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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撒娇的一百种方式_荷包蛋超人【完结】(103)

  玄北摆手,“孤本备有酒菜,不过记着先生向来不许美味佳肴上桌,不好坏规矩。”

  阿寥莱是个古怪人,他将山珍海味绫罗绸缎与金银珠宝统统拒之门外,热衷于亲力亲为,竭尽所能令日子简朴简朴再简朴。传闻他衣食住行皆自理,吃的还是亲自种出来的素菜与后院圈养的鸡鸭。或许恰恰如此,他能够一份返璞归真的纯然。

  偏生这就委屈虞子衿了,他不讲道理,决计不肯让步于白粥咸菜的。他巴眨巴眨眼睛,乖乖巧巧地问:“那我放在地下吃可不可以啊?”

  阿寥莱捋一把飘然地大胡子,拿苍老的眼珠子去看待虞子衿。

  虞子衿不退不让,使劲眨眼扮可怜,两只饱满的大黑眼珠水亮亮的,拥有一种孩子气未脱似的理直气壮,叫人心里一阵阵发虚,仿佛当真哪里对不住他似的。

  阿寥莱败下阵来,松了口:“大王与美人但食无妨。草民一介俗人,就不必多费珍贵佳肴了,只需一粥一菜即刻。”

  “菜可不吃,先生该不会滴酒不沾吧?”

  趁虞子衿欢欢喜喜跑去马车边要小厮拿出食盒,玄北斟满一杯酒推给阿寥莱,“尽数宫内宫外,竟无人能同席饮酒。恰好这顽皮小子惦记你,提议来这儿吃上一顿。于是一时兴起突然造访,打扰先生了。”

  虞子衿又蹦蹦跳跳进门来,风似的一阵子晃了过去。他拆分开层层叠叠的红漆食盒子,端出一层又一层烤鸭煎鱼螃蟹汤摆上桌来。光是看上几眼,馋猫虞子衿喜不胜收,挑挑拣拣每一份全要夹几口堆在白米饭上。他却不去吃碗里的,一边下菜似的吃数十粒一小团米,一边再伸筷子去夹碗里的菜送入口中。

  “贪得无厌。”玄北任由他没规没矩地胡闹,对阿寥莱摇了摇头,“先生见笑。”

  “贪在小事上倒不失为一件好事。”阿寥莱晃了晃酒杯,浅浅品一口。

  玄北遂不言语,也饮下一杯酒。

  被批贪得无厌的虞子衿满桌子寻不到自个儿的酒杯,摊开手心问玄北:“我的呢”

  玄北与阿寥莱对视一眼,彼此面上浮上点笑意。

  “你的什么?”玄北故作不解。

  “我也要酒。”虞子衿仍是不依不饶地讨要,“你们有,我也要有。”

  “你哪里喝得来?”玄北不搭理他。

  虞子衿老大不情愿地撅起嘴巴,委屈巴巴瞪着玄北,使一出以退为进。

  玄北只好斟满一杯酒给他。毕竟这世上任你什么人也别想与虞子衿说道理。

  他顶是横不讲理。

  心满意足的虞子衿笑得宛若偷腥猫,捧着酒杯一口气灌下去,忙不迭吐吐舌头,眼冒泪花地直喊太辣太辣。

  口上这么说,眼看玄北与阿寥莱有滋有味喝上两三口,他又疑心方才滋味不对,学着慢慢喝,仍是辣。

  虞子衿不信邪,硬要与玄北换一杯酒喝,这几口下肚才困扰地皱起眉头,迷迷糊糊地问:“怎么这么辣喉咙?”

  说着还颠来倒去钻研酒杯,仿佛错处全出在酒杯上。

  玄北正要提点他两句,又见他忽然极其嘴角划开一个大大的、傻气的笑容,安安静静坐下来扒拉饭菜吃了。眉眼喜滋滋弯成半月形,眸光闪烁不定,还止不住的笑。

  这下玄北与阿寥莱皆看出来了:这小子肚子浅,三两下就醉倒了。

  第67章 美人呀美人真可爱

  “王可是从将军府而来?”

  阿寥莱打破光是其乐融融共饮酒的氛围。

  玄北正瞧着虞子衿一本正经地堆瓷碗里的吃食。他执拗地将白米饭铺得平平整整,而后略去素菜,挑挑拣拣选中卖相最好的荤菜夹进里头去,活像修建盆栽似的宝贝对待摆设,非要琢磨出一个顶好看的摆放法。

  他这是吃饱了没事干,平白折腾起食物来了。

  玄北不去说他,反倒颇有兴趣虞子衿这幅十分认真又稚气的模样,不知怎的怪讨喜的。这时忽而听阿寥莱一语道破来处,玄北才抬起眼皮看了阿寥莱一眼。

  “先生聪慧。”

  他可有可无地夸一句,不显喜怒的。

  “将军与大王素来亲近,又从不喜花天酒地,多处城外训兵或府邸之中。夜色已晚,将军十有八九身在府中。大王自备美酒佳肴,却退避于将军府外,想必是将军府中不同寻常。”

  阿寥莱语气淡淡,“而上京城中与将军来往密切第一的,数虞清安虞丞相。”

  玄北笑了笑,“先生不外乎想谈及虞清安,就不必再拐弯抹角了。”

  “既然大王心中有数,草民倒不便多说了。”阿寥莱一反常态地止住了口。

  玄北又去看虞子衿。

  专心专意琢磨堆菜的虞子衿仿佛被灼灼目光打搅,茫茫然抬起头来,像松鼠似的机警左右看两眼,碰上玄北的眼,忽而扬起嘴角,绽放出无忧无虑地笑来。

  “孤近日常想,若当年不曾介入夺位之争,将如何?”玄北心底的话不由得慢慢沉吟出来。

  阿寥莱摇了摇头,面目恬淡,“当年您与都铭将军齐名并作威武将军,与数十万将士出生入死,无论于兵将中与百姓中皆享有盛名。恐怕不管是昔日太子、戈敏王爷抑或是牯夏拉王爷得位,谁也不会放任您。向来兵权胁王权,难道史上□□杀臣的例子还少?”

  “何况大王您不与任何一派亲近,更不肯俯首称臣,既如此,您若非为王,便只能做新王眼中钉。成王败寇,生死一线。出生于王家,争或不争出于己,能否置身事外却不会照着心意来。”阿寥莱说完,动了动眼珠子,在半睁半闭的褶皱眼皮下滑一下,去对准玄北。

  “您可是悔了?”他问:“为何而悔?”

  “身在九五之尊的位置,一手掌黎民百姓生死的话说来好听,到头来谁也留不住。”

  玄北垂下眼帘,晃了晃酒杯,泼出一小片水渍,“不过思量起来,孤既不是个心怀天下的善人,实际上也无真正勃勃野心,似乎白费这个王位罢了。

  邺国自古重文轻武,孤接位四年,着力于加强法制,以免凡事谈礼仪约束,处处需照着难以变通的文书走。又更改官员用处,否则兵家身后事——如粮饷盔甲——由从未上过战场的文官管辖,自然误事。可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触及文官利益便引来争对。左一个请求切莫擅自出宫,勿要亲自操练士兵。右一个法制严厉,不适于多半不识字的百姓。争来争去实质上不过是窝里斗。

  从前能奉劝自身一句隐忍,是念在一统天下的大景上。如今却只觉没劲。任凭怎么想,不过是兀自的想,一头扎进去也吃力不讨好。何况身旁人身旁事尚且处理不妥当,又何必在乎远处?”

  “愈是这么想,所谓百姓所谓天下就离孤远去,想来想去惊觉犹如庸人自困,倒不如卸下这个重担四处走走,再寻些得劲的事来做。”

  玄北说这话时,又看虞子衿。虞子衿仍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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