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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钟_钟晓生【完结】(18)

  不一会儿,一个下人推门走了进来。

  韩皖之吩咐道:“这位公子吩咐什么你就做什么,有事来找我。”他嘱咐完又有些不大放心地看了江颜逸两眼,这才扭头向外走。

  江颜逸突然道:“别走。”

  韩皖之身形顿了顿,转身道:“你还有事?”

  江颜逸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后缓缓摇头。

  韩皖之上牙磨了磨下唇,道:“我还有事,你若嫌闲闷,让阿龚陪你下下棋,说说话。或者什么时候想走了,派他告诉我一声,我会送你下山。”说罢就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

  话说韩诩之假扮的韩皖之离开江颜逸,冲到厨房里去喝了两碗滚烫的腊八粥,盯着空碗不住乐呵傻笑。

  他在山上四处闲逛,又去方才被江颜逸毁了的竹林看了看,颇惋惜伤感了好一阵。紧接着,他找到躲起来让位的韩皖之,两人商议了一下对策,韩诩之谄媚地说了几句好话,终于哄得韩皖之下山暂避风头去了。

  做完了这些,韩诩之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向江颜逸解释道:“凌波她回娘家过年去了,我本是一个人睡,不放心你一人留在这里,晚上我就睡你隔壁。”

  江颜逸平静地点了点头:“好。”

  翌日一早,韩诩之被门外的打斗声吵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爬下chuáng,推开窗户看了一眼,顿时惊得睡意全消,衣服鞋子也顾不得穿便冲了出去:“住手!”

  和江颜逸打得正凶的韩松之望见冲出来的韩诩之怔了一怔:“五哥?你怎在此处?”说话间注意力一分散,江颜逸带着三分内力的掌风已向他肩头推去。

  韩诩之吓了一跳,下意识打出一枚石子,正打在江颜逸小臂上,消去他的力道,也为韩松之提供了躲闪的时间。

  韩诩之一个箭步冲上前,匆匆将韩松之上下扫了一眼,确定他没受什么伤,怒斥道:“滚!”

  韩门中的弟子们早已被被韩诩之和韩皖之叮嘱过,知道不可提韩诩之仍活着一事。韩诩之易容伪装的功夫炉火纯青,众人也是知道的。故韩松之心中细细一品,已明白眼前这人并非五哥韩皖之,而是七弟韩诩之。

  他皱起浓眉,冷冷道:“你们的事我不管,我和他的事,也不必你管。”

  韩诩之气的笑了,硬拽着他向外走:“出去说!”

  江颜逸一动不动地看着。

  韩诩之拉着韩松之走了好一阵,确定江颜逸没有跟上来,甩开他的胳膊冷冷道:“你大清早闯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韩松之冷笑道:“我就是要看看,那条星宿宫的狗是不是躲在你这里。”

  韩诩之忍着怒气道:“你们的事我的确管不着,但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且不说他方才手下留qíng,若是我不cha手,你早已死了!”

  韩松之横眉冷对:“死便死,小琴的仇我不能不报。”

  韩诩之恶狠狠地瞪着他:“好,你报仇,我不拦你。现在他是我的客人,他住在韩门里,你就不能对他动手。等他下了墨凉山,你是出明枪还是放冷箭,我都不管你们。”

  韩松之沉默了一阵,终于勉qiáng颌首:“好,七弟,我卖你一个面子,只此一次。”

  等韩诩之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江颜逸仍旧孑然地杵在那里。

  韩诩之走上前,忽见他右手的袖子都被鲜血染红了,惊讶地将他胳膊捧了起来:“这……六、六弟伤的?”

  江颜逸清冷地瞥了他一眼:“你伤的。”

  “呃……”韩诩之一时语塞,愧疚地不敢抬眼看他,只拉着他的胳膊往屋里走:“我替你上药。”

  江颜逸疏离淡漠地将胳膊抽了回来:“你先去穿鞋罢。”

  韩诩之这才想起自己还只穿着单薄的亵衣,所幸练武之人体格qiáng壮不畏冷。他尴尬地笑了一笑,回房穿戴整齐,又走到江颜逸房中。江颜逸已撩起袖子,将手搁在桌上,平静地等着。

  他白皙的手臂上有一个黑红的伤口,格外的突兀碍眼。

  韩诩之稳了稳心神,走近仔细查看,发现自己qíng急之下没有掌控好力道,弹出的石子深深嵌入江颜逸血ròu中。血ròu模糊的伤口令韩诩之脸色一白,骤觉全身无力。

  他颤声道:“你~~你怎么不躲~~”

  江颜逸瞥了他一眼,漠然地答道:“躲不开。”

  韩诩之心虚得简直要哭了。

  他勉qiáng令自己的手不颤抖,替江颜逸刨出那枚石子,又替他在伤处撒上金创药。

  江颜逸一直眼神冰冷地盯着他的手指,等他做完这一切,才缓缓抬起头来,对上韩诩之心虚的双眼。他慢吞吞地开口道:“你们韩门的人,都怕血吗?”

  韩诩之gān笑两声:“不怕。是我伤了你,我难免有些心虚罢了。”

  江颜逸抿了抿唇,一言不发。

  韩诩之演技绝佳,从乞丐到皇帝,装甚么像甚么。他的易容术是从白蔚手里学来的,到如今,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他要骗谁,这天底下恐怕没有一个人骗不过去。

  然而眼下,他装的分明是他曾朝夕相处了数年的亲哥哥,却装的漏dòng百出。很多时候,他以为下一刻江颜逸就会揭穿他,可是江颜逸始终没有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二更啊,不撒花你们不厚道!

  21

  21、第二十一章...

  往后几日,韩诩之陪着江颜逸下下棋,煮煮茶,日子竟过得异常闲适——在星宿宫的时候,江颜逸总有忙不完的事,两人虽片刻不分离,却极少有机会静下心细细品味相处的时光。

  韩诩之不是不心动,甚至每过一段时间就有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跪地坦白的冲动,可总有一种qíng绪在冥冥之中控制着他,令他难以将话说出口——江颜逸表现的愈是冷漠疏离,他就越是害怕胆怯。

  转眼到了腊月的最后一天。

  墨凉山上每一间院子都jīng心布置起来,白日里不时有人送来桃符、屠苏酒、鞭pào、大红chūn联等物,几个与韩诩之相好的兄弟轮番过来走动,都被韩诩之顶着韩皖之的脸三言两语敷衍走了。

  除夕夜里,韩诩之拒绝了家宴,与江颜逸坐在昏暗的屋中博弈,忽听外面响起震天的鞭pào声,不免有些心动:“思……江公子,你想不想出去放pào仗?”

  江颜逸淡漠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点点头:“好。”

  两人并肩走出屋子,韩诩之搬了一堆兄弟们送来的烟花爆竹摆到院子一角,灵机一动,用长长的大红色鞭pào在院子里围出一个“江”字。

  做完这些,韩诩之蹲在地上,兴奋地仰起头,冲着江颜逸笑道:“你来点罢!”

  他说话的时候,远处恰好燃起一个红色的烟花,漫天星火在他头顶盛开,衬出他开怀的笑容。

  江颜逸眼神深邃,静静地站在屋口,缓声道:“你点罢。”

  韩诩之撇撇嘴,找来一根燃着的香,凑到鞭pào的一端——

  “霹霹啪啪……!”

  韩诩之点燃鞭pào的瞬间抱着头láng狈地蹦回江颜逸身边,毛茸茸的脑袋直往他胸口拱:“呀啊啊啊啊啊——”

  江颜逸愣住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韩诩之回过神来,猛地跳开,尴尬地摸着额角:“呃……抱歉。”

  只可惜院子里的鞭pào声太响,江颜逸什么也没有听见,只是黝黑的眸子愈发深邃了。

  刺耳的声音在院子里响个不停,红艳艳的鞭pào一个个炸开,在土地上留下焦黑的痕迹。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韩诩之神色兴奋中带了些害怕,眯起眼,又忍不住想细看。

  江颜逸静静地站着,不时绽放的烟花照亮他压抑着忧伤的面容。他轻轻念了三个字,被鞭pào声吞没,韩诩之没有听见。

  当鞭pào放完后,院子的地上留下一个焦黑的“江”字。

  韩诩之笑了笑,扭头看向江颜逸,却发现他正沉静地看着自己。

  韩诩之愣住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事实上,当韩诩之对上江颜逸双眼的时候,他的胳膊几乎是下意识地抬了起来,想要将眼前人拥入怀中。可惜他清醒的太快,抬手捋了一把鬓边的散发,化去暧昧的气氛。

  他目光闪躲:“江、江公子,你不放几个烟花吗?”

  江颜逸别开眼:“……不了。”

  韩诩之道:“那……你想做什么?”

  江颜逸垂下眼,拨弄腰间噬魂剑的剑柄:“陪我练剑。

  韩诩之怔了一怔,gān笑两声,道:“呵呵,如此庸俗的节日,怎能行比剑如此高雅之事?江公子,你去房里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说罢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小院。

  过了一会儿,韩诩之端着两个腾着热气的碗走了回来——他端的是两碗饺子。

  韩诩之将一个碗放到江颜逸面前,在白雾中笑弯了双眼:“中午的时候我亲手包的,你尝尝。”

  江颜逸默默看了他一会儿,低下头慢条斯理地尝了一枚。

  他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往手心里吐出一个物事,仔细一看,竟是一团红丝线。

  韩诩之愣了一愣,想不起自己是何时放入这些东西,料想是哪位兄弟见他包的少了,有意分了几个给他。他解释道:“红绳其实是……其实,没什么意思。”

  江颜逸面无表qíng地点了点头,将红线丢了,继续埋头将其他的吃完。

  韩诩之内心水深火热,食之无味地将自己的一碗吃了,险些将一枚包在馅儿里的铜板一块咽了下去。

  吃完饺子,江颜逸忽道:“我想喝酒。”

  于是韩诩之将白日里送来的几坛屠苏酒搬了出来,摆开两个酒盏。江颜逸将酒盏推了,指了指吃饺子的大碗:“倒在这里面喝。”

  韩诩之不由咋舌,正不知所措间,江颜逸劈手将酒坛夺过去,破开泥封,咕噜噜倒满一大碗酒。

  韩诩之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酒盏,无奈地将它推开,摆出大碗舍命陪君子。

  江颜逸只顾闷头喝酒,话也不说一句。韩诩之酒量好,喝的也克制,有意灌醉江颜逸,于是不住殷勤地为他添酒,江颜逸全都来者不拒地喝了。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江颜逸手颤的已端不起碗来,却还是抬起下颌示意:“添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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