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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教春风玉门度_钟晓生【完结】(7)

  他只道是自小以韩门青雪剑为底功基础,以至成了习惯改不了,也并未多想。

  然而韩门当年却因了这门青阳烈血剑的功夫被打为邪教异徒,只因韩门之人多得癫狂之症,愈是功夫高的则愈狂愈嗜血,便有人说这门青雪剑损人神智经脉,乃是邪功。

  然而韩门之人向来冷血,不理所谓正派明教,虽不与邪教勾结,所做之事也与邪教无甚分别。二十年前韩门韩诩之曾一夜之间灭了花楼山庄五十几口,妇孺老人也不曾放过。事后只一句“他该死”便再不多说,引得武林公愤,并有数人或因各种缘由而替花楼山庄报仇,却只添的韩诩之手中更多血债。

  血仇一事原本就是滚雪球,今日杀了这人,明日那人来替这人报仇便又杀了,后日就有更多人要来寻仇,如此这般越积越多。武林之人不道自己的亲友功夫不佳败于他人之手,却偏偏要将血仇往自己身上揽,如此一来时日久了,韩门几成武林公敌,已无几人不曾有家眷好友在韩门手中遭遇不幸。

  十年之前,韩门亦遭了血劫,一家老小数十人被杀,只可惜凶手不是寻仇的武林正道,而是邪教蚀狐门之人。不过即便如此,武林上也颇为这场狗咬狗之争幸灾乐祸上了一阵,只道韩氏活该,死了亦是该死,十年前那“妇孺何辜!”的论调此刻便全然成了狗屁,只谓“老鼠的儿子会打dòng”,姓韩的孩子长大了也是祸害,眼下死了正是及时。

  韩子凡便是在那场劫难之中逃了出来,韩门唯一幸存的子嗣。

  他苦心练剑,卧薪尝胆,只为有一日能手刃仇人,抱血海深仇。为防武功路数被人识出而引来仇人,遂绝不在人前使剑。若是出手,或一招致人死地;或丢下青雪剑,换暗器、刀、鞭,只要不使内力仅凭招式将敌人打败便不怕泄露功夫。否则若没有必胜的把握,则是宁死也不出剑。

  昨日他用剑刺敌,已是qíng急之下失了分寸所为。

  郝伍少越说那忘忧寨便越是高兴,看着乔洛玉羊脂一般的皮肤,qíng绪竟突然冷了下来,反倒生出些担心之qíng来:“乔公子生得这样好看,若是那寨主要掳你去做压寨相公怎么办?”

  乔洛玉虎起脸,咬牙切齿道:“胡说!”

  话虽这样说,他心中倒真叫郝伍少说的有些虚怕了。

  韩轻嗣冷哼:“没人会和你抢的。”

  郝伍少一愣,奇道:“为什么?莫非那忘忧寨主不喜欢洛玉这样温文儒雅型的吗?”

  韩轻嗣一抽马臀:“不是。”郝家的马车立刻前了乔家马车一个身位。

  乔洛玉难得与韩轻嗣达成共识,嘴角抽搐的解释道:“韩兄的意思是——没人会和五少爷抢忘忧寨主的。”

  郝伍少长长的眉眼弯起来,抬袖半遮面,羞赧道:“哎呀呀,被你们看穿了……”

  乔洛玉嘴角又是一抽,韩轻嗣手中马鞭再一扬一落,马车已几乎行到乔洛玉的前方。

  郝伍少放下袖子,哀怨地叹了口气:“可听说,他已有八位压寨相公了,我这一去只能做个小九,侍奉八位哥哥了……”

  韩轻嗣冷笑:“我替你杀了他们。”

  正说着,糙丛之中突然飞出两只箭矢,一支是冲着韩轻嗣去的,一支冲着乔家驾车的小厮奔去。

  韩轻嗣左掌一劈,那飞矢被内力震开,调头she入一旁的树gān,竟是将纤细的枝gān贯穿。

  乔家小厮却没这么俊的功夫,一支飞羽当脑而过,头一闷便栽倒在地,被那马匹一脚正踏中膝盖,只听白骨迸裂的声响,却不听人的惨叫。

  马受了惊,撕心裂肺的嘶鸣一声,撒开蹄子猛奔起来,将车厢中的乔洛玉撞得七荤八素,后脑敲在木梁上,当即撞晕了过去。

  郝伍少大惊,一下撩起帘子就要向外冲:“洛玉!!”

  韩轻嗣微微蹙眉,勒停了马,将他向车厢中一摁,借马背用力一蹬,飞身跃到乔家马车上。

  横里又飞来几只羽箭,韩轻嗣恍若未见,径自撩起车帘将乔洛玉抱了出来,轻功跃回自家车马上。羽箭像是长了眼,统统绕开他飞行,明明不见韩轻嗣刻意去躲,却一支箭也未曾近身。他将尸体一般的书生向车厢中一扔:“你看着他。”说罢便提着刀跳下了车。

  他的耳翼动了动,估摸此处约有二三十人,恐怕一时难以速战速决,又惟恐有落网之鱼,遂未用青雪剑,改用一柄圆月刀。

  他踮起脚跟,一个移影步瞬间纵身到糙丛前,但凭力道手起刀落已结果了两人。猛一弯腰,捻起一枚石子向后一掷,打落了一支朝着车厢帷幔中she去的飞箭。

  只这两招,箭攻突然停了,埋伏之人仿佛在犹豫不决,今日遇见了高手,不知眼下是近是退,至少不敢贸然bào露自己的藏身之处。

  韩轻嗣不紧不慢地走回车厢前,跳坐上车轼,冷笑道:“各位英雄不妨出来露个脸。”

  郝伍少惟恐天下不乱的揭开帘子,露出一颗小脑袋,兴奋地嚷道:“各位兄台可是忘忧寨之人?不知寨主来了没有?”

  树枝突然哗哗作响,片刻之后从树上跳下一个鲜衣男子,明眸善睐鲜唇皓齿,妖冶得雌雄莫辩。他倚着树gān笑道:“不过短短一日未见,你这么快便想我了?”

  郝伍少脸色大变,惊呼道:“是你!”

  来人正是昨日那施了魇魅术之人,他左肩处微微隆起,想是衣服里扎了绷带。

  韩轻嗣眸光一寒,随即刀已随人一起飞身上前,直直冲着那人脖颈劈去。

  鲜衣人却不急着躲闪,气定神闲道:“等等!”

  韩轻嗣哪里肯等,疾速不减地欺身上前,只是改劈为刺,刀尖偏离要害,照着左肩捅进去。

  那鲜衣男子也只是qiáng自镇定,哪曾想韩轻嗣下手如此不留qíng面,待刀尖贴上皮肤的一刹那早已是花容失色,再yù施蛟龙甩尾逃开,却被身后的树gān挡了退路,眼见着刀尖一寸寸递进。

  “呲……”

  刀划破了锦服与里面的绷带,刺入血ròu之中,毫无阻滞地从蝴蝶骨上方刺出。

  只听四周糙丛沙沙响动,瞬间冒出十来颗脑袋,数声大喊:“寨主!!”

  鲜衣人脸上的血色刹那褪尽,唇色惨白,几乎要痛得昏厥过去。他全凭贯穿肩膀的刀撑住身子才勉qiáng立定,假若韩轻嗣眼下拔刀,他即刻便会瘫倒在地。

  即便如此,他却依旧有气力破口大骂:“娘,嘶……!!娘希匹的!!老子不是叫你等等吗?!”

  韩轻嗣心qíng大好,将笑未笑地勾起嘴角:“你叫我等我便要等么?”

  鲜衣人气得哽出一口血来,继续骂道:“你他妈有病吧?!老往一个地方刺,狗日的你就不能换一边肩膀?!!”

  韩轻嗣耸肩:“下回记住了。”

  鲜衣人白眼一翻,眼见韩轻嗣手指动了动,吓得尖声惊叫:“等等等等等等!!!”

  韩轻嗣哪里管他,胳膊一收,刀已从他体内拔了出来。

  “噗!”

  刹那间血沫四溅,粉色的桃花饮了血,开成鲜艳yù燃的石榴花;那人殷红的鲜衣上暗沉了一大片,肩口像是决了堤的淮河,血水汨汨向外涌。

  谁也不曾见,那提刀人的瞳仁被鲜血映得火红,不足片刻却又黯回了墨色。

  鲜衣人背靠着树gān缓缓下滑,血水将褐色的树皮蹭成了玄色。他脸上说不清是什么神qíng,气若游丝道:“叫你……他妈的……等等……”

  韩轻嗣蔑笑着收回刀:“哼,不长记xing。”

  那几个伏在一旁的匪类见自家寨主身负重伤,心皆提到了嗓子眼,却无一人上前,亦无一人转身逃离。

  韩轻嗣上前踢了踢瘫倒在地的血人:“想说什么?说罢。”

  那人连白眼也翻不动了,磨着嘴皮子还要骂,却只咳出一口血水来。

  韩轻嗣蹙眉,提刀就要向他心口捅下去——方才他刻意避开了要害,虽是刀身没入,却也只伤了皮ròu。

  旁的突然跳出个绿衣少年,高声嚷道:“等等!”

  郝伍少早被这一惊一乍的变故提着心肝又放下,无奈道:“你们就不能换句台词吗?”

  这一回韩轻嗣总算停住了刀。

  绿衣少年冲上前,一脸焦急地将鲜衣人抱在怀中,点了他几处大xué,总算将泉涌一般的血止住。又掏出一枚药丸塞入他口中。

  韩轻嗣不耐烦地看着:“说罢,凭什么叫我等?”

  看方才鲜衣人那胸有成竹的模样,许是自己被他捉住了什么把柄,又或许是那人想与自己做什么jiāo易。

  若是前者,他想不通透。莫非是那人看穿了自己的武功路数?但又旋即否定:此处有他数位兄弟,若是当场揭穿,定是要赔上这些人的xing命,他不该这么傻。

  若是后者他则无甚兴趣,但听一听却也无妨。

  绿衣少年放下鲜衣人,极力克制着怒意,面无表qíng道:“你们中毒了。”

  韩轻嗣一怔,这才发觉四周的空气之中果然有一股奇异的香气,只是自己方才沉静在血腥之气中,竟未察觉。

  他脸色一变,飞身回了郝伍少身旁,一把拉过他的手,搭上腕脉。

  郝伍少竟是吓了一跳,原本并无什么不适,被他如此一说,顿觉心跳加快,口gān舌燥,隐有中毒之兆。他结巴道:“好像,真的……”

  韩轻嗣握紧了拳,骨节泛白突起,yīn鸷的目光扫过绿衣少年,端的将他慑得一身寒毛乍起。

  韩轻嗣上前,刀尖抵住鲜衣人滑嫩的脖颈,冷冷瞥向绿衣少年:“解药。”

  少年被他气的跳脚:“你有没有搞错?现在是我在威胁你们好不好!”

  再看看自己毫无反抗之力的寨主,无力地撇开眼。

  韩轻嗣冷笑:“善于迷魂、媚人、用毒之术,武功奇差,只擅轻功……你们是星宿宫的人。”

  少年不自然地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武功奇差??大侠,就算你功夫好,也不带这么鄙视人的吧!

  韩轻嗣手中的刀向前递送了半分,刀尖处已溢出鲜红的血珠:“大不了杀了你们,我再去星宿宫夺解药!”

  话虽这么说,他却不过是吓吓那少年,只求唬得他jiāo出解药。星宿宫乃是西域传入的邪魔外教,虽说比起勾魂夺魄之术,武功的确略逊了一筹,但星宿宫宫主却也是从未输过的高手,若非编排江湖名次者看不上邪教,那人决计能入江湖前五。韩轻嗣自问绝没有必胜的把握,而在他没有报仇的能力之前,不想bào露身份被仇家寻上门来。身死是小,家门血仇不得报则是他绝不允见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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