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腕一翻，镜子中的画面切换。
是绿野村，曾经依山傍水的小村庄如今已经污浊不堪，小河发臭，满地的塑料包装，村民们叼着烟，抽了两口，又随口吐在地上。
不可能……
凌珑不住地摇头。
“不止是因为这是我的使命，还因为这里是我们一起长大的地方，哥哥。”
“我想要保护它。”
曾经他对李南溟说过的这些话还记忆犹新，为什么一转眼就连保护它的机会都没有。他和李南溟的一起长大的那十几年好似也随着曾经的一片绿野离去，从未存在过。
山神继续道：“你在人间待了许多年，于龙族而言是十分宝贵的资源。爱上人类是重罪，你本该去死，但你可以将功赎罪，顺便……”
山神镜子中的李南溟，笑道：“公报私仇。”
凌珑闭上眼，许多画面浮现。
他又看见自己离开那天，李南溟购物软件上的东西。
——李南溟甚至产生购买汽油要去做傻事，怎么可能会变成为李显贵卖命、破坏森林的人呢？
“哥哥不可能这样……”凌珑睁开眼，倔强道，“你们一定是在骗我，李南溟他不会这样！”
“呵，好好想想吧。”山神冷眼看着他，踩在他小腹上的脚愈发用力，“宁愿相信人类也不愿相信同类，你知道的，你们的下场都会是什么！”
说罢，山神手腕一翻。
镜中出现庞焰。
庞焰被囚禁在另一处山洞里，奄奄一息，比上一次凌珑看见他还要虚弱，龙鳞上全都是伤痕，甚至翻出鳞下的骨肉。
“他快要死了。”山神笑着说，“在人类世界沾染了最没用的‘情’，凌珑，你应该不忍心你的朋友为你丧命吧？”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第三卷 就结束了
第73章 喜欢好人类，爱好人类
山神和龚云离开了，山洞里只剩凌珑。
犹记自己还是一只很小的小龙时，这个小山洞是多么温暖，那只帮他赶走坏小龙的小黑龙也是那么友善，甚至，曾经的山神好似也并不这样武断。
为什么这一切会变化？
为什么这样的变化会牵扯出那么多的是非，从他和李南溟的小情小爱，到整片森林、整个世界的生存环境。
灵力已经十分虚弱，抬起手都是困难。但凌珑还是颤抖地举起手臂，用最后一丝力气让灵力汇聚到指尖，学着山神的样子手腕一翻——
他期待自己也能变出那个镜子，能看到李南溟的镜子。
可是看不到。
他的灵力像本就已经碎裂的绿宝石，即使强行黏合起来，也于事无补。
哥哥……
他孱弱到无法张嘴说话，身体已经逐渐退回龙形，只好在心里执拗地地呼唤这个称呼。
夏季，蝉鸣的高峰期正当时，淹没了凌珑的耳畔，也淹没了似乎会传递回来的回答。
哥哥……
凌珑又在心中唤。
泉水叮咚，山涧下的山泉到了最清澈也最活泼的时节，泉水撞击石头发出好动听的声音，叮咚，叮咚，好像他曾经戴在左脚踝上的银链发出的声响。
如今，银链没有了，他亲手摘下了，于是哥哥也没有了。
不仅没有了，还变成了坏人类。哥哥在帮李显贵做事，在做破坏森林的肮脏事。不，不会的……哥哥不会这样的……
灵力告磬，凌珑的眼睛沉沉闭上——
下一秒，黑色的灵力注入他体内，就像是为将死之人注射了肾上腺素，凌珑倏地睁开眼，看到龚云。
“想好了吗——”
下半身已经变回龙形，凌珑疯了一般，用人类脆弱的双手在地上爬行，爬到龚云脚边，紧紧抱着他的双腿。
“求求你……”凌珑仰头看他，“你是一只好小龙，龚云，你让我看看他，真正的他，好不好？”
这是最后一颗救命稻草，即使希望微茫，凌珑也要不管不顾地恳求。在内心的最深处，凌珑仍然对儿时拯救过他的小黑龙存有一丝信任，他相信，本性善良的小龙不会变坏到哪里去的。
龚云似乎比刚才平静许多，尽管声音仍是沉的：“你凭什么觉得刚刚那个李南溟是假的。”
凭什么觉得呢？
凌珑也想问自己。
凭七岁时哥哥在开学第一天为他罚站，凭十二岁时爷爷走后哥哥说会保佑他一辈子平安健康，凭十五岁在发现他是小龙之后，哥哥说你是什么我都喜欢你，凭十八岁哥哥为他放弃了高考的五十分……
甚至，凭他离开前，李南溟拷在他手腕上那那枚手 铐。
“凭……相信。”凌珑回答，顿了顿，又补充道，“和……爱。”
凌珑看见龚云的脚背忽然绷得很紧。
这两个词的触动有这么大吗？这难道不是世间最正常的事情么？作为山神接班人的龚云，竟然连这两个词都不理解么？
凌珑艰难地支起身子，抬眼看龚云。
但龚云没有给他机会。龚云很快转身离开，脚步似乎并不稳健。
凌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他只知道，龚云离开了，他可以汲取的灵力就随之变少了。
视野再次模糊，双眼阖上之前，他看到远方的古塔。
古塔顶端，那株双生藤蔓的两茎分崩离析，已经全然向古塔的两个方向攀爬，越往上生长，越发的枯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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