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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友,吹箫不_未玄机【完结】(6)

  倘若西门chuī箫不是经了一世,与那世又家学渊源,恐也跟旁人一般了。

  天道中,一饮一啄,皆有定论。这浩dàng之气自有天来管束,便是你想取便能取的吗?就是天地之间自由之气,你焉知此地是否为天降福地,日后要担一地百姓生养之责?便是不说物,单说人,那身负浩dàng之气之人多半不是天降大任,便是天道偏爱,夺人气运,乃大忌也,只能使得自己因果缠身,且那夺取的气运是要还的,便是不报在自己身上,也要报在后世子孙身上,你夺得越多,就越还不起,迟早一天,天道厌弃,便死无葬身之地!如此来看,如何不凶险!

  可,现今儿,他也无从选择了。索xing,天道之下,还有大道,小道,道与道相jiāo,这中间便有漏dòng可钻。就拿这这菩提树来说,这树中存了不少浩dàng之气,正是那麻衣老人留于徒弟的,chuī箫若修了他的功法,便是传了他的衣钵,二人之间存了师徒之缘,这树中之气便是chuī箫可自取的,不必还之,因这果已被天道算在那麻衣老人身上。

  除开此处之气,就是日后他若做得到取多少予之多少,不过于损人,自身安危也是无碍的,从某方面来说,这功法倒也不失为最合适他的!别的不说,就是他体内的yīn煞,这浩dàng之气就刚好是它的克星!只是,修了此法,今后的路少不得要如履薄冰了。

  chuī箫将这中间的厉害想清楚,忆及刘芸的遗愿,一跺脚,长叹一口气:“罢罢罢!”随即盘膝坐上那蒲团,闭上眼,按照那功法修炼起来。

  这一修炼,便是七年时间,那菩提树中的浩dàng之气被他消耗一空,修道十一境(旋照、开光、结丹、心动、灵寂、元婴、出窍、分神、合体、渡劫、大乘)也不过堪堪到达旋照之上,开光未满而已,连辟谷都做不到,但也正因浩dàng之气被他吸收完全,那dòng府的禁制才解开了。

  一晃眼便身处石室外,再看到室外风景,chuī箫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因那石室之中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他便也不知道外面岁月几何,只是原本gān净整洁的小屋里积累了厚厚的一层浮土,墙壁也有些破败了,原先他放置在小屋内的食物早已腐烂的不成样子,物外拴着的马儿也不知去向,看那被挣断的缰绳,chuī箫也知道定是马儿没了食物,耐不住饥饿,自己求生去了。

  一番物是人非的场景叫chuī箫有些感慨,俯身从chuáng下取了原本藏起来的银钱,他便推开屋门,离开了此处。玉简里的辟谷丹还未吃完,段时间内是不需未食物发愁。

  世上已无处为家的chuī箫,思考了没多久,便做了到大雍城看看的决定。大雍城,荆国的都城,乃皇气落地之处,荆国国运绵延,此时正为天道宠幸,天子居所,所存的浩dàng之气自是比别处要足的。

  是以,徒步走了一个月,西门chuī箫赶在年关进了这大雍城。他玉简里还有两百多两银子,要在柳庄村,这可是一笔了不得的大钱,可在这七年后的大雍,便有些不够瞧了。一处上算的上gān净的客房一晚上便要去他一百个大钱,大雍的地价之高可想而知。

  在付了半个月房租之后,chuī箫发现,他,得赚钱了。现在,他所学,能生钱的,有两种,一为医,二为算。

  医道,也是那麻衣老人所传,但他也不过是在破了禁制之后才得此传承,手艺差的有点远。传他医道,也只因具那老人所说,他这一脉需得jīng通此道,若修的好,便也是自己救命的本钱,这话要换别人可能听不太懂,可chuī箫明白,他这一脉夺得是天地气运,医道则为累善之道,功过相抵,救人救己。可他若用医道赚钱,那便是有所得,算不得善因,也修不了善果。

  盘算了一下自己的本事,chuī箫摩擦着右手拇指食指,露出一个笑来:“前世老祖宗的东西果然是宝。”说不得要摆个小摊,算点子小褂了。

  于是这神宗十七年的头一天,就有一个游方的术士在这大雍城拜了城门,立了山头。

  第6章殷玄huáng

  chuī箫虽有所盘算,然近日却不是好时机,今儿可是大年三十。这十二月尽的,俗云‘月穷岁尽之日’,士庶家不论大小家,俱是要洒扫门间,去尘秽,净庭户,这一年了,也需换换门神,钉上桃符,还有那chūn牌也得去旧换新,遇夜还要备迎神用的香花供物,用以祈求新岁之安。三十这天家家都得由族长领着祭祀祖宗,一来可告慰祖宗在天之灵,二来也是求个庇佑,凝聚宗族旁支心力。每家每户都忙着除旧迎新,走亲访友,便是出门摆市,也不会有人求卦问卜。这事儿说不得要等到上元佳节后。

  也亏得这个时节还有店家肯开门迎客,若不然,chuī箫说不得要寻一个破庙残屋将就几日。因这店里住的也多是来不及归家的客商,出门在外的,也算是有缘,辰时将过,便有伙计来敲chuī箫的门,道掌柜的请去吃酒聚欢,同去的还有天字号的几位客人。chuī箫欣然应允,除夕的,别家的欢闹总不免衬出自己孤家寡人的寂寥。这日子总是让他想起娘刘芸,那时候纵使一家只有两人,他娘也有本事把家里整的热热闹闹的。这七年,他一人在那石室里,不知岁月到也无甚妨碍,只今岁出关,听着热闹的爆竹声,心里难免空落落的,掌柜的邀请,多少让chuī箫生出些感激之意。

  chuī箫随着那伙计下了楼,就见那楼下大厅已被重新布置过了,平日迎客用的小方桌被堆在两旁,只余三四张,给不习惯大桌同食的客人用,现那右边一桌上就坐着一个书生样的男人。余下的人就在厅堂正中摆了一张大桌,桌旁放十几把红漆灯柱椅,七八个男人正做着说笑,那桌上摆着十一二个盘子,盘子里放花生、瓜子、牛ròugān、小点等物,谈笑的客人们随意的取来吃,不一会儿功夫,桌上就堆了不少残壳。伙计引着chuī箫在一个位置坐下,又忙添了茶水,才转身去了。

  同桌的人见来的是个gāngān净净的俊秀后生,到也起了些攀谈的意,须臾便有人问chuī箫的年岁、家籍,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chuī箫也就答了,更有一个同是沛郡的,说起自己早年时耐不住穷跑出去给一家打家具的做了学徒的事儿,chuī箫觉得挺有意思的,便听得认真,时不时的问上两句,引得那人更是xing质高昂。更兼的同听的几人联想到自己,便七嘴八舌的讲起来,这些人多为行脚商,走南闯北的,什么新奇讲什么,讲到可乐处,大家便轰堂大笑,若是有意见相悖的,拍着桌子红脸争辩也是有的,这时候,chuī箫便端着茶拉着劝,劝上两句也便好了,不一会儿又是‘李兄,贤弟’的叫,耳旁还伴着不知哪家放的红火的鞭pào声,端的热闹,热闹的叫人一直暖到心里去。

  chuī箫抓了一把瓜子,边磕边听着乐,偶尔侧头打量窗外的烟花,就在那jú花瓣样式的烟花在天空坠落之时,那大桌右旁独自坐着的书生侧过了头,正跟chuī箫对上眼。

  这一眼就叫chuī箫一个激灵,眼中惊艳,怔楞在当场,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眼居然也能冰冷的叫人称赞,就仿佛雪原上最纯净的冰雪,又仿佛是轻薄的月华。他不可自制的转过头去看那人,可那人却已经漫不经心的自顾自低头饮酒。chuī箫不由打量他,见那人只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青衣,并无什么花纹样式,可他穿上却半点不落俗,执杯的手也好看的要命,白而修长,根根犹如无暇玉,衬着黑漆的酒盏,那种激烈的撞击叫人炫目。

  那人桌前只摆着一碟花生米、一碟牛ròu并一坛子酒,正径自饮的愉快,每喝上一杯,眼角便轻飘飘的挑上去一些,明明毫无半点轻佻,却无端叫chuī箫觉得风华无限,偏生那人仰头饮酒的姿态又是洒脱的要命。这一个人、一张方桌、一盏酒、一捧月华,便成了一个景,仿佛这身旁的热闹一点也沾染不上,那是他一个人的世界,谁也进不去。

  chuī箫不免起了些好奇之意,时不时的侧头看他。那人应该是知道的,但也浑不在意,任由chuī箫打量。巳时将过之时,门口又进来一人,风chuī过,带来一股怪味,chuī箫扭头看,却是一个老乞儿,花白的头发零零乱乱的,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一身破破烂烂的棉衣,脚下胡乱用破布裹着,漆黑gān枯的手一手抓着一根充当拐棍的树枝,另一手托住一个磕出豁口的陶碗,碗还算是gān净。

  他进来,还没说话,大桌上便有一人不耐的捂住鼻子:“大过年的哪里来的乞丐!快走,快走,没得扫了爷们的兴致!”

  那乞儿咧嘴,笑嘻嘻的道:“各位爷,今儿正是除夕,老乞儿一人过也嫌寂寥,过门见几位爷欢闹的叫人心痒,便厚着脸皮,讨一个热闹,也叫老乞儿跟大伙一起守守岁,沾沾诸位的福气。”

  那人便更不耐了:“哪个要同你一起守岁,这几个大钱你拿着,这就快走了吧!”说着几个大钱便扔在那乞儿脚下。

  那老乞丐也不低头捡钱,仍笑嘻嘻的,浑不在意的摆手:“老乞儿不要钱,只求诸位爷给个落脚地,叫我也热闹热闹。”

  说话那人便竖起了眉毛,还未等开口,耳旁便有一个清冽的声音:“你可坐此位。”

  chuī箫转过头,右旁那书生样的青年正支着头看这边,样子闲适懒散,配上那俊俏的脸庞,叫chuī箫想起那魏晋风骨。那话显然是他说的。旁的人还未理解,那老乞儿便像是得了天大的宝贝一般奔过去,一屁股做在那书生对面,拱手称谢,又道:“这泾阳曲少说也得有五十年了。”那书生眼睛一亮,勾起一个笑,缓缓道:“不错!正是五十年泾阳曲。”说罢,便扬声唤小二添了一盏,摆在那老乞儿面前。

  那老乞儿也不知客气,伸手去了酒坛子,便倒了八分满,先是陶醉的闻了闻,饮上那么一小口,随后便将剩下的一口气倒进嘴里,顿时那漆黑的老脸上便涌上阵阵cháo红,一盏尽,那老乞儿大喝:“好酒!这泾阳曲用的是正宗的倒水湾水,酒劲绵辣,我多少年没喝过啦。”

  听了这话,那书生眼里就带上了笑,竟亲自给老乞儿执壶满上,老乞儿也不推脱,抓着筷子便夹了一大块牛ròu,扔进嘴里嚼,待吞下去之后,方又饮了一杯,此次是慢饮,那书生看着更欢喜了:“你这老乞儿竟是懂酒之人!”

  老乞儿不说话,只笑。

  chuī箫看那两人,闻着酒香,竟有些心痒,立时便站了起来,跟同桌的人告了罪,走到那书生和老乞儿一桌,笑道:“我平素不曾饮酒,只今天闻着这酒香,不觉心痒难耐,二位可否赏我一个位置,叫我也知道知道个中滋味?”

  那书生见chuī箫笑的gān净,跟老乞儿同桌也并无任何违心,便伸手一引,chuī箫就落了座,待满了一杯酒,他端起来,小小饮了一杯,辛辣的感觉直冲喉咙,刚入口便有一股子热气从内府直冲而上,所有毛孔似乎全都打开了,轰的人整个都振奋了。眼一亮,又大大喝了一口,待一杯酒喝完了,才舒舒服服的靠在背椅上叹:“我总算知道这世间为何会有酒这种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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