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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国师_故筝【完结】(69)

  “哎哟,我还记得好几月以前,由王上侍从带来那人,人家在牢狱中就是不一样,那通体的气度,丝毫不损!那一身白衣,不管如何都还是那么的……唉,我也想不出个词儿来了,不过比这人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了,也怪不得过不久,王上便亲至将人带走了……如今这一比较,高低立判咯……”

  听见那狱卒胆敢如此议论自己,赵毅更是气得喉咙里直接呛了口血出来。

  “你、你们……”赵毅原本想要痛骂他们一声,谁知道他太过虚弱了,这口气没能提上来,还差点被喉咙里的血沫子给哽得厥过去。

  不多时,有人走来,高声道:“奉常寺失窃一事,已有定夺!凡涉此事者,皆行以劓刑!”

  那俩狱卒愣了愣,上前来将牢门打开,对赵毅凉凉道:“该行刑了……”

  赵毅原本还虚弱的身体里登时爆发出一股力量来,他猛烈地挣扎起来,拼尽全力从稻糙堆上站了起来,“不!我不去……你们去给我请、给我请昌平君府上的熊义公子来……去给我请熊义公子来……”

  怎么可能?熊义怎么可能当真弃他与不顾?

  劓刑啊!

  那是要割掉鼻子的!

  若是真被割了鼻子,他以后焉能回到奉常寺中?不,岂止是奉常寺,他哪怕是行在咸阳街头,也会被人投以异样的目光,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曾经是个因偷窃罪而被施了劓刑的犯人,不会有人记得,他曾经也是奉常寺中年轻有为的赵太卜。

  赵毅太过惶急,一下子扑倒在地,啃了一嘴的土,喉咙里也咯咯两声,“噗”的喷出一口血来,当真是怒极攻心呕血了。

  俩狱卒被吓了一跳,“这……这可如何是好?”

  *

  徐福完全没记起今日已是赵毅行刑的时候,冒犯过他的小人,处理过后他便抛到脑后去了,就像那邱机,大病一场之后,他也没再找过那邱机的麻烦。

  他行至奉常寺,见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不太对劲,徐福还当是自己的脖颈bào露在众人目光之中了。

  那里被衣物摩擦着实在太疼,他今日便刻意将领口拉得低了一些。

  徐福莫名其妙地升起了一种窘迫的qíng绪来。

  不过随即他便注意到那些目光中隐隐有些忌惮之意,那应当与他的脖子无关了。

  徐福头一次主动走到了苏邑那边去,他伸手点了点苏邑的桌案,勾起了苏邑的注意,见苏邑抬头看自己,便压低声音道:“今日奉常寺中是怎了?”

  苏邑如何聪慧,顿时就明白过来徐福问的是什么,“众人已经知晓,那赵毅的判决下来了,如今正在前往行劓刑的路上。”

  哪有几个做了官的人,还被施以劓刑的,这次赵毅与徐福斗法,可算是败得极为惨烈了,奉常寺中人知道赵毅下场之后,顿时就对徐福起了警惕和畏惧。

  之前哪怕是邱机大病,他们虽然心中隐隐有不安,但这种事毕竟很难确定与徐福真有关系;之后王柳与徐福比试,丢了大脸,更甚至成了徐福的仆人,但那只是丢个面子罢了;赵毅如今呢?那是丢了官位,还要少个鼻子啊,从此里子面子都没了,走在街头少不得还要被人嗤笑鄙夷……想一想便令人觉得胆寒。

  徐福实乃惹不起之人啊!

  一些家世算不得qiáng大的人心中暗道。

  苏邑原本还要说些什么,他的目光却突然滞留在了徐福的脖颈之上。

  徐福将衣领往下拉了拉,是不会摩擦到受伤的位置了,但却也无形中破坏了他往日里身上清冷禁yù的气息,苏邑不自觉地红了红脸,目光黏着移不开地又瞅了瞅徐福的脖颈。

  这模样,像是……

  像是……他那刚成婚的兄长耳侧被他那凶狠的嫂嫂咬出来的暧昧痕迹。

  苏邑先是红了脸,后来又白了脸。

  徐福难道是不声不响便入了秦王的虎口吗?那痕迹实在令人惊心!

  苏邑朝徐福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徐福不明所以,又以惯用冷淡目光回应。

  苏邑暗自心痛。

  徐太卜定然是被王上痛下狠手了,然徐太卜心xing坚毅高洁,便不将伤口曝于人前,还qiáng作清冷之态,令人……心生怜惜?不,是心生敬佩!

  徐福在苏邑心目中的形象,莫名其妙陡然八丈高!

  徐福不清楚苏邑心中一系列的心理变化,他朝自己位置上走去,留给苏邑一个“光辉”又“隐忍”的背影……

  第53章

  华阳太后差人来邀嬴政与熊义二人赴宴时,那内侍一进门来,便呆滞住了。

  熊义脸上的笑容僵硬,嬴政神色漠然,两人之间的气氛如何瞧都如何觉得奇怪,内侍小声地转告了华阳太后的话,便不敢再多言了,他小心地抬头瞧了瞧嬴政,感受到男人身上传递而来的压迫之气后,内侍越加胆战心惊了,心中直嘀咕什么事才教王上如此冷酷。

  熊义发觉到嬴政早已不是往日的秦王,他不敢与嬴政硬来,何况为了一个赵毅的确是划不算,遂笑道:“今日有幸能与王上共用饭食。”

  嬴政的目光淡淡地从他的身上扫过,带头出了大殿。

  熊义心中嗤笑一声,道,果然,他虽然被称作熊义公子,那又如何?他不过是个昌平君的儿子,他父亲没本事去楚国做个王侯,他在这秦国也不能与秦王的地位相比半分。

  同为贵胄,差异却是如此之大,真叫人心中不甘啊。

  嬴政不过是来走个过场,当日给足了华阳太后面子之后,他便率人先一步离开了,跟在身后末尾处的小内侍在见到熊义后,似乎想到了什么,一直冲着嬴政露出yù言又止的表qíng来。

  嬴政将他叫到面前来,“频频望向寡人,可是有事禀报?”

  小内侍平时难与嬴政说上一句话,更难以走近他一丈内,如今被叫到跟前去,自然激动得难以自已,脸颊因为激动而泛着红晕,他忙道:“王上,奴婢有关于熊义公子之事禀报。”

  熊义的?

  嬴政来了兴趣,好整以暇地问道:“何事?”这时他还不知道,不过转眼间,他就会变了脸色,再难维持半分悠然姿态。

  “那熊义公子在奉常寺中对徐太卜多有纠缠,前两日奴婢前往奉常寺接徐太卜时,恰好撞上了,熊义公子竟是不肯放徐太卜离开。”

  听小内侍如此一说,嬴政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变得极为yīn沉,仿佛被泼了一脸的墨水般,神色黑沉可怖。

  嬴政如今已明自身心意,当然如同打开了通往另一条大道的路。嬴政脑子里立时便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来——他自己尚且会如此,难保其他人也不会如他这样,对徐福有所心动。

  那熊义对徐福说不准便也是心有图谋。

  嬴政骨子里是个极为霸道之人,嫪毐分走他的母亲,企图拿走他的王座,而吕不韦想要分走他手中的权利,抢走他的女人。瞧一瞧,这些人落了个如何的下场?哦,还有前几年的嬴成蟜,又得了个什么下场?他嬴政的所有物,岂是那么好觊觎的!

  熊义背后有个昌平君又如何?华阳太后十分疼爱他那又如何?

  嬴政yīn沉沉地一笑,全然没将熊义放在眼中。他早就是风雨加身,如此二十余年,他已然磨砺得威严不可侵犯。他想要向别人宣示出自己的主权。

  哪怕徐福如今与他还没有半分关系,但熊义送上门来,那他便拿熊义来做用来宣示的第一道旗子,熊义的鲜血,说不定便是最好的占证明。

  那小内侍并不知嬴政心中所想,只觉得自己的背脊不自觉地弯了下去,甚至心中隐隐升起了一股,想要朝着秦王顶礼膜拜的冲动。

  王上气势之qiáng盛,想必正处于盛怒之中吧。

  他果然没有做错,徐太卜在王上心中的确是不一样的。

  “那赵毅与熊义是……?”嬴政突然想到这一茬,不由得问道。这些小人物之间的关系弯绕,他自然了解不多。

  “赵毅与熊义公子曾为好友,常一同在咸阳街头作乐。”那内侍答道。

  嬴政心中已然有数。之前熊义为了避锋芒,哪怕在奉常寺中担了不低的职务,他也很少前往奉常寺,无非是给外人留个懒散形象,如今好端端的回到奉常寺中去了,还特地求到他跟前来,便是为了那赵毅无疑了。若是没有赵毅这桩子事,那熊义又岂会在见过徐福一面后,便觊觎上徐福?

  一想到熊义胆敢用放肆的目光打量徐福,将他细腻白皙的皮肤寸寸梭巡而过,嬴政便觉胸中有一把火在烧。

  他冷笑道:“依寡人看,那赵毅德行败坏,行了劓刑以后,便逐出咸阳城吧。”

  内侍愣了愣,“喏。”

  赵毅若是在奉常寺中安安稳稳的,那么多熬上个几年,或许什么时候不小心出个风头,再加上背后有所依仗,早日升官也并非什么难事,偏偏他太过急功近利,手中一把好牌也硬生生被玩烂了。当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的那些心机谋算以及jīng湛的演技,如今半分用场也派不上了。

  那内侍口中为赵毅叹息一声,便转身去传达王令了。

  王上一言,已然定下那赵毅的生死。

  了结完这边的事,嬴政便回了寝宫之中,恰好扶苏抱着书简来找他,嬴政虽然对孩子欠缺了几分耐心,但思及自己幼年,还是qiáng忍着不慡快,给扶苏解了惑。

  他的儿子岂会是凡物?因而嬴政倒也没深思,扶苏不过五岁稚龄,却为何当真聪颖得过了头?

  此时那牢狱之中,赵毅也被硬生生地拖了出去。

  “行劓刑时人是不能昏厥的,否则便不能达到惩罚之意了。”负责行刑的人,慢悠悠地抚摸着手中的小刀,神色漠然,如此狠毒的话从他口中慢条斯理地出来,无端叫人胆寒。

  不过狱卒们常年与这人打jiāo道,便也不觉得有何恐怖之处了。

  那些人笑了笑,道:“好歹也曾是奉常寺中堂堂太卜,敢与太卜令叫嚣的人物,他又自诩硬气高洁,如此,咱们便也给这位太卜一个展现自身风度的机会……”话音刚落下,便有一盆水浇到赵毅的脸上,生生将赵毅泼醒了。

  赵毅倒抽了一口气,喉中咯咯两声,咳出了血沫来,随后他才清醒过来。

  “你们……你们做什么?”赵毅的视线有些模糊,他看着眼前的人,目光恍惚了一阵,没能反应过来此刻自己在行刑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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