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珑没有说话,轻轻抽开被龚云抓着的手腕,缓步走到洞口,仰头与月亮对视,而后轻声回答:
“会的。”
“一直在想他。”
告别龚云,凌珑飞向古塔。
时间终于到了。
他触摸那株双生藤蔓,闭上眼。很快,他意识变得混沌,再次清醒时,他进入了那个黑色的空间,来到神谕的场地。
不同的是,之前每次和神谕的对话,黑色空间里只有他。
而这次,他的对面坐着一位老人。
琥珀色的龙角生长于头顶,白色龙尾缓慢地在他身后摇动,好像儿时那双苍老的手轻轻拍打他背部的哄睡动作。
很早以前,凌珑就意识到神谕是爷爷了。他没有做声,只是一如既往地在人间完成他的修行,如今按照计划将成果双手捧到爷爷面前。
爷爷夸赞他:“小冬瓜,你已经是一位合格的小山神了。”
凌珑有些叛逆地反问:“爷爷,只是合格而已吗?”
爷爷歪了歪头,笑容满面,请他继续讲。
凌珑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出准备了四年的话:
“曾经我十分排斥这个身份,我不想当什么山神,只想当一只快乐小龙。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选择了我,是不是在你成为在人间带领我的大龙之后,就算计好了这一切。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利用我,爷爷。”
“但后来,我想明白了。这都是因为爱。”
“因为爷爷你爱人类,你爱这个世界,你也爱我,我也一定很爱你。你的爱在传承,传承给了我,所以只能是我。”
“所以我努力把你的爱传达给森林里的每一只龙、每一个动物、每一片叶子。今天的祭山节,是我交给你的最好答卷。我完成了你想要的,也是我想要的‘共生’。”
“爷爷,就算我不记得曾经与你相处的日子,不记得小时候的我是如何爱你,但我想,我很爱你,爷爷,我已经很爱你……”
许多眼泪落下来。
爷爷安静地看着他,带着慈爱的笑容,说:“就像你爱南溟一样。”
凌珑哭腔道:“就像我爱他一样。”
爷爷朝他张开手,“过来,孩子。”
凌珑走过去,坐在爷爷脚边,他贴着爷爷的膝盖,闭上眼。像小时候一样,爷爷伸手摸摸他的头。
白色的圣光以爷爷的手为原点,四散开来,铺满了整个黑色的空间——再也没有黑色,再也没有不见天日的时空。
“庞焰会在明天苏醒。而你,我的好孩子……”
“旧山神陨落时,我从他的手中将你的记忆拿了过来,替你保存了四年。不是我不想早些给你,但在爱着世人,也被世人爱着的神的修行路上,你没有办法分辨小爱和大爱,更无法理解什么叫共生。”
“只有当你真正爱上这个世界——不偏不倚地爱着,你才会知道,亲情、友情、爱情……任何一种情感都是爱,你对一个人类的爱也只是爱的一部分,根本不叫偏爱。”
“祭山节的盛况,代表着你也被这个世界不偏不倚地爱着。我想,事到如今,你的生灵们也会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偏爱。”
“我的好孩子,去爱你想爱的人,做你想做的事吧。”
话音减弱,凌珑睁开眼,看到古塔,看到眼前的双生藤蔓
他倚靠的不是爷爷的膝盖,而是粗壮的藤蔓根茎。爷爷已经不知所踪,只留下这句话。
祭山节,人类燃烧在古塔里的香火将将熄灭,烟尘余烬未散,呛得凌珑眼泪直流。
凌珑伸手用灵力把这些烟尘清理干净,可眼泪还是没有能停下来。
第二天,凌珑来到庞焰的山洞,见到了苏醒过来的庞焰。
庞焰激动地拉着他,跟他讲述了旧山神的罪证,还一五一十地将它们儿时的回忆将给他。
凌珑坐在庞焰身边耐心地听着,从天亮到天黑。
他没有告诉庞焰,昨晚爷爷——或者说神谕,已经将他的记忆完完整整地重现给他,他已经记起了所有的事情。
他只是带着温和而悲悯的笑意,看着他的好友,感受到他们之间的那份叫友情的爱。
第三天,凌珑召集了森林里所有的龙和动物。
刚刚降生的小龙崽趴在他的脚边,小野兔伏在他的膝盖,威武的狼群站在他的身后,群龙飞在半空中。
他们安静地听他讲话,听他讲一只小青龙和一个人类哥哥的故事,听他讲什么是爱,什么是共生。
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太阳升起又落下,月亮爬上枝头。当月光亲吻凌珑的额头,故事也讲完了。
小龙崽听困了,已经打起了可爱的小呼噜。小野兔安静片刻,忽然三两步爬上他的肩头,用可爱的小嘴巴啄了一下他的侧脸。狼群一齐引颈长啸,那是赞同的呼号。
飞在空中的群龙一齐扬起龙尾,每一只龙尾上,都有一片漂亮的龙鳞离开它们的主人,飞向山神。
无数片龙鳞落在凌珑的手中,五彩斑斓。
儿时,他龙尾处那块被旧山神剜下的龙鳞,时隔近二十年,终于成百上千倍的补上了。他被爱着,他痊愈了。
带着这千万次的爱,凌珑飞往人间,飞向江城,飞到李南溟的身边。
作者有话说:
果咩纳塞TT 我上章好像说过这章时间线回到现实,但写起来还是觉得断在这里比较合适。下一章就回现实了,在写,今晚11点半左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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