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压下去的烦躁复而腾起，李南溟反问：“你们几岁了？”
“几岁了都有悄悄话要讲啊！”庞焰说，“青春期了，我们有……有少男心事了！那个啥，你属于家长，不能说给你听！”
李南溟眉头拧起来，“什么心事？”
“没——”凌珑企图拉回。
“少、男、心、事！”庞焰却一句一字地对着李南溟重复。
李南溟的脸色倏地冷下来，问：“谁？刘小园？”
“不是——”凌珑要崩溃了。
“啊对！”庞焰打了个响指，“就是刘小园，我们要讲好多关于她的事呢，有的不方便说给你听！”
李南溟看向凌珑。
凌珑也回看他，神色慌张，支支吾吾了几声又什么都说不出，像是在默认。
李南溟垂在身侧的手抓了紧。
为了今天下午能准时出现在考场外，李南溟昨晚在工地干到很晚，今天下午才得以提前离开。
他在工地冲好凉水澡，换好干净衣服，拿着这几天辛苦赚来的钱去买了凌珑惦记许久的麦当劳。他来到考场门口，却看到凌珑和那个女孩子亲昵地在说话。
其实他们并没有说几句，但是女孩看向凌珑的期待，凌珑看向女孩的温和，都深深刺在他眼里。
照理说，这意味着弟弟长大了，他当哥哥的应该高兴。但不知为何，他只觉得这幅画面十分刺眼，他不想看。
“哥，其实我……”
“行，你们聊。”没听完凌珑的话，李南溟起身，利落地离开了房间。
他害怕从凌珑口中听到什么自己不想听的话，比如他承认自己真的有所谓少男心事，比如他撒谎说庞焰是在胡诌。
肯定也不行，否定也不行，怎么说都不可以。
凌珑口中怎么可以出现别人？
李南溟下了楼，走到酒店前台看了一眼价目表。
最便宜的单人间也要一百元一晚。
现在已经是十一点，他们明天一早就要动身回去，李南溟舍不得花这一百块钱，不值。一百块钱可以给凌珑买很多根麦芽糖了。
李南溟低头走出旅馆。
麦当劳就在不远处，24小时营业，李南溟决定去那里坐一个晚上。
反正开房也睡不着。
李南溟的手刚握住麦当劳的把手，一个人就从后边拉住了他。
回头。
月色下，凌珑眼中的翠绿色愈发明显，特别是在此时这种楚楚可怜的时候，总会像一汪碧水一样在眼眸里摇动。
摇得李南溟心肝都在颤抖。
“哥。”凌珑叫他一声。
他没回应。
“哥哥。”凌珑改口。
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抓住裤缝，李南溟“嗯”了一声。
“你回来和我睡一张床吧，省钱。”凌珑顿了顿，许是意识到自己提钱会惹李南溟不高兴，又补充，“你自己待在外面也不安全。”
凌珑很恳切，很招人疼，很会拿捏他。
可这不是他想听到的。
见他不说话，凌珑又说：“你特意来接我考试，我把你支走，是我不对。哥哥，对不起。”
凌珑说对不起时，头埋得低低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可怜又委屈。
很受用。
李南溟松开了麦当劳的门把手，沉默片刻，问：“你喜欢那个女孩子？”
天知道他说这句话前在心里翻来覆去纠结了多少次。
“我不喜欢，我都不懂喜欢是什么。”
凌珑答得倒是很快，但李南溟不确定真假。
“那你和庞焰要聊什么悄悄话？”
然后凌珑就支支吾吾像找不到借口。
李南溟沉默地看着他，许久后自己说：“算了。”
年龄像一道撕裂得越来越大的沟壑，将他和凌珑分隔两岸。是不是再长大一些，他就要抓不住他的弟弟了。
回想起小时候凌珑问他长大后会不会分开，也是荒谬，原来真正担心这个问题的人是他自己。可能也只有他自己。
凌珑也没有多解释，小心翼翼地问他：“那……我们回去吧？”
李南溟“嗯”了一声。
两人沉默地走在陌生的城市里，路灯将他们的身影拖得很长。那是两道平行的影子，没有相交的地方。
他们回到房间。
一进门，李南溟就看到庞焰元气大伤一般靠在床头，像是精气神被谁抽走了一部分。
李南溟问他：“你怎么了？”
“啊。”庞焰显然没想到李南溟会关心他，“我没事儿哥，我就是……考试考累了，嗯嗯嗯对，考试考的！”
李南溟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他和庞焰也算是一块儿长大的，几乎没见过这小子蔫了吧唧的样子。
他上前伸手探了一下庞焰的额头，不烫，反倒有些发凉。
“哎我没事儿哥！”庞焰躲开他的手，一溜烟儿从床上爬起来，拿衣服进了浴室，“我先洗个澡，你们快睡吧！”
李南溟回过头。
只见凌珑一脸歉疚地看着浴室，还伸手摸了摸自己头顶那两个发旋。
他没搞懂这两小孩怎么的了，但庞焰没发烧应该就问题不大。剩下的他也不想管了。
“过来睡觉。”他坐在床边，命令凌珑。
凌珑立刻收回目光，很乖地走过来，掀开被子躺下去，又往一旁挪了挪，给李南溟留出半个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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