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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国师_故筝【完结】(168)

  胡亥骤然听见扶苏冷厉的声音,小身子猛地僵住了,抬起手捂住嘴,茫然四顾,倒也不敢哭了。

  刘太卜身子又抖了抖,只能低声道:“……满、满意。”

  宫人们忍不住笑出了声。

  扶苏笑着对嬴政道:“父王,喜爱与茅厕之物为伍的人,怎能做我大秦的太卜呢?他日日挂心茅厕,不如便让他去洒扫茅厕吧,正是全了他心中所愿呢。”

  刘太卜脸色煞白,一句话也不敢辩驳,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心中如何翻江倒海,如何难受之极。

  徐福看着刘太卜的模样,实在有些想笑,他没想到扶苏年纪小,但嘴巴可够利害的。刘太卜不管说满意不满意,扶苏都挖了个坑给他,他怎么着都得乖乖跳进去。在奉常寺中时,刘太卜一味胡搅蛮缠抹黑他的手段,可就登时落了下乘,拍马也赶不上扶苏啊。

  嬴政却并不打算如此轻易就绕过刘太卜。

  扶苏惩治他,那是扶苏为他老师出气,而自己却还没出手呢。

  “取罪名簿来。”

  听嬴政如此说,内侍当即就去取罪名簿了,而刘太卜却是在浑身湿透的qíng况下,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罪名……他有什么罪名……刘太卜自己都不记得了,但越是不记得,才越是令他心中彷徨。不记得,才说明他犯了的错误,可能不止一两条那样简单。

  刘太卜直挺挺地倒在那里,若不是双眼还睁着,看上去真像是死了一般。

  罪名簿被摊到刘太卜的跟前,扶苏上前一瞧,惊道:“父王,此人好大的胆子!拿着秦国的粮,却做着这等恶事!纵容与他jiāo好的人,反之却欺压与他无甚jiāoqíng的人,随意罢免他人,驱使他人。暗自压下手下的竹简,为了不获罪,饶是太卜署中卜出不详之兆,他也能压则压。妄图将奉常寺变为他私人的地方!当真是未将父王放在眼中!”

  扶苏说一句,刘太卜便抖一次。

  其实扶苏说的这些他自己都陌生得很,或许是做了太多,已经如同饮水吃饭一般了,他自然不会觉得有何不对。如今听到扶苏细数他的罪过,那一瞬间,刘太卜都还并不觉得自己有过。

  徐福凉凉地看了一眼刘太卜,他都没想到,这刘太卜能这样胡作非为。

  看来当初,他可不是头一个这样被刘太卜“惩罚”的人,若是他的脾气稍微软上一些,说不定便就此认了。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刘太卜,出身不高,好不容易得了个奉常之位,难道不应该是小心翼翼,守住位置,才更有光明未来吗?这刘太卜却偏偏拿着点儿权力,就迫不及待地用着来掣肘他人,生生将自己bī到了如今的绝路上。这是如嫪毐一般,一朝登高位,便失去平衡,爆发出来了吗?

  “刘太卜,你可认罪?”嬴政冷声问道。

  刘太卜抬起头,仰望座上的嬴政,嬴政高高在上的模样,令他越觉自己如同王上脚边的蚂蚁,轻轻一踩他便能死个透。

  “……认罪。”刘太卜嗓音沙哑道。走到这一步,他已经无可辩驳了。在徐福跟前,他尚且还可以胡搅一番,但在王上的面前,除非他想要死得更快,那就梗着脖子喊不服吧。

  “那便先依扶苏之言,明日便令他至奉常寺中洒扫茅厕。待到百日之后,再剥夺官职,打入牢中。”

  洒扫茅厕……剥夺官职……打入牢中……

  刘太卜脸上似笑似哭,像是疯癫了一般。

  这三个惩罚,哪个都能让他羞愤yù死。

  若是他当时没有出声叫嚷不服气,他是否还能安稳做个太卜?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若是真要后悔起来,从一开始,他便不应该早早得意忘形……他当初便应当将徐福之言听入耳中……可谁会想到呢?那王柳欺压徐福的时候,不是也未曾想到,徐福能有一手卜筮算命的神技,又一身气运,能得王上赏识吗?

  随后有人上来,一脸厌弃地将那刘太卜拖了下去。

  胡亥受到周围严厉气氛所影响,一直抬手捂着嘴,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待到刘太卜被拖下去了,他才小声道:“啊糊……啊糊……”

  虽然因为带着口水音的缘故,口齿十分的不清晰,但徐福大概也能听出他在叫自己。就在徐福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抱一抱胡亥,奖励一下这个“小功臣”的时候,扶苏已经伸手将胡亥抱在怀中了。胡亥不高兴地挣扎了两下,没挣开。

  原先胡亥更小时,扶苏要抱起他都十分吃力,如今扶苏跟着王贲、嬴政学习一段时间之后,身体便qiáng健了不少,好歹能将胡亥抱在怀中了,面上也不会露出苦色来。

  扶苏抱着胡亥,朝嬴政告退后,便摇摇晃晃地抱着他出去了,宫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去了,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那刘太卜被拖下去后如何,倒也无人关注了。

  这样的人物,还没有谁会去仔细关注,方才看过戏也就罢了。

  此时徐福心中的不快也早已平息,自然将刘太卜甩到了脑后去。他看着胡亥在扶苏怀中,不甘心地挣扎着,一只手朝自己伸着,一只手捂住了瘪着的嘴,看上去又滑稽又呆萌,徐福的心qíng瞬间便好了不少。

  大殿之中还需清理水渍,嬴政自然不会同徐福继续待在这里,二人便也一同出了大殿,留下宫人在殿内清扫。

  二人并肩行在路上,徐福本以为嬴政要说什么安抚自己的话,谁知道,身后还跟着一gān宫人侍从呢,嬴政便微微低头,在他耳畔轻声道:“那脂膏用完了,你何时去配呢?嗯?”

  以为嬴政会说重要大事的徐福:……

  不过嬴政倒是提醒了他。他有些日子没碰那两个鼎了,也没接着往下研究,究竟有个什么用。

  “我今日回去瞧一瞧。”徐福面不改色道。

  嬴政不由得低头又看了徐福一眼,却未能从他脸上寻到半点绯色。淡定到徐福这般模样,要调戏一次,实在不易……可惜了……

  身后宫人只见他们亲密jiāo谈,却不知他们顶着那样严肃的面孔,那样冷淡的目光,说的却是那样羞耻的事。

  徐福回到寝宫之后,便翻出了那小鼎,嬴政自然是去处理其他事务去了。

  不一会儿,扶苏便跟着来了寝宫中,见徐福手中的鼎,有些好奇,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老师,这是作何用?”

  “炼药。”

  “鼎这样小,可以炼药吗?”

  “自然可以。”徐福说着便面不改色地往里扔了糙药。

  嗯,这样jīng美大气的鼎,就沦为了他的捣药槽。

  “这个鼎,好……好眼熟呀……”扶苏低声道。

  徐福也未放在心上,随口道:“想必以前见过吧……”

  “可不是在老师这里见过的。”

  “嗯?”徐福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那是在何处见过的?”难道这鼎还有其它的“兄弟姐妹”?

  “从前母亲给我看过一个羊皮卷,上面绘有……不,不是鼎……”扶苏指着那鼎身道:“是有这样的花纹。”

  徐福顿时来了jīng神,问道:“那羊皮卷现在何处?可能取来与我瞧一瞧?”

  “我命人去找一找。”扶苏说完,补充了一句,“那羊皮卷记载的都是些奇怪的东西,我也不知是否真实。”

  扶苏年纪小,自然难以判断,但他不同,只要拿在手中,翻阅一番,自然知晓。

  宫人听令,去寻羊皮卷去了。

  而徐福却再度拿起了那小鼎来,他的手指细细摩挲着上面的纹理,描画而过,但就在这个时候,徐福觉得自己眼前闪过了什么,那纹理像是随着自己的手指动了起来一般。徐福再定睛去看,却又什么都没有。徐福眨了眨眼,就在他闭眼的时候,脑子陡然浮现了一幕画面。

  秃鹫迅疾飞来,掠走死尸的血ròu。

  红霞漫天作背景,战场之上死气与杀气jiāo织。

  喊杀声陡然响起。

  整个画面像是被按了开关一样,突然间在徐福的脑海里动了起来。披着盔甲的战士就如同演皮影戏一般,出现在了徐福的脑海之中,有一面大纛被狂风chuī得飞舞起来。

  隐约间,徐福能窥见一个“秦”字。

  他一闭眼还能看见电影儿?

  徐福觉得实在奇妙,正分神时,一道qiáng劲锐利的箭矢突地朝着徐福飞来,对,徐福感觉,那道箭矢就像是朝着他的视角飞来了一般,令人猝不及防,直要刺中他的双眼。

  徐福条件反she地睁开了双眼。

  “老师?”扶苏见他突然睁开眼,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

  扶苏的脸就在眼前,他的手中还托着那只鼎,鼎被糙药染得乌漆墨黑,看上去有点丑。脑子里的画面也已经骤然消失,仿佛刚才他只是在顷刻间做了一场梦。

  真奇怪。

  徐福又抬手摸了摸上面的纹理,再度闭眼,脑子里却是黑暗一片,什么画面也没了。

  徐福将那鼎放回去,心中想要将它弄个清楚明白的yù望更为qiáng烈了。

  正巧此时宫人进来了,手中正捧着一张羊皮卷,宫人跪地,将羊皮卷送到了徐福的手边。

  “老师请看。”扶苏执起羊皮卷,将它送到了徐福的手中。徐福也不客气,当即就展开来看了。

  扶苏凑上前来,指着一处道:“喏,就是这里。”

  徐福看了一眼,上面的确绘着一样的纹路,旁边的注解写着:日月星辰,取其明也。

  徐福有些不明就里,再抓着那鼎翻来覆去瞧了瞧,这才隐约看清楚,上面的纹路,原是绘的金乌、玉蟾、星宿。方才徐福摩挲过的地方,便是连起来的星宿。正集成为日月星辰的纹路。

  那另一只呢?徐福忙又找出另一只,仔细辨认起来。

  但是这时代的绘画水平,实在抽象了些,加上工艺没有那样好,自然是很难辨出个准确模样的。

  “可有这个纹路的图?”徐福指着问扶苏。

  扶苏仔细瞧了会儿,却是摇了摇头,“没了。”

  宫女在旁弯了弯腰,道:“徐奉常,胡亥公子寻哥哥了呢。”

  徐福随口道:“那便将胡亥抱进来吧。”

  宫女点了点头,命人将胡亥接进来。

  胡亥被抱进来后,便挣扎着要下地,宫人拗不过他,便将他放了下来,胡亥朝着扶苏的方向,噔噔跑了两步,然后“啪”摔了个大跟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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