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拣尽寒枝_沉佥【完结】(166)

  眸中有一星火光,烈烈渐成燎原之势。

  他抬头迎着甄贤目光,却见甄贤唇角轻盈一扬。

  “我倒是以为,殿下未必当真就要入秦。”

  第109章 三十二、入秦之诏(7)

  那神情看来竟似已有成竹在胸。

  嘉斐略吃了一惊,想要问他,又觉怎么开口都不妥,一时竟望着他怔住了。

  甄贤却径自取了自己傍身的佩剑来。

  这把剑还是殿下当年赠他的,陪伴他这许多年,从北方关外到东南海疆,虽只是一柄作为象征的文剑,并不堪大用,却也从未离过身。

  而今他当着靖王殿下的面将这剑拔出来。

  嘉斐又是一惊,当即一把按住他手,紧张地什么也顾不得了,就问:“小贤你要做什么?”

  “我以为圣上让殿下入秦地的意思,是要殿下成‘勤’王事。”甄贤看着他,当即沉声应道,目光转向搁在一旁的那身御赐常服。

  他把摆在最面上的那条衣带取过来,仔细摸了摸,就用手中剑沿着窄边的缝线拆开一个小口,毫不意外,从内中取出一条仔细折叠的薄丝巾子来,上头还密密麻麻用朱笔写着字,落了正红的大印。

  嘉斐只望了一眼,不用细看内容,也什么都明白了。

  这是衣带诏。

  父皇竟用这种发自令下了别的旨意,难怪忽然要找借口赐小贤这身衣裳。

  可陈世钦最是多疑,这种前人史载的“把戏”如果能逃得过陈公公的法眼?多半也就是仗着御赐之物陈世钦毕竟不敢公然拆毁来查看。外加这方丝巾极为轻薄,缝在衣带之中实在不容易察觉。

  但陈世钦一定还是不放心的。不然又何至于亲自跟着张思远南下来传那一道前旨,只怕是已从禁城到南直隶把张思远死死盯了一路,看方才的意思,是还打算要盯着他启程往秦地去才肯罢休。尤其一旦离开了南直隶,多半又难有太平。

  “只怕这一举‘勤王’不成,就只能做‘秦王’了。”

  嘉斐将那方满是朱红文字的丝巾接过来静静看完,喟然长叹。

  他把丝巾仍交还给甄贤收好。

  甄贤便将之照样收回那衣带里,抬头看住嘉斐。

  “‘勤王’也好,‘秦王’也罢,终要一战见分晓。难道殿下还会怯战不成?”

  他的眼神平静坦然,虽如是问,却有无限笃定。

  嘉斐不由低软了嗓音,“你知道我的。我只担心——”后半句话,他未能说下去,只抬手轻抚在甄贤锁骨处的旧伤上。

  甄贤眸色微微一荡,立刻垂下睫羽。

  “昨夜梦见金龙腾于东南方,红光耀日,普照山河,今日便有圣旨到。殿下此去定有上苍庇佑,当可成事。只要殿下平安,甄贤自然平安。”

  倘若殿下不测,甄贤纵能苟活,也没什么意思。

  他心里从来都是这样想的。但如此不吉利的话,此刻还是不说出口的好。甄贤深深吐息,暗自在袖中握紧了双拳。

  圣旨来得突然,前一刻这人分明还在为两身常服念叨个没完,这会儿就冒出这么个梦,想是现诌来哄人的。

  更激烈一点的,揣在心里,绝不肯说出来。

  可即便不说,靖王殿下又如何不懂。

  胸中骤然潮涌。嘉斐无言望住甄贤,良久默默倾身将人拥入怀里。

  第110章 三十三、净街之乱(1)

  江南织造局的人前阵子回京谒见天子,耽搁了一阵才走,如若没记错的话,是当年在苏州打过那么一点交道的内官,姓张名思远的,而今大约能算是二哥的人。

  嘉钰觉得蹊跷。

  三年前父皇杀了卢世全几人后便立即收手,不但将二哥仍留在南直隶,七郎也并未能离开东宫返回昭王府。陈世钦虽暂时失去了对浙直两省的控制,却仍将七郎捏在手中。

  而远走北疆的崔莹和小世子也一直没有回来。

  这母子俩的下落,许多人并不知道,许多人未必不知,但没有人会轻易纠缠。

  新的平衡一旦达成,谁也不会再妄动一子。

  居庸关外从来不是陈世钦的地盘。

  至于父皇,则大约是在等。

  一晃三年,东南有胡敬诚,北边有白皓仁,对二哥未必有多么忠心,但识得厉害。而京中,还有他的舅父万恕有。

  一向忌讳外戚的父皇独独把舅父放在京卫指挥使的位置上这么多年,并非因为对母亲万贵妃和万家如何宠信。

  父皇信的,是他这个儿子。

  嘉钰始终觉得,直至此刻,父皇心里也仍是向着二哥的,否则不必如此煞费苦心。

  如今情势,乍看之下,七郎入主东宫,二哥却远在江南,实则内外军权都已为二哥谋。

  二哥还朝,是迟早的事。

  所欠缺者,除了契机,大约便只有一处关键——锦衣卫。

  二哥旧时在锦衣卫中攒下的好人缘另当别论,今时锦衣卫实在司礼监与东厂之下,一位指挥使两位同知皆已是司礼监的人,余下那些下级军官纵然心里向着二哥,当年在诏狱照顾一二算不得什么,真要起事,又另当别论。

  锦衣卫中,没有能为二哥杀伐决断振臂一呼的主事人。

  而恰是这一点疏漏,就有可能招致满盘皆输。

  嘉钰原本以为父皇会把张思远放在这个要害处。

  但张思远却去了织造局。

  江南织造局当然也是父皇的命门,更是二哥坐稳东南的关键。

  可京中的这个死穴又该怎么办才好?

  嘉钰想来想去,想不出还有何人值此倚信,更猜不透父皇的心思,纵然心焦如焚也没有办法。

  他三年没见着二哥的面了,连那人如今到底好不好、胖了还是瘦了也不知道,只能透过寥寥公函书信的只言片语拼命猜测。为免落人口实,二哥这三年与他通信极少。他每每捏着一张信笺翻来覆去地看,直快要把纸也看烧出几个大窟窿来,就像他心里的窟窿一样。

  他也几乎见不着父皇。

  父皇不召见他,只叫他的母亲万贵妃每日侍奉御前。

  但他入不了禁城,也不能见母亲,只能让萧蘅芜以内妇的身份在宫中行走,传递一点消息。

  三年了,萧娘在他身边言听计从低眉顺服,仿佛真受了教训,更是真把他当作救命的恩人侍奉。但他心里始终有芥蒂。

  难以释怀。

  他见过这个女人獠牙毕露的模样,也见过她谋算使计的模样。她曾经为他所用,亦曾经化作对头刺来的尖刀。

  又或者,他只是发自内心地无法忘怀,在他曾经的决断中,他已经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这个女人。他虽然并不曾亲手杀死她,或下令谁人追杀于她和她的家人,但在他原本的取舍之中,她也并不太有希望活着。

  只是她固执不肯死去,顽强地从绝境之中回到了他的面前。

  他没有办法对这样的萧蘅芜深信不疑,却非信她不可。因为他需要她。他别无选择。

  许多个瞬间,嘉钰都会忍不住唏嘘。也许萧娘之于他,当真便如同他之于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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