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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奴_狂上加狂【完结】(83)

  也许是经过一夜工夫的梳理,戴着铁链子的那人倒是少了几分昨日的láng狈不堪,因为打斗而与鲜血纠缠在一起的长发,似乎被手指细细梳拢了一番。凌乱起皱的长袍也被穷极无聊的犯人用极其细腻的耐心用指肚逐一地抹平扯直。恢复了深衣的儒雅。此时,若不是身处这cháo湿又气味难闻地牢房中,加之他身上依然有凝结成紫红色的血渍,乍一看还真如他依然在云梦山的讲坛之上,悠然自得地等待着弟子就坐,一会便要开坛授讲!

  莘奴隔着木栅栏,,一时不知究竟该唤他什么。最后想了想,便遂了师徒之qíng,开口轻声唤到:“夫子,莘奴来看你了。”

  正编织糙席的王诩听了她清丽的声音,身子不由得微微一僵,复而继续低头专心地编着手中的糙席。不大一会的功夫,终于将席子收了口,他便吃力地将那张糙席铺摆在牢房中还算gān燥的角落里,然后像只受伤的麋鹿一般扑通一声倒卧在糙席之上,便一动不动了。

  在一旁为莘奴引路的狱卒见此qíng形,不由得呵呵一笑,复又眼巴巴地看着莘奴的丽颜,特意讨好地说道:“这里关押的犯人也不知是哪一国的王孙,到了这步田地,还是满身的臭讲究。因为嫌弃牢房的地面太湿,身上还带着伤呢,竟一夜未睡,只抓那gān糙编织席子。他还当自己在华府美宅当中,得有香席铺地,供他休憩不成?死到临头,弄这些名堂给谁看?”

  莘奴自见了木栅栏后的人影后,就一直闭着气。这牢房里的浊气每吸一口,似乎会灼烧得胸口烦闷,好像炸裂了一般。此时,再听身旁那个长相猥琐的狱卒轻蔑地奚落着那如死了一般的男人,竟是恨不得让这男子立刻滚离自己的眼前。于是她开口道:“此处不用你,且先下去吧。我要同他说些话。”

  于是,那狱卒将牢门打开后,又退开了几步,守在三丈外。这时,莘奴引了郎中进去,让郎中为那似乎很快便沉睡不起的男人品脉。郎中皱着眉,品了一会,拿出银包,取出一枚银针,轻轻地扎在男人后背的肾俞xué上。过了一会,将扎在ròu里的针尖拔出,莘奴连忙令瑛娘举着火把,靠近一看,只见那针尖俱是发黑的颜色。

  郎中低声道:“这男子应该是在不久前误服了奇毒。虽然及时救治,保得一命,但是残毒未消,运行于血脉之中,长此以往,便是要折损阳寿的啊!”

  莘奴心中担忧的事终究成了真!

  屈指一算,果真是自己当日投下的半朵毒蘑害得他恶疾缠身。正因为此,以至于他没有能力自保,陷入了囹圄之中。

  待郎中把脉完毕,开具了解毒的药方,准备回去抓药熬煮后,莘奴命瑛娘打开了自己带来的食盒,看着那紧闭着双眼的俊容,不由得轻声道:“我命人做了些蒸ròu,还有烤饼,你要不要请来食些?”说着,便伸手想要扶起他的肩膀,让他坐起。

  可是那手刚伸到一半,还未触碰到他的衣襟,便被男人猛地伸手,冷漠地推开了。

  ☆、第95章

  手背被他拍打得有些痛,原本的愧疚顿时转成了郁气,莘奴心道自己这真是来自讨没趣的,只命瑛娘放好食盒转身就想离开。

  偏巧这时,窗孔一阵凉风chuī来,躺在凉席上男子突然止不住咳了起来,就在莘奴转身去看的时候,只见他的口里突然咳出了一口发黑的污血顺着嘴角往外流淌,在嘴角的惨白里汇成了一条狰狞的溪流,整个人都微微有些蜷缩,模样甚是可怖。

  莘奴这一下可是吓得不轻,立刻回转身子跪在他的身边将他用力扶起,一边轻拍他的后背一边掏出巾帕去擦拭他的嘴角。

  方才那郎中曾经说过,因为余毒未消的缘故,说不定会有咳血的现象。没想到真发作起来时,竟然这般吓人。

  许是这一咳卸了气力,男人倒不再去推她,只是绵软地倒卧在她的怀里。

  莘奴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见过王诩这般颓唐的模样。记忆中的那个男子,就算是偶尔生病发着高烧,也从不会在白日卧chuáng静躺。如今参天挺拔的大树,一夕轰然倒塌,怎么能不叫人为之唏嘘感慨?

  若说先前她对他被捕一事还抱着几丝疑虑,现在心内的疑惑却尽是被打消了,剩下的便是不知为何而来的阵阵焦虑和烦闷。

  她低声问道:“可要我联络你的弟子……他们一定会想法子救你出去的……”

  王诩终于睁开了眼,却目光冰冷地望着她,目光慢慢游移,似乎是要看一看这许久不见,她是哪里改变了模样。过了好一会,才一字一句道:“是要一网打尽,也引他们入瓮吗?你这么多的手段,不就是求得我现在的下场吗?你想要我的命,我此番便是一死偿你的夙愿,何须他人一同陪葬?”

  莘奴紧咬着自己的嘴唇,竟是无法反驳他的话语。的确,王诩身负剧毒,又被魏王通缉而深陷囹圄都是她一手的策划。可是事qíng的结果,本不该如此啊!

  她与他之间两代人的恩怨,很难说谁亏欠了谁更多一些,她所求的,不过是彼此相忘于江湖便好。

  可是这王诩却骤然出现在邺城,竟是将她原本已经变得舒坦的前途一下子搅得混乱不堪。

  现在这个混蛋男人已经是死到临头,却犹自只想着如何嘲讽着自己,半点都不思该如何逃生,竟是有些厌世之意,真是想叫人狠狠扇他两巴掌。

  而且眼看着秋祭快要来临,魏国之内本就无王诩的势力。就算白圭等人有通天的手段,一时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想到这,莘奴倒是不再去问王诩有无援手,只是低头检查他的身体,所幸,他的身上除了些细微的擦伤外,并无其他的刀箭伤痕。只是刚刚咳了血,脸色灰败得很。

  莘奴一手托着他的脖颈,一手举着陶碗,要喂他饮汤。

  可男人呕了一口血后,那嘴复又闭得紧紧的。倒活脱是她以前饮苦药时的臭德行。

  可惜莘奴可没有王诩那等的手劲儿,可以捏开他的下巴将汤水灌进去。也只能自己先饮一口,证明汤药无毒后,再一点点地往他的嘴里倒。

  可是这般一来,大半都流到了脖颈里,并没有饮下许多,倒是累得莘奴纤瘦的手臂开始微微打晃。

  那紧闭了半响的蚌壳,终于启开了一条fèng隙,张口饮下了半口汤,饮下后冷冷道:“盐放得太多……”

  莘奴连忙道:“下次我做,不会做得太咸……”

  于是莘奴生平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柔声细语地哄着他饮下了半碗温汤后,眼看着他似乎因为身体难而食不下饭,倒也没有勉qiáng。只给他留下了食盒。

  同时临走的时候,又给那看管的几个狱卒各塞了金,jiāo代他们莫要为难那王诩,吃喝冷暖关照仔细了后,才出了监牢回转了府宅。

  回府后,她命瑛姑去城中的书局买来大魏的律法仔细地读了一遍,发现若有重罪者,可得魏王赦免。

  可是这一条实施起来也颇有些难度。叫魏王如何改王令赦免了王诩的死罪?。

  从邺城奔赴大梁,算一算路程,来回需要三日的时间。

  莘奴不敢耽搁,叫人备好车马准备亲自前往大梁面见父王。瑛娘听了莘奴的吩咐,面露难色道:“姬要知这一路路途遥远,加之车马颠簸……您这身子可是承受不住的啊!”

  可是人命关天,若是耽搁了些时间,莘奴也没有把握是不是能救得下那个该死的男人。于是只让瑛娘莫要担心,她自有分寸。

  而廉伊在一旁默默无语,只是yīn着脸吩咐着随从准备好物品及带好刀剑。如今邺城之外满是逃亡的边民,谁也说不好这一路究竟要发生些什么。

  可是马车出了邺城还没有行驶半日的时候,便迎面遇到了魏王亲派来的信使。那信使乃是魏王身边的近臣,早先曾经在邺城之郊,见过用花海拦路的少年廉伊。

  所以半路看见了坐在马背上的廉伊时,便急急揽住了缰绳。

  原来因为与楚议和,魏王离开了大梁,就在距离邺城不远的云城。此番他命人传信给莘奴,便是想要再临走时,与莘奴父女见上一面。

  当莘奴面见魏王时,只不过月余未见,魏王竟然两鬓斑白,一下子又颓老了几岁。

  身居高位的男人,都是有着一股子气场支撑,可是现在魏王因为国势的日渐衰微,渐渐露出颓丧的疲态。眼角骤然多出的深刻的皱纹倒是让昔日威严的王者,多出了几分老人一般慈祥的无害之感。

  莘奴面前了父王,简单地寒暄了她的近况后,便单刀直入地提出了自己恳求:“我有一请求,不知父王是否能应允……”

  魏王和蔼地道:“你是本王的女儿,有什么请求不能跟父亲提?只管说,本王一定满足你。”

  莘奴低声道:“王诩已经落网,本该立即处死,可是……女儿想请您赦免了他的死罪。”

  因为莘奴跪伏在地,自然看不到魏王因为她这话,面色骤然轻松起来。魏王愈加和蔼地问:“你不是极恨那王诩,为何现在却来请求赦免?”

  莘奴道:“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王诩虽然心思恶毒,但是他的弟子遍布天下。此番父王下令处死她,虽是他恶贯满盈,然而若是被有心人传到了天下不知qíng的百姓耳中,父王岂不是成了不敬贤才,bàonüè的国君?为了这样一个竖子而玷污了父王的英名实在是不值当。说以我恳请父王三思,赦免了他吧。”

  说完这句后,莘奴抬头望向了魏王。

  只见魏王沉吟了一会道:“你不愧是读过书的女子,见识比后宫那些争风吃醋的女子要长远很多,王诩的确是杀不得的……”

  他又沉吟了一会,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好半天才咬牙切齿道:“那等肆意妄为之人,就算是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

  魏国的刑罚是先祖魏文帝所制,规定得很清楚;重罪者虽可免除死罪,但要贬斥为奴,刺身烙印!

  既然那王诩杀不得,那么就贬他为奴……正可入你的府中!昔日他不敬王女,今日便叫他也尝一尝为奴的滋味!”

  莘奴听道这,不由得一愣,正要开口回绝,却被魏王打断:“行了,不要再说那竖子的事qíng了,本王一会还要再见一见楚国的来使,你却陪本王用餐吧。”

  莘奴原本听寺人说,王不知什么缘故,已经有三天茶饭不思了。可这一餐也许是有莘奴陪伴的缘故,魏王吃得甚是愉快,连食了三碗美羹,吃得专注的样子活脱有齐国饥民的风采,叫莘奴一时不好cha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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