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拽住李南溟的衣角，小声央求：“哥哥你可以和我拉拉手吗？”
李南溟垂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凌珑又靠紧了一些，“狗蛋儿家俩兄弟都是拉拉手去上学的，狗蛋儿还问我要不要和他也拉拉手呢！嘿嘿，说到狗蛋儿，他今早还给我带了玉米棒子，我吃了一口，可甜了！”
凌珑的手已经伸了过来，李南溟很快躲开了。
凌珑又叫了他一声“哥哥”，还带着点儿撒娇的意味，李南溟有些心软。
上学前的这些日子，凌珑每天都跟他一起种地、砍柴、洗衣，原本他要干到晚上的活儿，如今半天就干完了。
八月的阳光灼热，李南溟总会在田里、在山间、在井边偷偷看凌珑，每当看到小孩儿白皙的皮肤被晒红，他的心就像原本平静的池子里被扔了一块石头，噗通一声，漾起水波一片。
凌珑本不用这样的。他本可以赖在爷爷怀里一直听爷爷宠溺地叫他“小冬瓜”，却选择跟在自己屁股后边晒得通红。
“狗蛋儿看到我和他没在一个班，还说觉得好可惜啊！”凌珑还在说狗蛋儿，“唉！我也觉得好可惜呀，狗蛋儿是除你以外，我在绿野村最喜欢的人了！”
李南溟蹙了一下眉。
他本来已经将手掌舒展开，只要凌珑碰到，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牵上来。
但是李南溟又倏地收成了拳。
他想，如果凌珑没有叫狗蛋儿的名字，自己应该会愿意和他拉拉手。
走到学校，天也亮了。
乡间学校十分简陋，泥土砌的墙坑坑洼洼，木质桌椅摇摇晃晃，脚下的地板裂开，几株小草从缝隙里生长出来。
李南溟进了教室就坐在最后一排，凌珑屁颠屁颠跟过去坐下。
“喂，你们是哪个村的啊？”
忽然，一个脑袋探到凌珑眼前，是前桌的小孩儿转过身来搭话。
还没等凌珑回答，那小孩儿就抢道：“你的背包这么破，肯定是绿野村的！我爸说绿野村离森林最近，挨着山，土地不好，是世界上最穷最穷的地方，畜生都不愿意去那里！”
……什么？什么叫畜生都不愿意去哇！凌珑急了。森林里明明有很多小动物，从前从前，他会和小鹿一起喝水，会和小松鼠一起吃果子，还会和小老鹰一起飞呢！
“才不是，绿野村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了！”他生气地反驳。
小男孩嘲笑道：“你说绿野村不穷，你肯定是说谎的！我家就盖了全乡第一个两层的房子，你的绿野村有两层的房子么？”
凌珑被噎住。
唔，绿野村好像真的没有两层的房子……
不知何时，他们周围已经围了一圈同学，听了他们的对话，大家七嘴八舌起来。
“我家稻谷是全乡长得最好的！”
“你骗人！今年修了路，城里人来收稻谷，第一个看上的就是我家的！”
“稻谷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爸是给咱乡修路的，你们家卖了稻谷，都得感谢我爸！”
“……”
小孩儿们攀比了半天，目光又回到凌珑身上。
“你呢凌珑，你家有什么？”大伙儿问他。
“我、我……”凌珑憋红了脸也说不出来一个。
爷爷住的房子不是两层，爷爷没有买水牛，也不会修路，他好像什么也没有。
可面前一群人类小孩儿睁着大眼睛看他，他必须得说点儿什么出来，不能丢了绿野村的脸！
“我……”他憋了半天，终于想到什么，脱口而出，“我、会、飞！”
班级里安静了一秒。
再下一秒，哄堂大笑！
一个男孩二话不说将他从座位上扯起来，看他咯吱窝下边有没有长翅膀，“你吹牛吧！”
“说不定他翅膀长在背上呢！”
“说不定长在屁股上呢！”
凌珑懵懂地在小人类堆里被拉扯、推搡，一个不注意还摔了个大马趴，刚要站起来，一个男孩就伸手去扒他裤子。
“说不定长在裤裆里呢——啊！”
他手都没碰到凌珑，就被什么人拽着衣服摔了出去，“嘭”一声，重重撞到桌角。
木质的桌角不算坚硬，但动手的人不知轻重，男孩的额头还是瞬间红肿起来。
“谁啊！”男孩撑着桌子站起来——
却再次被一脚踹倒在地。
李南溟的脚死死踩在他肩上，垂眸俯视他，冷声：“再动他一下试试？”
全班噤声。
小孩儿们都被吓着了，大眼瞪小眼，小心地打量着李南溟——这个看起来比他们大不少、高不少的同班同学。
看见李南溟又凶又冷的眼神，凌珑也吓了一跳。
他一开始有点害怕，但又后知后觉地有些开心。他不知道什么样的情绪才是对的。在森林里，即使他的灵力是最弱的，也从来没有其他小龙保护过他。
“上学第一天，都围在这干什么呢？”
还没等凌珑想明白，一个凌厉的女声便在身后响起。
凌珑回头，看见一位女老师。她身着白色衬衫和黑色休闲裤，戴着眼镜，马尾高高扎起，一副干练的知识分子的模样，像是城里来的。
——老师来了，哥哥是要挨批评的！
凌珑一骨碌爬起来，跑上前拉开李南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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