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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撒娇的一百种方式_荷包蛋超人【完结】(49)

  吃不得苦,耐不住淡,这就是状元郎一往情深的女子。

  “我做不了一个娘。”蔻丹手一顿,目光定定对准泥地板,失神喃喃:“我怕我……连个孩子也爱不来……”

  她声音脆弱,仿若破碎片费力粘合在一块,风一吹怕会四下里散开纷飞。

  “他知道你有孕在身么?”其其格低低地问,心里明白状元郎必定不知。

  否则怎会让蔻丹只身一人来此?

  蔻丹闷声良久才道几句:“早晚知道,若是知道,恐怕孩子活不了。

  ——若是知道

  ——恐怕孩子活不了

  这句话久久回荡心口耳边,其其格盖上眼皮,那个梦中犹如清竹一般的男子拦腰被折断,四肢扭曲摇摆,头颅上贴着一张狰狞面。

  她最心爱的男子,是叫眼前这个女子一步步逼作另一番模样!

  长久的淡淡惆怅混合恨意,沉甸甸压在身上每一寸。

  “其其格。” 蔻丹无知无觉,兀自说着:“我认命了,我不再爱世间任何男子了。”

  她用轻快的神色与嗓音如是道。

  其其格只觉千万只阴冷手攀上身躯,死死攥住她皮肉,直将她拖入十八层地狱。

  为何?

  为何蔻丹总这般快活?

  为何唯有她一人饱经折磨?

  干涸眼眶再淌不出一滴泪来。

  “我帮你。”

  其其格听到自己说:“我帮你瞒下这个孩子。”

  而后她成了一个娘。

  数不清多少次梦见肚中有一夜春宵的果,或许有一个小小胎儿在其中孕育,那会是她与和月的骨肉,用血脉将她与他重系在一块儿。

  如今她成了蔻丹野种的娘,叫她如何好好做一个娘?

  打骂常事,情难自已。

  蔻丹却不在意她如何对待虞子衿,她第二回 来时隔多年。

  一夜春雨瓢泼,破烂砖瓦漏下大片大片水,不急不慢汇聚成一汪。其其格在这般夜里不躲不闪,任凭雨滴砸在她身上,灌进衣袖里,滑过干枯而肮脏的肌肤。

  蔻丹顶着湿漉漉的发冲进来。

  “其其格。”蔻丹唇角带出一个艰难笑,死去多年的双眸竟有微弱的光。“我想好了,明日便是我的祭日。”

  死……去……?

  其其格木然看向她。

  “我愿来世做你。”蔻丹轻声说:“不要这幅皮囊,我愿做你,好好爱一人,再不辜负。”说罢,她翩翩而去,

  决然背影深深映在她眼里,至今难忘。

  其其格费力吸进一口气,将面前幻境一一打碎。

  她不愿再想了。

  不愿想与蔻丹的羡嫉仇怨,也不愿想来世如何。

  更不愿想和月唯独来见她一回,居然也是同她道别。

  可往日种种仍是浮在眼前。

  “我多年不曾见你。”

  “这些年来委屈你了。”

  “若是你愿意,哪一日也可离开这个院子的。”

  “明日,我将与蔻丹合葬。”

  一句一句砸在她耳边,字字千斤重。

  那时她又有多悲愤?

  她尖厉大喊:你可知虞子衿正是蔻丹与他人苟合产下之子?!如此贱人,你还要与她同葬?

  和月恰是一愣,眼中无悲无喜,淡淡地,宛若看破红尘。

  “无妨。”他答:“她总归不爱我,情爱本是一人事,是我糊涂,否则早该放她自由。”

  “或许她也不会……”他沉吟。

  他们从未将她放在心里。

  其其格想:从未。

  她效仿蔻丹咯咯的笑,每一声在刀刃上滑过,鲜血淋漓。

  “你非蔻丹,可你与蔻丹如此相像,我——”

  “怎能不恨你?”她反问虞子衿,“你娘夺我挚爱又不屑厌弃,伤他伤我,我究竟如何才能!不!恨!你!”

  虞子衿不知半点前尘往事,他眼见其其格神色转而阴毒,连退数步。

  他疑惑打量其其格许久,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这不是他亲生娘亲,那难怪他在她身上寻不到慈母深爱。

  于是心里头一星半点的埋怨与不解也随意消散了。

  “我要走了。”他眨了眨眼。

  这一走,不再有归来之日。

  也是不用说的,他们二人皆是心知肚明。

  “不!别走!别走!”其其格一个呆滞,骤然变换神色,拼命挪动骨棒子似的手脚爬上来,作势要抱住鱼子衿。

  虞子衿大睁双眼,又退,不肯叫这个七分鬼三分人的东西抓住。

  “你还要做什么呀?”他问。

  “可否……将我与状元同葬?”她燥干多年的眼忽的润出一滴泪,她痴狂地问:“让我与他同葬,好不好?我为他不人不鬼活至今日,此生唯有一愿,想与他同棺而眠。”

  “你若恨我,大可以打我!只要叫我与他共葬!”其其格伸手凶狠朝以自己脸上打去,无情撕扯乱糟糟一团发,如泣似笑叫喊道:“我一生爱一人,一人爱一生!哪怕他不爱我!他心里半个我也没!我偏生要爱他到底!他死缠着蔻丹追去阴曹地府,我也去!”

  “我有什么怕?我怎么会怕?”其其格紧紧揪住衣领仿佛想捏紧一颗心脏。她哈哈笑:“我等了足足四年,日日夜夜时时刻刻想死,我生不如死。可我又不能死——”

  “我不能死,若我轻易死去,如何与你同葬?”她声又渐渐低下来,又沉又冷。

  “此生若不能与你再同葬,我这份情,岂不是当真好似一个笑话?”

  其其格趴伏在地上,紧密贴着,嘴唇微动,没再吐出一个字来。

  虞子衿以为她这样死去了,茫然无措站一会儿,迈开腿走出去。没走两步,听得身后传来清脆婉转的歌声。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客,老翅几回寒暑……”

  虞子衿回头看去,她静静侧躺在肮脏地面上,双眼柔情哀婉,披头散发,浑身干枯。像一首凄凉又美的诗。

  他从小院走出去,瞧见许多人不远不近站着,笔挺笔挺地,停下手中活计支耳聆听。他们神色肃穆,仿佛心中一同响起一首送葬歌曲。

  虞子衿由此确信他再也不会踏进这个丞相府半步。

  他站在一条岔路口苦苦思索,抬眼瞥一眼通往书房的小径,扭头走向尘封多年的蔻丹房。

  吱呀——

  这是今日第二个推开的门,惊起一层飞尘。

  虞子衿捂住鼻子将四面八方看清楚,又走了一圈,而后察觉梳妆台。

  他坐下来,拉开一个小匣子,里头摆着老旧首饰;再拉开一个,里头放着一支玉簪子。拉开最大一个格子,争先恐后露出来的是一叠发黄的书信。

  虞子衿小心翼翼一封一封捡出来,尽数拆开浏览,仅仅在零丁几张纸上识出‘北’与‘死’字。他又将它们整齐折叠起来,认认真真塞进去,稚气未脱的脸庞上挂着一本正经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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