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真的能在同一个城市念大学吗？
小龙在人间只能待到十八岁，所以庞焰“死”了。
庞焰“死”前来找过他，说：“我不知道山神大人是怎么知道我在人间成绩很好的，总之今年冬天我回森林时，他就给我指派了这个死法。”
“我看见，有一只龙没有按照山神大人的指派完成死亡任务，最后被山神大人用灵力钉在了石柱上，流着血，挂了十天十夜。”
最后的最后，庞焰以一种克制又悲哀的语气对他说：“凌珑，山神洞悉世间的一切。”
凌珑追问他什么意思。
庞焰摇头，只说，凌珑，我只能说到这了。
他的回忆被李南溟沉冷的声音打断。
“回家吧。”
李南溟的大手扫在他的头顶，那些纸钱的灰烬就翻飞起来，离开他的头发。
凌珑抬眼，看见李南溟冷淡的眼里充盈着许多内容。那些内容旁人不可察觉，但他作为李南溟的弟弟，一眼便知。
和庞焰的养父母说了再见，凌珑和李南溟并肩走出庞家，走回绿野村。
从七岁到十八岁，从乡里到绿野村的这条路不知道被他们踏足过多少次。如果有一个人突然消失，连路也会想念他吧。
“分数——”
“填志愿——”
两人同时开口。
凌珑愣了一瞬，想说的话忽然又说不出口，如鲠在喉。葬礼上的灰烬似乎还没消散，又飞到他眼中，使他想流泪。
沉默浸入黑夜里，最终是李南溟先开的口：“你要说什么。”
一辆车经过，照亮这条没有路灯的乡道。地上，他和李南溟并肩而行的影子竟然可以被拉得那么长，好像他们也会一起走得很远。好像。
如果终究还是要分离，那么比起让李南溟经受自己死亡的突兀，不如温水煮青蛙，从现在就开始给他脱敏，让他习惯自己的缺位。
于是凌珑狠下心，说：“我查过了，哥，你的分数能够挤上A市的A大，如果不去A大，你就只能去念二本了。”
李南溟脚步止住，沉默地看他。
凌珑的步伐没有停，他不敢停下，不敢回头。
中秋节说过大学还要在一起的是他，现在把李南溟往外推的也是他，他背信弃义，是骗子小龙。很好，哥哥一定从此刻就开始讨厌他。
“那就念二本。”身后传来冷静又坚定的声音。
凌珑心跳一顿。
就知道。
他转过身，着急道：“为什么？你好不容易考上的！”
高三这一年，凌珑将李南溟的努力看在眼里。
每天早上四点，凌珑都会从宿舍阳台看见在操场上背书的李南溟，寒来暑往，风雨兼程。
李南溟从小到大身体都好，但再好的身体也经不起这么造，有一回晨会李南溟直接晕倒在操场上。凌珑急哭了，问他干嘛连命都不要了，李南溟躺在校医室的床上，说，因为要和小冬瓜去同一个城市读大学。
长大了，哥哥很少再叫他的小名。凌珑便不说话了，心软得像天上的云。
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李南溟整个高三足足提了两百分，在高考时超常发挥，超了一本线十分。
查到分数的那一刻，李南溟的第一句话不是为自己高兴，而是把他压在床上，冷漠而不由分说地亲吻他，说，这样肯定可以和你去同一个城市了。
因此此刻，凌珑问李南溟为什么，李南溟沉默而笃定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知道为什么。
凌珑哀求道：“哥，别闹了，这是高考……”
李南溟淡漠地看着他，那双眼睛衔着他的时候总是那么有压迫感，好似下一秒就要摁住他的脖子撕咬下来。
“叫我什么？”
在那养冷淡压迫的眼神下，凌珑心尖都在发颤，乖乖改口：“哥哥。”
往日，凌珑唤这个称呼就可以获得李南溟的宽宥，比如被压在床上亲吻时，李南溟摁在他下颚的手会稍稍放松，让他喘气。
可现在，这个称呼并没有唤起李南溟半点动容。
他愈发冷漠地质问：“你说过，大学还要在一起，你要食言吗？”
“我……”
凌珑也不想食言，可是……
可是他们又谈和在一起。不管是人和龙，还是哥哥和弟弟，在哪一个维度上，他们都不可以在一起。
很久没车经过，乡道又暗下来，伸手不见五指。于是那些正在萌发的感情，也沉寂在这篇夜色里，扼于萌芽之处。
凌珑强忍心痛，说：“可是阮老师说了，兄弟长大了，就是会分开的。”
这是他小时候最不愿相信的那句话，如今竟成为他的论据。
“那就不当兄弟。”李南溟盯着他说。
凌珑心跳一滞，想接话却不敢。
还是没有车开来，他们的四周还是暗的，于是李南溟朝他走过来时，他只听到压迫的脚步声，看不见李南溟走到了哪里。
下一秒，下巴就被捏起来。
力道很大，凌珑觉得很疼，可是一想到今后某天就再也享受不到这份疼痛，就觉得李南溟其实也可以捏得再用力一点。
但也只是想想。
强撑着理智，凌珑躲开李南溟的手，退后一步，喊道：“我……我不想和你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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