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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_尤四姐【完结】(95)

  他嘿嘿两声,“我也就在您跟前口没遮拦,知道您不和我计较。您猜猜,今晚上主子会翻谁的牌子?”

  颂银往大银盘里瞧了眼,两块贵妃的签子并排放着,底下一溜都在嫔以上。今晚上是头一回翻牌,四十九面牌子不能一块儿上,得有个品阶之分。先尽着位分高的,明儿再是位分低的,这么循序渐进着来。

  她想了想,“魏贵妃吧,我觉得她漂亮,有大家风范。”

  蔡四抚掌说:“这魏贵妃呀,您就没觉得她眉眼儿像一个人?”

  颂银含糊笑着,摇了摇头。

  “您真没看出来?”他咧着嘴说,“像您呀!也是大双眼皮儿柳叶眉,笑的时候这儿一个酒窝,和您长反了,可也有那么点儿意思。”

  颂银心头咚咚跳,果真是他说的那么回事,当时她见了贵妃,立刻就有这种感觉。魏贵妃是汉军正红旗人,皇帝亲自留牌的上记名,瞧这走势,颇有取而代之的意思。她高兴坏了,觉得是件好事,对蔡四道:“既这么合眼缘,你把牌子往上凑凑,搁得显眼些,让她拔个头筹。”

  蔡四应了,看看时辰到了进牌的时候,端起大银盘顶在头上,笑嘻嘻说:“您等信儿,瞧瞧今晚上是不是这位贵主儿。”

  颂银道好,反正也要盯着太监誊牌子,正好听消息。他去了也没多会儿,很快就回来了,进门打发驮妃太监准备起来,颂银问怎么样,他一笑道:“猜着了,正是这主儿。”

  她觉得脑子里紧绷的弦儿一松,开始期盼今天是个好开端,那位贵主儿拴住了皇帝的心,她就找着了替死鬼,可以重新投胎做人了。

  不过也做好了被恶心的准备,值夜的时候总在等着,说不定会要她出面,像当初郭主儿似的,碰上疑难杂症请她诊治。谁知却没有,已经过了时候,未见有人通传,看来一切都顺利。

  她合上册子抚抚脖颈,脱了罩衣预备就寝,刚chuī灯,听见门闩被拨得磕磕有声,她悚然大惊,“是谁?”

  话音刚落门就开了,一个人带着满身冰凉的风雪气进来,cha上门闩摸黑寻她,绊在了桌旁的条凳上,那高高的轮廓难堪地崴下去,和桌下那片黑暗融为一体。

  这种奇怪的出场,大概除了容实没有其他人了。她哭笑不得,“你就不能悠着点儿?飞檐走壁有能耐,进屋摔个大马趴。”

  地上人哼哼了两声,“你还笑话我,疼死我啦。”

  她下炕扶他,摸着个脑袋,顺着往下拽到胳膊,用力拉了起来,“摔着了?要不要紧?”

  他一蹦而起,“不要紧,我耐摔打。”上手一把抱住了她,把脸埋进她颈窝里,蹭了蹭道,“媳妇儿,我可太想你了。”

  颂银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皇帝qiáng硬,她咬着槽牙和他对着gān;容实易欺负,她就分外心疼他。其实她明白,这人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厉害角儿,他了解她的脾xing,该服软的时候服软,扮个楚楚可怜的模样冲她撒娇,她就六神无主了。她是女人的身子男人的心,但对于爱qíng里从来没有自尊心的容实来说,你不卖乖我卖乖,能屈能伸。两个人里总得有一个处于弱势,她的可能xing不大,所以只有他来相就。在她跟前别耍机灵,也别斗心眼儿,她一瞧自己在气势上绝对压过你,她就开始变得暖老温贫起来,任何事qíng都有求必应。

  颂银这刻泡进了蜜罐子里,几天来的辛苦和委屈见了他就散了。抬手捋捋他的头发,“我也想你,可你这会儿不能来,万一叫他拿个现形,那还了得?”

  他得意洋洋挺胸,“我瞧准了时机的,他今晚上不是御幸妃嫔吗,自己且忙着呢,哪儿有空管我呀。再有一宗,我把他埋在我身边的线给掏出来了。皇上有权决定他的死活,我有权决定他爹妈的死活,瞧他到底向着谁。”他大手一挥,“爷们儿的事儿你别管,你好好的就成。”

  颂银因他这几句话逐渐放了心,可是想起前两天夜里的事儿,又难过得无以复加。本打算告诉他的,再一想怕调唆得他沉不住气,只得隐瞒下来。愈发往他怀里拱,“你抱抱我,抱得紧紧的。”

  他箍紧她,亲了亲她的耳垂,“再忍一程子,等jiāo了夏,朝廷挪到避暑山庄去,咱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她不说话,寻他的嘴唇,用力亲他,把他的魂魄都给吸出来了。容实起先还发愣,立刻回过神来反客为主,唇齿间呢喃着:“半个月没见了……想得我……疼。”

  她嗯了声,“哪儿疼?心里?”

  他牵她的手往那儿一搭,“从上往下一溜都疼。”

  虽隔着衣袍,依旧能够感觉到那惊人的形状和热度。颂银红了脸,抽回手打了他一下,“没出息的样儿!”

  他咧嘴笑着,“见了你就这样,以前不敢让你知道罢了。”

  她愈发羞了,“你这人满脑子污秽。”

  他厚着脸皮说:“污秽什么,这是人伦。我就对你这样,对别人又没兴致,怎么算得上污秽呢。”

  她在朦胧的夜色里辨认他的脸,舍不得他煎熬,慢慢解了衣裳,别别扭扭说:“动静得小点儿。”

  他咽了口唾沫,往下扫一眼,心慌意乱。可是没让qíngyù蒙了心窍,光贪这一回欢,还图不图以后了?他替她合上了衣襟,“我能忍住,你别招惹我就成。我来见你不是冲着这个,就是想你了。”说着顿了下,攥住她的手道,“前两天得了信儿,知道他夜里来找过你,我心里急得火烧似的。想来瞧你,他在外围设了人,我绕不开,只好半道上退回去。今儿人好像是撤了,我才能来见你,也待不长,即刻就要走的。”掩着她衣襟的手顺势往下压了压,揩着一点儿油,高兴得花枝乱颤,“咱们有的是时候,不急在一朝一夕。”

  颂银怕他误会,嗫嚅道:“来确实来了,可没对我怎么样,就说了几句话。”

  他的声气变得又寒又利,“他敢对你怎么样,我活剐了他!”

  所以瞒着他是对的,要说自己差点儿死在皇帝手上,他一冲动当真进乾清宫去,到时候要补救就来不及了。

  她只管宽慰他,说什么事都没有,请他安心。又怕他耽搁久了落进人家的圈套里,劝他快点离开,临别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好不容易送走,长街上梆子敲三更了。

  第二天上库里查点家具摆设,各宫新添了人,都得重新布置,且有一阵子可忙。中途听太监说起,说五爷的哥儿殁了,上报了宗人府,进宫哭来了。

  ☆、第71章

  ?她只不动声色,愈发觉得这位恭亲王是个角色。先帝时期他当真沉寂下来,朝中只留他的名号,不任任何职务。要不是旗主的身份是孝宗皇帝在世时分派的,太后怕是连这项都要收回了。他是个沉得住气的人,不让他从政,他养鱼养鸟活得自在和乐。所以真正做到韬光养晦的是这位爷,当静时蛰伏,当动时当仁不让。要不是容实早就和她通过气儿,她也险些小瞧了他,以为他是个上炕认老婆下炕认鞋的主儿。也因为他没谱惯了,有再大的图谋,给人的感觉依旧是庸庸碌碌没有作为。太后算是比较警醒的,但对于他,带着三分戒备七分轻视,轻视绝对压倒戒备。他想要个过房儿子,给他就是了。横竖先帝已经死了,她压根儿不考虑大阿哥过继后先帝就断子绝孙了。大约心里还想着,没准那哥儿也是个短命,死在外头比死在宫里好,省得叫人背后议论,皇帝背上容不下侄儿的骂名。

  颂银那天给太后出了这个主意,之后就没有再提及过,免得太显眼,急吼吼的促成,反倒惹她怀疑。

  恭亲王那头也绝口不提过继大阿哥,有些目的放到台面上说反倒会坏了事,只需利用太后那份要打发大阿哥的心。皇帝是兄终弟及,照理百年后帝位应该回归正统,还是得传给大阿哥。如果大阿哥划到恭亲王名下,那么先帝这支后继无人,皇帝的子嗣就有了继承皇位的机会,有了这一条,太后舍出大阿哥的可能xing几乎有九成之高。

  颂银掖手站在檐下看雪后初晴的天宇,碧空如洗,湛蓝的绸子一路铺排出去,间或飘来几抹柔软的白,是灯下形态模糊的反光。

  要是没料错,过不了多久太后就会打发人来传她的。她安然等着,只需等着,什么都不用做。身后是小太监热热闹闹的吆喝,纷乱的脚步声里大小件源源往宫门上运去,终于看见有人侧身从fèng隙里挤进来,到她跟前打千儿,“给小总管请安,老佛爷有令,传小总管进慈宁宫说话儿。”

  她应了声,回头命笔帖式盯着,自己上了夹道,直奔隆宗门。

  进慈宁宫时恭亲王已经走了,太后招她来,赐了座,崴身道:“五爷的宝贝疙瘩没留住,今儿五更去了。”

  她啊了声,“选秀那会儿还进宫请御医来着,原以为能熬到谷雨的。”

  太后摇了摇头,“这孩子落糙就吃药,小时候一口药一口奶,养到七岁已经是造化了。眼下去了,去了也好,爹妈欠他的债还完了,该走就走吧!”说着压声道,“我才刚问五爷的意思,问他有中意的孩子没有,我给他说合。他像是有些为难,说怕宗室里没人愿意。乌雅氏也不知怎么了,大约太庙里坏了风水,家家儿子不多,也就二爷三爷,一家有三个罢了。”

  颂银道个是,有意装听不懂,和她打着太极,“可过继给恭王府也不吃亏,恭亲王是铁帽子王,世袭罔替的,不比当个不入八分公qiáng?”

  太后想议的不是这个,抬指轻轻蹭了蹭眉梢,“你上回给出的主意我仔细考虑过,也问了万岁爷的意思,他是无可无不可的。要是舍给了自己的亲叔叔,还在门子里,不过换了个地方呆着罢了。就是先帝那头,怕逢年过节没人上供祭奠。”

  颂银笑了笑,“老佛爷心疼先帝,想得那么长远。其实也不必忧心,大阿哥就算过继了五爷,先帝是亲阿玛,照样的磕头供奉。将来咱们万岁爷的阿哥们进太庙祭祖,先帝那头也不会少了一份,您还怕什么?”

  想必成宗皇帝对大位旁落也不痛快吧!忍得一时憋屈,把皇位重新夺回来拥立大阿哥,他地下有知应当是赞成的。那几位王爷有功,至多当个顾命大臣。如今是太平盛世,不是动dàng的战国时期,量他们不敢公然篡位。

  太后等的就是这句话,她自己有了决断,只要得人肯定,几乎就可以拍板了。抿嘴一笑道:“既这么就没什么可议的了,去知会寿安宫一声,择个吉日让恭王府来接孩子就是了。好好的阿哥,住在寡妇院不是个事儿,不如上恭王府去,也沾点人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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