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找到一些线索。
祭山节的晚上，他来到庞焰的山洞，看望沉睡了四年的他。
他跪坐在庞焰身边，抚摸他红色的龙鳞。
他轻声说：“小时候，我们是不是也在排队祭拜山神的队伍里？李南溟说我们三个人是一起长大的，你还记得么？记得的话，为什么不告诉我？”
庞焰当然不会回答。
凌珑要的也不是庞焰的回答。
身后的洞口，那团熟悉的灵力又被他感知到了。
凌珑坐直了身子，朝身后说：“自己出来吧。”
身后安静片刻，不一会儿后，龚云走到了他的身边。
龚云跪在他身边，头重重垂下，认错道：“……山神大人。”
凌珑淡淡睨了他一眼，轻声说：“你不用这样叫我。”
龚云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已是哭腔：“……凌珑，对不起，但当时我真的没有办法……”
龚云将记忆的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凌珑。
八年前，旧山神将凌珑从人间召回森林，要挟凌珑为他做事，凌珑不从，旧山神便命令龚云夺走了他的记忆，并且将森林里所有龙和生灵的记忆都进行了修改，让这片森林都遗忘凌珑曾经与李南溟有一段过往。
龚云不敢违抗旧山神的命令，照做了。
这样做大抵也符合他的私心，凌珑忘记李南溟，那便是凌珑不会再爱那个人类。他本该心满意足，却一直惴惴不安，最后，在对庞焰的记忆修改到一半时，冒着被旧山神发现的风险收了手。
庞焰保留了原本记忆的一半。
庞焰问他：“为什么这样做？”
龚云沉默。
“你喜欢他，是吗？”
龚云没有回答，转而说：“他会成长为比我们都厉害的小龙，他拥有天生善良而悲悯，是比我们都厉害的小龙。庞焰，我们一起陪他成长，等到时机成熟，你告诉他真相，他会愿意相信你。”
“为什么不是你？”
龚云背过身，看着眼前的绿野，看着远处的人间，自嘲地笑了。
“作为现任山神的接班人，我这辈子都在诋毁人类、防备人类，甚至在准备与人类开战。”
“我一出生就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你问我喜不喜欢他，其实，我根本连喜欢都不配。”
作者有话说:
下章回到去找出租屋哥哥那里
第102章 千万次的爱
但旧山神还是发现了。
在四年前凌珑将他囚禁在山洞里之后。
旧山神勃然大怒，扬言要冲破凌珑的禁锢，杀了庞焰，杀了凌珑，杀了所有人类。旧山神话音一落，伸手射出一股灵力注入庞焰体内，庞焰瞬间吐出鲜血，跌坐在地。
旧山神彼时已被凌珑禁锢，灵力下降许多，他的攻击不足以致命，但强弩之末不容小觑，庞焰体内受了重伤，勉强撑了几日后，力气不逮，陷入昏迷至今。
整个森林的龙之中，除了凌珑，只有龚云的灵力能够与旧山神抗衡。
旧山神是养大龚云的恩师，龚云几次都下不去手。
但他也不忍让凌珑受到全森林的质疑和攻击，最终在一个夜里，他亲手杀死了旧山神。
-
听完龚云的话，凌珑没有多言，只是沉默地望着山洞外的月亮。
龚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太害怕失去凌珑的信任，于是连滚带爬跑到他身边。
“凌珑，对不起……但当时，留住庞焰的记忆，已经是我能做的最大的努力了。”他仰望着凌珑，希望他的神能够给予他回应。
还好，他的神是悲悯的，绵善的。
凌珑回头，月光在他的背后，不知是月光照亮他，还是他让月亮温柔地亮起来。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凌珑淡淡地垂眸，语气温和地对他说。
许多情绪在龚云心中翻涌。儿时初见凌珑时，他明明是一只连自己的小山洞都守不住的小青龙，怎么现在就已经长成了清冷漂亮的神——可望而不可即。
龚云抓住凌珑的手腕，“你真的像一个神在和我说话，我在忏悔，而你在宽恕我的罪孽。”
凌珑淡淡地看了一眼被龚云抓着的地方，没有挥开他，也没有更亲密的动作。
凌珑说：“龚云，我知道你让庞焰留下一半的记忆，已经是你能做到的全部，我很感谢你。杀死旧山神，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这件事做得不妥。不是说对我不妥，是对你自己。”
龚云一怔。
“杀了你的恩师，你不痛苦么？”
凌珑双眼中盛着浅浅一层水雾，那是悲悯的具象化，让龚云深埋心底四年的罪孽喧嚣而出。
痛苦，当然痛苦。即使他不认同旧山神的暴政，但他毕竟是培养了他二十多年的恩师……可他弑君是为了谁？
龚云恨自己天性中的温吞软弱，弑君已经是他能为凌珑做得最勇敢的事情，但他始终做不到对凌珑狠下心——就像那个人类那样，不由分说地占有这尊漂亮小神仙，换来凌珑的一眼特殊对待。
龚云没有回答凌珑的问题，转而说：“凌珑，你我之间，永远都隔着一层距离，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不论是什么身份，不论我为你做了多少……”
凌珑没有说话。
龚云问：“成为神的你，还会想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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