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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崩_猫太婆【完结】(10)

  雪夫知道压痛了椿哥的手,又赶紧坐下来。

  “椿哥,你没事吧?干嘛突然偷袭我?”

  “什么偷袭?我在抱你,我喜欢你,雪弟,我,我真的很喜欢你。”

  大椿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一鼓做气,将心底话全说出来。

  “雪弟,我生病了,病得不想娶妻,只想日日夜夜都跟你在一起,怎么办?”

  此话一出,四周气氛凝固了似伋,半晌雪夫问:“椿哥,你了解我吗?”

  大椿又无法回答了。

  雪夫认真道:“我知你尚未娶妻,长夜寂寞难耐。我在军营三年,这种事也见过。男子与男子相互慰藉的不少,但有个条件,必须双方心甘情愿,绝不勉强。”

  大椿听了红着脸辩解:“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我对你是认真的。”

  雪夫一怔,看了大椿良久,才缓缓道:“椿哥,拙荆阴氏没有死,那封家书是我左手写的,只为了留下来。若椿哥因此要我离开,我便离去。”

  阴氏还活着,家书是伪造的,这些话尤如当头冷水泼来。

  大椿奇道:“雪弟,我只在乎你,但,你为何要编故事留下?”

  “你想知道?”

  点头。

  雪夫叹道:“商鞅治国之术有二,一是毁商,粮食不能买卖。二是驭民有五朮,愚民;弱民;疲民;辱民;贫民;五者若不灵,杀之。”

  大椿张大了嘴,惊讶极了。

  “《商君书》曰,以善良的人治理奸民,必天下大乱;用奸民来治至良民,良民只能忍气吞声,这样天下秩序井然,秦国必强大。秦国治下只有壹民,既耕战之民,全民皆兵也。此书集法家丑恶之大成……”雪夫认真道:“椿哥还要听吗?”

  大椿机械地点头。

  “我叔伯父亲,都从军,且都无自己的见解,明明杀人如麻冷血透顶,还自以为居功至伟。我与他们意见相左,吵起来又互不相让,所以我不想回家。而你夏后羊氏族,与世无争,尤如世外桃园,非常吸引我,我不想离开。这就是原因。”

  大椿从不知原来雪弟是这般想法的,他知雪弟很固执。

  “那你对丙叔答的话?”

  “哦,我信囗胡说的,那些话是我阿爹说过的,不代表我的观点。”

  大椿:“……”

  搬家的这一晚,俩人几乎没有睡。

  大椿很认真的告诉他:“雪弟,我待你真心,并非长夜寂寞难耐便想与你相互慰藉,我欲与弟相知,求之不得,辗转反侧,生平唯盼与弟执手,与弟偕老。”

  俩人之间又安静了。

  雪夫道:“我都十分讨厌自己,能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见大椿不懈,雪夫又道:“椿哥,我视你如兄,你视我如弟,这样不好吗?我没你想的那样美好,你知道我杀过多少人吗?”

  大椿疑道:“从军杀人是应该的,这样就不美好了?就因为这样,雪弟就自我厌恶了?”

  俩人躺在炕上,都无心睡意。

  “椿哥,你说是人性本恶?还是人性本善?”

  “你是要听我的心里话?我阿爹教导,人性本恶。但我觉得,人性本善。不过这话只敢告诉雪弟,若是阿爹知道了,定是要骂我的。”

  雪夫道:“我也是,不但我的族人,还有大秦国都尊崇法家,法家荀曰人性本恶,目好色,耳好听,口好味,心好利,骨体肤理好愉佚。还曰从尧舜到庶民百姓没有什么差别,而人世间最值得荣耀的就是掌握政治权利。秦王尊崇法家治国,商鞅君的改制才能成功。而我,认为儒家提倡的人性本善,才是治国之道。”

  黑暗里,大椿也看不清雪弟的容貌,只觉雪弟的见解的确超凡,大椿曾经在书院与夫子顶嘴,雄辩儒家,把夫子气得七窍生烟,大喝无知小儿,信口雌黄。为了此事,羊老太爷和族里长辈特意给大椿开了几堂私课,专给大椿讲法家,那时大椿年幼,自是辩不过长辈的七嘴八舌,便口头承认法家更甚,其实这些年,一直在偷偷看儒家的书籍。没曾想,雪弟竟是与他执一派相同的观点。

  俩人的话题就开始聊起儒家与法家的区别,当然这话只敢放在夜间床榻上说一下,若是平日里,讨论儒家会范众怒。

  法家认为婴儿生下来就要吃要喝,不给就哭,这就是极端自私的恶,当然这种恶只是本性使然,并无恶的行为,如果不强加管束,任其长大,定会变成坏人,恶人,于是严厉的教化和律法是极其重要的。

  儒家认为婴儿生下来尤如白纸一张,性情是相近的,善良是最重要的品质,没有了善良,这个社会就会变得黯淡无光,毫无人性。

  俩人各自谈想法和观念。

  俩人有相似的身家背景,很多话题和对事物的态度竟是如此相似。

  自这晚之后,大椿觉得开始真正了解雪弟了,他觉得与雪弟之间有一种灵魂相融洽的感觉,很多喜悦之事,厌恶之事,俩人观念竟是如此一致,这种感觉是除了知已和伴侣以外更深层次的交融。

  春耕开始了,每年春耕都要到祠堂祭杞祖宗,学堂就设在祠堂里,那座祠堂年久失修,三间大厅和两间夏屋沟里落叶积垢,绿苔绣织,瓦松草长得足有二尺高。

  羊老太爷想出面把主祠堂彻底翻修一新,各项事务也在进行中。

  祭祖后,就是春耕的劳作安排。

  大椿左掌未恢复,依照阿爹的意思,只能待在祖屋的织布机上做织布的工作。

  雪夫与村里壮丁是肯定要参与春耕生产的,雪夫没有耕地,耕种的是大椿家三兄弟的丁地。

  大椿家三兄弟虽然都已分户,各自立了门户,但耕种劳作上,还是采用统一模式,村里壮丁统一春种,夏后羊氏全村所有耕牛,一齐上阵,一时间田野里全是忙碌的身影。

  雪夫毕竟是外姓人,与本村子里一起长大的男丁有些格格不入。

  本村男丁都是一起长大的,割草砍柴、浮水、掏雀蛋时建立的友谊,从学堂里建立的友谊,这些是雪夫所没有的,但为了尽快融入村子,雪夫也是多学多做,不懂就问。

  大椿就担心雪夫与人相处有矛盾,在织布机上也是坐不住的,刚织了五尺布就要喝水,又织了五尺就要去拉屎,再织五尺又说手掌疼要回屋休息一下。

  叔伯们都聚集在祖屋的织布机上,叔伯们年纪大,四五十岁下地耕田已有些吃力,于是都分配到织布机前。

  大椿放下手里的活就跑出去看一眼,站在山顶祖宅外的空地上,抬目远挑,看到山下良田里劳作的身影,辩认出谁是雪弟,看到雪弟插的秧苗整齐平直,虽然两人无法交流,但寻了借口出来看一眼也是好的。

  晌午,妇人们开始往田间地头送餐食,叔伯们久坐织布机前,此刻才伸懒腰出了祖宅看几眼。

  羊丙虽然只有一只眼晴,但眼神挺好,一眼就认出雪夫那比芝麻还小的身影,羊丙给几个隔房兄弟指:“你们瞧,雪夫能文能武,还是插秧苗的好手,井字横平竖直,没个十年八年的功夫,还真没这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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