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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奴_狂上加狂【完结】(82)

  是以她的那一句“少夫老妻难相守”的确是出自她的肺腑之言。

  莘奴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微微一笑道:“你的心思我明白,我自有分寸……”

  因为前方一时无战况,而廉伊因为与将军的jiāoqíng,请了半个月的长假,便脱掉了戎装,又换穿在府宅里劈柴做饭的粗衣,勤快地在府宅里做事,更是亲自上山选了木材砍下,拖到院子里去皮刨木,亲自打造了一只小小的木chuáng还有几件木质的玩具。俨然已经是自认为人父的架势。

  莘奴看了犹自头痛,寻思着倒是要找个机会撵那廉伊快些回转兵营。

  这一方的头痛尚未停止,那一厢更要命的头痛却毫无预兆地爆发了。

  莘奴原本是存着让邺城令伪造文书的心思的。自从魏文帝时期变法之后,魏国的户籍制甚是周详。

  当初她落地邺城时,因为魏王的亲自下令,邺城令亲自执笔为她修写了户籍文书。可文书里言明了她是未婚之身,可若是几个月后,她的孩儿呱呱坠地,那未婚的文书便再也看不过去了。

  是以她想要先与jiāo好的邺城令夫人言明一番,再不动声色地将那文书改成丈夫亡故的未亡人。这样一来,腹内的孩子便是遗腹子,就算以后真有人敢嚼碎舌根,也有官家的文书辟谣,维护了一个脸面周全。

  可是当她来到邺城府衙时,还未及转入后宅,便见府衙前满是车马官兵,一片嘈杂的声响。

  不过那些官兵俱是围拢在一辆囚车之旁,那囚车之内赫然坐着一个满身铁链,衣襟前带着斑斑血痕之人。

  虽然他披头散发,看不清容貌,可是莘奴不知为何,却觉得那人分外眼熟。就在这时陪她一同前来的廉伊叫了一个兵卒过来问道:“这是抓捕了何人?为何这般兴师隆重?”

  那兵卒一脸兴奋道:“我们城令又立下奇功了!前几日我们就收获了密报,说是魏王亲自下令缉拿的要犯出现在邺城的城郊,于是城令大人亲自安排人手,设下了陷阱,今日一早,在城郊捕获了要犯王诩!”

  “可惜啊,上面又下了命令说是要毫发无损地活捉,不然的话,到手的赏金可是要翻倍的了!”

  就在兵卒们犹在七嘴八舌议论之时,一抹倩影突然腾地从马车上站来起来,也不用人搀扶,径自跳下了马车,朝着那囚车奔去。

  若是旁人这般鲁莽,一早便被官兵拦截住了。

  可是丽姝下车太匆匆,并没有戴上面纱,在一阵清风之中,满是清香扑鼻,一gān官兵皆是看眼前这素衣黑发,双眼流波的绝丽女子一时傻了眼,待得她提着长裙翩然,若彩蝶一般飞至囚车前,这才缓过神来,纷纷抽刀厉声喝问:“你是何人?还不快快靠后?”

  可是莘奴哪里能听闻这些,她抓握着囚车的栅栏,双眼直直地望向了囚车里的那犯人。

  透过布满血污的乱发,依稀依稀可以看见那人的眉眼,虽然那有些枯槁的面色,苍白的唇舌,还有那紧闭的双眼全不似记忆里的神采奕奕,翩然若仙人。

  可是……他的确是他——本该安坐席榻之上,手握玉桃,闲品淡茶,运筹于千里之外的鬼谷子王诩。

  只是那一瞬间的功夫,知道他还未死的欣慰,还有他为何会陷入如此láng狈之地的疑惑jiāo织。百味杂陈争先恐后地涌上心头,只能让她呆愣地望着囚车里的人。

  可是那人却并没有睁眼看她,只是如同沉睡一般,无力地依靠在囚车的栅栏上,只有细微的呼吸起伏还宣誓他还活着……

  莘奴一时竟有些恍惚,不知自己是否还深陷于梦魇里,就像她曾经重复着无数个夜晚来的噩梦,也许下一刻那囚车里的人便要七窍流血而亡,而她又要一身冷汗地在无尽的暮夜里惊醒……

  直到有官兵过来准备过来拉拽她时,廉伊的怒喝才让她猛然醒悟眼前的一切俱是真的。

  “莫要动手,莘姬乃邺城令之贵客!”说话间,廉伊已经掏出了怀里的百夫长令牌验明自己的身份,同时飞快来到莘奴的身边维护住她。

  当廉伊高喝出“莘姬”二字时,莘奴一直紧盯着囚笼里男人的双眼敏锐地发现男人的眉头一皱,被铁链锁缚住的手微微一抖,发出粗粝的金属摩擦声,可是他却依然不肯睁眼,可是身子却往角落里又蜷缩了一些,让头上的乱发彻底遮挡住了自己的脸……

  莘奴慢慢地松开了紧握着囚车栅栏的纤手,心内却渐渐笃定,此时身在囚车里láng狈不堪的男人真的是他——那个在她心中一直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男子。

  就在这时邺城令也出来了,见此qíng形,连忙喝退了官兵,恭迎着莘姬入府。

  “姬来到不是时候,正好赶上官兵押送要犯,这犯人真是凶恶,莘姬没有收到惊吓吧?”

  ☆、第94章

  莘姬回头再望了望那囚车里一定不定的身影,便跟随城令入了府中。

  “姬是来找寻我的夫人的吧?我且唤婢女请她来接姬入后宅……”

  莘姬摇了摇头,打断了城令的话道:“方才囚车里的那人……是如何抓到的?”

  邺城令是个人jīng儿,当初一早便打探到了魏王特意命人关照这女子的缘由,既然是魏王的私女,他岂敢慢待?何况这人被抓也算不得什么军qíng,自然是和盘托出。

  原来是这要犯不知为何,明知魏国上下皆在通缉他,却偏偏从齐国入境朝着邺城进发。可这要犯偏巧得了重病,一路行进得甚慢在途中野营休息,派了手下去附近的城邑抓药,结果一时走漏了风声,被路过的樵夫看到,通报了官府,这才派人将他捕来。

  莘奴的眼睛越听越大,更加不敢相信地道:“怎么可能……子虎……他的部下难道便任着你们来抓?”

  邺城令觉得这话机有些不对,便更加陪着小心道:“姬是说他带的几位随从?那几个人还真都是些个亡命之徒,伤了我许多的兵卒,后来领队的十夫长下令放箭,那几个大汉为了护住这王诩,竟然以身挡箭,全都身中数箭,当场毙命了……”

  他说完这些后,坐在对面的丽姝脸色变得顿时有些苍白难堪,静默了好一会才又说道:“城令接下来准备如何……处置那囚犯?”

  邺城令毫不迟疑地道:“魏王有密令,此人罪大恶极,不必送入大梁,可若是一击而亡实在是太过便宜他了。当在秋收后,祭奠农神时,设置祭台,当着百姓之面,历数他的罪状后,五马分尸,车裂之!”

  说到这,邺城令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着莘奴微微有些摇晃的身子,又接口道:“魏王还特意言明,一定要莘姬您亲自观礼监刑看这恶徒最终的下场……”

  看来魏王到底还算有些父亲的自觉,抓住了当初贬斥女儿为奴的恶徒后,也要当着女儿的面,凌迟处死才好,这般父爱拳拳怎么能不叫做女儿的感动出一捧热泪?

  莘奴努力吸了一口气,使自己镇定下来又道:“秋祭何时举行?”

  邺城令算了又算,说道:“十五日之后便是秋祭。”

  当莘奴从城令府里出来时,从邺城令那要来一块探监之用的腰铜牌。凭借着这块腰牌,可以每日上午去探视那囚徒半个时辰。

  至于莘奴为何要探视那囚徒。邺城令又是聪明地没有开口去问。

  方才他也见了那犯人,眉眼气质可真是出众。这样的容貌若是沐浴更衣,头戴玉冠当街而行,昳丽潇洒的风姿岂不是要引来万千的庶民堵截围观,纷纷投掷鲜花瓜果,以示爱慕之qíng?”

  而且魏王有意让这莘姬观礼也颇有些深意。

  再这么左右一琢磨,一个王之女示爱qíng郎不成,因爱生怨的故事便勾勒成形了。

  邺城令想到这里,不由得摸摸自己腆起的肚皮,心有寒悸地想到:老子所言不假,天地间唯有中庸为长道啊!看来这长得平庸些也是藏福之法,若是如那王诩一般俊美文雅的美男子,真是有想不到的祸从天降,日日惶恐着自己怠慢了哪一位淑女,便难以寿终正寝啊!

  莘奴不知自己在那邺城令的眼中已经成了求“美”不成的恶女,她心内翻腾得已经如鼎中的沸水。

  当她回府之后,又qiáng令自己冷静下来想了想,又匆匆唤来瑛娘,命她给曾经到府中来给自己医病的郎中带话。请他备下糙药银针等一并卷裹备好,等到明时晨起时来府中与她一起出行。

  待到第二天一大早,她命婢女备好了食盒物品后,便准备带着郎中探监。

  可是在府门处却被廉伊拦下。

  少年自从昨日见了那王诩后便一直面色沉沉。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姬可是要去见他?此等通敌卖国之人已得魏王严令惩处,姬宜与他一刀两断,又何苦再去与他纠缠?”

  莘奴心知他闹的是哪一种别扭,也不愿同他多讲,只淡淡地说道:“他似乎身有不妥,纵有千般不是,也该有些恻隐之心,于qíng于理我也该送故人这最后一程。”

  说完,便想登上马车。可是少年高大的身子却直直地堵在了车凳前面,依然坚持地语道:“姬当知那人狡诈多端,此番他明知魏国有险,却偏偏来以身犯险,莘姬怎知这不是他引你之计,你若前往,岂不是又要落入了他的圈套之中?”

  廉伊的这番举动实在是太过逾越,莘奴只是微微地沉下脸,朗声道:“你所言我皆心知。然而我与他之间并非一字恨怨便可定义……我与他之间的事,你俱是不懂的。他此番被捕,全是因我而起,就算是圈套,我也要探个究竟,求个良心上的安稳。”

  说这话时,她的素手不由自主地捂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廉伊听闻莘奴说道“你俱是不懂”,便是双拳紧紧一握,双唇紧抿成了一条线。少年初涉qíng爱,心内的打击无以复加。

  她这话一语中的,据他所闻,莘姬自幼便由那人陪伴在身旁,这十余年来的纠缠牵绊岂会是他这后来之人能尽数了解的?

  莘姬虽恨那人束缚了她的自由,可到底是心软,不愿那人伤及了xing命。更何况,他还是莘奴腹中胎儿的父亲。想到这,少年立觉一阵无力之感袭来,肩膀不由得搭了下来,任由莘奴将她推到一旁,眼看那倩影上了马车,一路绝尘而去……

  因为王诩被关押在重犯的牢房之中,羁押的皆是犯了滔天重罪,杀人越货者者比比皆是,所以前来探监者寥寥无几。

  当狱卒殷勤地引领者莘奴入了监牢一处角落里的栅门前,莘奴借着一旁火把的微光一看,只见门后湿漉的石壁旁倚坐着一人,正慢慢地抓着地上铺着的gān糙一点点地编轧续糙,编织着一块快要成形了的糙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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