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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教春风玉门度_钟晓生【完结】(22)

  韩轻嗣抬袖揩去额上的汗水,颌首作答。

  郝伍少心中狂跳,心虚地目光远眺:“噢?是什么人?当年率众杀害你亲人之人就是她吗?”

  韩轻嗣放松身子倚在树gān上,目光虚看这枝上的树叶:“白蔚……我这十年来闭上眼就能想起她的脸,一刻也不敢忘记、忘记不了。然而这次见她……”

  他转头看向郝伍少:“这个女人的相貌还是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一分都不差。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变老。”

  郝伍少手指微颤,不敢与韩轻嗣对视:“噢?那她长得什么模样?”

  韩轻嗣突然握住他的手,惊得郝伍少一哆嗦,脑中一片空白。

  “冷?”

  郝伍少怔了好一阵,这才略显慌张地摇头:“不是。”

  他生怕韩轻嗣又要传内力替他压制寒毒,连忙道:“你好好养伤,等找到了四哥与鬼医,我的毛病自能治好。你现在给我内力,还耽误了你的伤qíng,我们更不知何时才能离开。”

  韩轻嗣不言,将他的狐裘大衣裹得更紧一些:“我怀疑蚀狐门与星宿宫有关联。”

  郝伍少微微蹙眉:“白蔚抢了你的青雪剑,却让你去星宿宫取……”他想起沈左扬所言,星宿宫宫主要放了他,因他乃白蔚之子……想必白蔚与这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星宿宫宫主果真有jiāoqíng。

  韩轻嗣道:“那时我才八岁,武学修为尚浅,看不出什么门道来。然此次与蚀狐门等人一战,我发觉蚀狐门之人的武功路数与花乐醉有许多相似之处,恐怕师出同门。”

  郝伍少心中已是一团乱麻,蹙眉道:“那青雪剑怎么办?你当真要去星宿宫?”

  韩轻嗣叹了口气:“不急在这一刻。我此番与白蔚jiāo手,才发觉自己全然不是她的对手,只怕再修炼五年十年方能再与她一战。江湖中皆传星宿宫宫主武功更胜蚀狐门门主,我若真要夺剑,只怕是困难重重。以往……却是我自视过高了。”

  郝伍少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韩轻嗣道:“先去太虚谷解你的毒,然后……或回江南再说。”

  郝伍少心中一阵钝痛。

  他知晓若非有报仇的信念,恐怕韩轻嗣早在八九岁时便撑不下去了。他吃尽寻常少年所不能吃的苦,寄居人下,苦心修炼,不过为了有朝一日能手刃仇人。

  他屡次想劝韩轻嗣放弃报仇,却知绝无可能,恐怕还要惹得对方恼怒。

  然而今日韩轻嗣轻描淡写地一句“再说”,只怕是搅碎了他的心肝却要和血咽下,方才说的出口的。

  郝伍少伸手想捉他的手,说一句“无论如何,我都陪你”,然而话未说出口,韩轻嗣却已又站了起来,到院中舞剑。

  一句话在心中百转千回,到底没有说出口。

  往后王大丫彻底放弃了在郝伍少身上的心思,一腔热qíng统统转到了韩轻嗣身上。

  因父母早亡,她往日只知晓照料弟弟,却从未花过心思在胭脂水粉上。听村里的姑娘说胭脂令人增色,能勾得男人神魂颠倒,便在屋中捣弄起这些来。

  十七岁的姑娘生得本就是粉黛天成,王大丫yù锦上添花,却偏偏弄成了画蛇添足。

  韩轻嗣练完了剑,正坐在院中歇息,却见一个面色煞白的女人一扭一扭地挥着帕子靠近。饶是冷静如韩轻嗣,也一时愣得半张着嘴阖不上。

  王大丫靠近了,媚眼儿乱飞,捏着帕子欺上前:“韩公子,奴家替你擦擦汗……”

  一股浓烈的胭脂香气扑鼻而来,韩轻嗣微微蹙眉,即刻扭头四下寻找。

  还好郝伍少不在院中,他方才松了口气:“桃花香?洗了。”

  王大丫怔了怔,面皮僵了一阵,硬是扯起嘴角靠上前,丝帕轻柔地摁在韩轻嗣额上:“韩公子……瞧你热得一身是汗,快歇歇罢。”

  韩轻嗣望天:我不是正在歇么……

  他扭头闻了闻丝帕,又蹙眉:“杏花香?洗了。”

  王大丫面皮又是一僵:娘希匹的,什么毛病,江南来的人都怕花?

  郝伍少与王小虎一起去村中买完东西回来,就见王大丫与韩轻嗣两人亲热地凑在一块,登时双双变了脸色。

  韩轻嗣余光瞥见郝伍少拔腿yù靠近,下意识地大喝一声:“别过来!”

  这一喝不光郝伍少,连王氏姊弟亦是吓了一跳。

  郝伍少气炸了肺,抬起手指指着韩轻嗣“你”了半晌,终是咬牙切齿地冲进屋中,不出来了。

  王小虎左看右看,盯着将脸刷成了白无常的姐姐瞧了一阵,遥遥向韩轻嗣投去一个同qíng的目光,嘀咕道:“我相信你的眼光……”

  亦是扭头进屋去了。

  解决了两个碍事的少年,王大丫嘴角一咧:“韩公子……”

  韩轻嗣面无表qíng地扭头看她:“你脸好白。”

  王大丫自当他是夸张,心中一喜,笑容更甚,捏着帕子故作娇羞:“哎……韩公子你真讨厌……”

  韩轻嗣忙道:“别笑,掉粉。而且,你牙好huáng。”

  “……”

  王大丫挥着帕子泪奔了。

  晚上韩轻嗣糙糙吃了一些,又去后院练剑。

  王大丫洗净了脸,化悲愤为食yù,闷头狂吃,一连解决了三碗米饭。

  她将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后仰靠在椅背上,腆着肚子满足地长叹一声:“哈……”

  王小虎作不忍状,扶额扭头:“死丫头……你的肚子比胸还大。”

  王大丫吃饱喝足,气量大大,只瞪了他一眼,却未动粗:“克化完了,肚子自然就小了。”

  郝伍少窃笑,心中还记着方才的仇,朝着王小虎比了个手势。

  王小虎心领神会,又作痛心疾首状摇头:“可惜肚子会小,胸却不会大了……”

  “……”

  韩轻嗣正在院中舞剑,忽听屋内一阵“qiáng风舞làng”,又一式“顽猴闹天宫”,一时间乒乒乓乓,碗碟与菜肴齐飞,嬉笑与怒骂共存。

  韩轻嗣屏息听了一阵,也没听出屋内高手间的过招究竟是何门派、是何路数。

  他叹了口气,斜仰起头,明媚而忧伤地望着昏暗的天空。

  “看来,我果然还有很多的功夫要学……”

  第六章

  两人在王家住了四日,王大丫虽说时时向韩轻嗣示好无门而憋了一肚子火气,然对二人还是不错的。她从郝伍少处收下的银子也多数皆用来替二人买补药花销了。

  韩轻嗣的伤势的确一日日好转,然郝伍少脸上的斑纹却如藤蔓般日复一日地在脸颊上伸展漫延,已由单枝分出许多细岔来。

  第五日,郝伍少托王大丫从村中又买了一匹马,提出要离开。王大丫虽说大为失望,却是qiáng颜欢笑:“好吧,我让小虎送二位出村。”

  连日日夜夜盼着韩轻嗣离开的王小虎此刻也有些不舍,稚嫩的脸上失落不掩:“啊,这便走了?小五哥以后还会来么?”

  郝伍少念着姊弟两人几日来的照顾,心下亦有不舍,眯起眼计较了一番,向王大丫道:“姑娘可是想带小虎离开此地?”

  王大丫怔了怔颌首道:“是……”

  郝伍少道:“我这还有些银两,姑娘去村中再买一匹马,带着小虎与我们一起离开可好?”

  王大丫苦笑道:“离开王家村容易,然而我们姐弟俩孤寡无依,没钱亦没本事。在王家村好歹还有个落脚的地方,勉qiáng过个生活。若是贸然离开了,我姑娘家带着小虎去过颠沛流离的日子不成?”

  郝伍少心下明了,难怪王大丫年过二八也不愿在村中找个良人,却是急着想觅个外乡人嫁出去。

  他道:“我家长兄在江南做生意,次兄在京中任职。若是王姑娘不嫌弃,随我去投奔兄长,一定替你说一门好亲事,也好让小虎去正经书院读书。”

  王大丫水润的大眼睛登时一亮,红扑扑的俏脸上兴奋之qíng溢于言表:“当真?”

  郝伍少颌首:“当真。只是我与轻嗣眼下有要事要做,须得先去一个地方。王姑娘若是信我,在此地等我二三个月,我一定派人来接你和小虎。姑娘想去江南或京城都可以。”

  王大丫连连点头:“好好好,谢谢郝公……小五!”

  郝伍少笑了笑,旋身去看王小虎,却见他一脸不qíng不愿地撅着嘴。

  郝伍少狡黠地冲他眨了眨眼,在他耳边低声道:“城里面高手如云,你想学哪家的功夫就学哪家的功夫……瞒着你姐姐。”

  王小虎登时乐开了花,大眼睛水盈盈地看着郝伍少,稚嫩地小脸上绽出一朵花来:“小五哥……!”

  郝伍少摸了摸王小虎的大脑袋,正yù推门出去,却听外面遥遥传来刀剑声,一时四人俱变了脸色。

  响声越来越近,只听有人口中嚷嚷道:“搜!”

  登时一阵桌椅锅碗倾翻的响声叮呤当啷,还有刀剑劈开血ròu的声音与惨呼声不断。

  韩轻嗣蹙眉,迅速闪到窗边,将纸窗戳出一个孔来向外窥探。

  王大丫扒着门fèng向外看,一时惊怖不已:“是星宿宫的人!”

  屋外领头之人手持一张画像,仔细瞧了瞧被掼在地上、满脸惊恐的两名青年,又与手中画像对比一番,冲其他弟子摇了摇头。

  星宿宫的弟子立时扬起手中的刀,狠狠向那两人心口捅去。只听两声震天的惨呼,地上二人一阵痉挛,渐渐不动了。

  血水浸染了好一片土地,四处是星宿宫的弟子野蛮地砍杀着王家村的村民,但凡瞧见年龄合适的青年,便提去与那持画像之人看。若是那人摇头,便毫不留qíng地一刀砍杀,全不将人命当做一回事。

  王大丫瞧着众人向自己的屋子过来了,又惊又怕:“怎么会!星宿宫的人往常并不会来为难我们村民!今日这是怎么了!”

  郝伍少窥得屋外人衣着,神qíng一阵古怪:“是角星宫的弟子!是花乐醉的人!莫不是来捉我的……”

  韩轻嗣神色冷峻,握紧了手中剑,不等郝伍少阻止,一脚踹开木门便冲了出去。

  正yù进屋的星宿宫弟子被突然飞出来的剑客吓了一跳,转瞬已有五六人被砍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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