,字字含情;末一句尤有民间菱歌味道。”他自谦道:“有感而发而已,不如严真的雅秀。”元鹤道:“风调不同不可比,应是各有好处。”他自然点头同意。

  二人并肩立在岸边,一时无话。这一旦静了下来,人便容易胡想些东西;元鹤思及方才那个并算不上怀抱的意外,和这一句“一副衷肠一个心”的绵绵脉脉,说不出是甚么情绪,只似乎有一点欢喜。他又笑着暗唾自己:既咏并蒂,这样的句子最是合题,哪里奇怪了?至于方才,也只是因为站得不稳罢了,着实不该把两件不相干的事系在一起。

  这时似乎有窸窸窣窣声,他侧耳去听;只听身后不远处有个女孩儿道:“那边那二人好可异:两个男子挨得恁近,又说些甚么‘衷肠’呀‘心’呀的。”另一个女孩儿道:“我只见过我爷娘兄嫂挨得这样近;你说他们也是一对儿么?”元鹤惊诧不已,抬头去望谢灏;谢灏也正看他,眼睫闪颤,颊上飞红。前一个女孩儿又道:“呸呸呸!你不许乱说,哪有两个男子做成一对儿的?”元鹤心下更震,便不自觉退开两步。谢灏见他避嫌,觉得不爽,回身去瞪那两个女孩儿;女孩儿都大不过十岁,自然都噤声,扭头跑走了。谢灏偷觑元鹤,却不知如何张口,倒是元鹤掩好了心绪,道:“小孩子不懂作诗,不必放在心上。”谢灏则埋怨道:若真不放在心上,你为何又避开;只是并不敢如此问得,应和了两句道:“我当然不放在心上,严真也不必与我生了嫌隙。”元鹤知道他指的是自己退了两步的事,便上前一步笑道:“这是哪里的话!你我还是近友。”

  觉着有些乏了,两人便回去;谢灏坚持要送元鹤到家。路上又经过伍记铺子,元鹤微微侧头望了望,便正过身来,仿若无事一般往前走。谢灏却留意着了,知他甚么意思,拦住他不许走,拉他手进了铺子,教掌柜的包了二斤菉豆糕递与他,道:“严真拿着这些,回家分一分罢;不过自己要多吃些,别净教别人吃了。”元鹤想道:没料到他这般心细,就连二郎也没看出呢;感动道:“是我自己嘴馋,倒教复清破费了;也替我那两个小的谢谢你了。”他当然道不用谢。一直送到沈家门口,仲鸿和鸾娘出来接了,谢灏才离去。

  转眼便到十月,举吏部试。选试择人之法有四,曰:身、言、书、判①;只有这四者都合格了的,才能按才授官。谢灏、徐弼二人政见特异,体貌丰伟,自然得中:谢灏因其家世,又受要人举荐,特授了左补阙;徐弼则登博学宏词科,授集翰馆正字。虽说这都是极卑的职事官,但已是半只脚踏进了朝廷,不必再受外任十年沉沦下僚之苦,远比落选者坦途得多。沈元鹤与崔思古得知消息,都是高兴非常,前来祝贺。

  这时候天气愈来愈冷了,谢灏教婢女收拾衣物,换些厚衣裳出来。婢女正打理着,忽道:“郎君,这件不知为何钩破了。”他见是一件秋香色的袍子,左肘下划了一寸长的口子,虽然不深,却实在不好看;谢灏本也不甚喜欢这一件,便道:“这如何穿?就扔了罢。”婢女应下,正要抱着衣裳出去,恰巧撞见来访的沈元鹤,他道:“等等,把衣裳给我罢。”又对谢灏道:“这衣裳还能穿的,而且料子又好,丢了多可惜;就是家门富盛,也还是节俭些为好。”谢灏道:“可是已经钩破了呀。”他便笑道:“我知道,所以要补一补;去取个针线笸箩来罢。”一旁婢女忙去拿了来,置在桌上。谢灏见他便要坐下拈线穿针,忙教婢女退下,恐传出去不好听——也是,谁能想见鼎鼎大名的沈才子还会做针线活计呢!

  谢灏拦元鹤不住,问道:“严真怎么学得针黹之事?”他答道:“以前在承阳许多年,家中困顿,都是我为弟妹补缀衣裳;后来内子过门,这女红事才交了给她。”接着笑道:“这几年不曾做这个,不知工夫生疏了没有。”谢灏听了,心生疼惜之意。却见元鹤将衣里外翻,穿针走线,动作利落,不过几下便将口子补得不见了;还不满意,又缝了几针,把线扯紧,摸了摸觉得已十分密实,才打了个死结,将线头咬断。他重新把袍子理好,递给谢灏,道:“你换上试试,若是屈肘不觉局促,便是好了。”谢灏进里间换了,果然很是合身,不细看并不知曾破过口子,于是出来喜道:“严真真是巧手。”元鹤笑道:“这算得甚么‘巧’,不过缝补几下,又不是刺绣,多做几回就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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