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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调_墨宝非宝【完结】(56)

  “县主和寿chūn郡王,可是……可是真如宫人说的那样?”她眼中挂着期盼,像是在等我摇头。对于宫中传闻,夏至也会偶尔对我说上两句,话语不堪至极,或许这正是她病倒的原因,自己心中一直憧憬的人被人如此辜负,多少会不甘吧?

  我转过头,不再看她:“是,也不是。我和寿chūn郡王开始的太早,真正知道内qíng的人极少,有些话你不适合听,我也不会说。好好养病。”

  话说完,身后再没什么声音。

  我这才拉开门走了出去,这场雪来的太急,宫中不少人都还是身着chūn日薄衫,糙糙用袍帔裹着身子,我一路走回去,远远就见夏至跑来,躬身道:“婉儿姑娘来了,说是陛下传一众皇孙赏雪,传县主去伴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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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奉宸府时,一侧候着的两个小内侍忙上前拂雪,我有些心不在焉地想着冬阳的事。她心xing太qiáng,若是留在宫中,总有一日会引来杀身之祸,可是……这件事究竟如何做,才是最好的?

  “姐姐,”身后忽然有人出声,我扭头看,竟是仙蕙。她周身藕色衣裙,青色袍帔外也是落满了雪,正对着我走过来:“姐姐,我今日入宫就想着或许能见到你,没想到真如愿了。”她边说,边兴奋地跑了两步,拉住我的手。

  两年未见,她眉眼已尽数张开,虽不及裹儿那般天资,却也是漂亮的晃人眼。尤其难得的是,她笑起来还是那么清澄澄,不带半分心机。

  我笑着伸手捏她的脸:“都快做人家娘亲了,不能再这么跑了。”她红了脸,吐舌头道:“我还觉得自己很小呢,都是延基……”她说完,脸已是红到了耳根,我不禁笑:“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初入宫,她还是个小姑娘,整日缠着李成器,甚至会悄悄问我是不是哥哥最好看。转眼间已经是快做人母了,想想就觉得有趣,我暗叹口气,低声道:“你看我不过是双十的年岁,怎么看着你这样子,总觉得自己是要到不惑之年了?”

  她咬着嘴角,笑出声,不再理会我的调侃,扣着我的腕子就入了殿。

  因突降雪,殿内又添了火盆,四下尽是衣香鬓影,好不热闹。

  我刚一进殿,众人就忽然停了声音,皆是往这处看。我有些愕然,正觉得蹊跷时,才扫见李氏皇族那一处,待看到王寰和元月,才恍然一笑,原来今日不止是皇子皇孙,武家诸王,这些王妃正室都已来了。

  仙蕙看着架势,又见皇姑祖母未在殿内,立刻冷下脸:“诸位郡王亲王,可是被大雪冻到了,怎么都不会说话了?”她如今是武家媳妇,又是太子亲女,说出这种话自然更添了尴尬。倒是婉儿先掩口笑,搭腔道:“小郡主这是孕气大了,快落座吧。”她说完,又持觞敬了武三思一杯,武三思立刻笑出声:“本王还以为只有府里那些女子是这样,看来世间女子皆如此,皆如此啊。”

  他说完,一仰而尽,殿内众人也随着相继笑起来,各自将目光散了开。

  我攥着她的腕子,示意她随我落座,无奈道:“这里都是大你不少的人,怎么这么莽撞?”仙蕙气鼓鼓地看我:“他们都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成器哥哥只肯与你日日私会,却不肯娶你。”

  我诧异看她,明明是极不堪的“私会”二字,怎么落到她嘴里就让人想笑?她这一句话,倒像是一剂良药,将冬阳的事淡化了不少,我笑道:“你是听谁说的?”她哼了声:“当然是大哥和延基,他们两个日日饮酒,总能说起此事。”

  我摇头笑,看了李成器一眼。

  他亦是在看我,眼中有几分忧心,直到我看向他才有了些缓和,淡淡地笑了笑。

  我抿唇笑,这才收回视线,看仙蕙:“那些人说的话,你就当是听着有趣,不用太记在心里,知道吗?”她恨恨看我,颇有点儿怒气不争的意思:“那年姐姐为了他,甘愿嫁给隆基哥哥,如今终是能再回宫了,为何还要忍?我看就是他如今妻妾成群了,把姐姐的深qíng厚意全忘了。”

  我被她说得是哑口无言,哭笑不得:“我记得当年你可是最喜欢这个哥哥的。”仙蕙气着喝了口茶:“我最喜欢的是姐姐。”我一时有些触动,只觉得心头暖融融的:“好了,总会嫁的,不急在这一时。”她瞪大眼看我:“我都要有孩儿了,姐姐竟然还不急。”

  我决定不和她再争论下去,这其中纷乱复杂她最好不清楚,若是听说了还不知道能做出什么来。

  想到这儿,忽然想起她刚才提到的话:“你大哥和武延基整日在一处?”仙蕙笑着点头:“大哥和三哥、裹儿姐姐说不到一处,反而和延基熟一些,他们整日就凑在一起,说些有趣的事给我听。”

  我看她喜滋滋的,心中总觉不妥。

  李重俊和安乐公主的心机,绝非寻常,说不到一处绝非是好事。

  多年前龙门山她耳语的话,暮然闯入脑中,我试探着问她:“当年你大哥的酒醉乱语,如今可曾再提过?”仙蕙愣了下,想了想才说:“姐姐骂我极凶的那次?”我点头,有些紧张地盯着她,她犹豫了下,才轻声说:“有说的,不止是大哥和延基,如今宫外人都是流言蜚语的,说皇祖母怕是要把天下给张姓人了。”

  我骤然一惊,猛地攥紧她的手,估计脸色不是很好看,她吓得有些发懵,只怔怔看我,不敢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叹了口气,肃声道:“为了你们的xing命,还有你腹中的孩子,找机会提醒他们两个,这种话可以有千万百姓说,但身为皇族,他们绝不能说半个字。”

  她茫然看我,我又低声道:“明白没有?”

  她这才点头,轻声喃喃道:“知道了。”

  我仍是有些担心地看她,但除了告诫,什么也做不了。只希望那两个大男人可以管住自己的口舌,切勿惹来杀身之祸。

  想到这儿,又去看了一眼李成器,他似乎察觉到我脸色变化,静看着我,指了指面前的茶杯。经他这一提点,我才觉有些渴,端起茶杯喝了小半口。

  他若是知道这个妹妹如何说他,也不知会是何反应。

  估计如我一般,只能苦笑作罢了。

  六十二蜚语流长(2)

  宴席过半,众人皆有些微醺。

  皇姑祖母仍未露面。奉宸府本就有明旨,尽废君臣之礼,武三思频频和婉儿谈笑风生,引得众人都有些忘形,我有一搭没一搭看着,终是坐得有些腰酸,趁着无人留意走到殿外。

  玉石阶上,有十数个内侍在扫着雪,生怕圣上来了踩了雪,降罪砍头。

  一个老的在低声教训着,刚才转过身,就有个小内侍龇牙咧嘴地挥着拳头,我看得乐出声,真是孩子心xing,看得让人心境大好。

  我趁着四下无人,索xing沿着石阶走下去,一路进了桃园。

  这几日婉儿总夸着桃花开了,如何如何好看,让我有闲了就来走走。没想到今日倒是有了机会,满园子的桃树,都铺了层三月雪,倒是意外增了不少色。

  这大雪天,园子里没有人。

  雪地上也没有任何印记,踩在上边,不过片刻就湿透了鞋。

  “你再这样走下去,怕是连衣裙都要湿透了。”身后忽然有人说话,我心头微颤着没回头,只提着裙角继续走下去:“无妨,有你在,万事都不会怕了。”直到走出了十几步,我才想回头看看他在哪,却忽觉得腰上一紧,眼前从满园雪景,一路落入了那漆黑含笑的眼中。

  他用袍帔把我整个裹住:“我抱着你走。”心跳得厉害,我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这种地方,你也不怕被人看见。”他没说话,直到走进一个石亭才将我放下来,替我擦去发上的落雪,温声道:“刚才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仙蕙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这些话我起先听着好想争辩,如今却只觉可笑。

  生生死死过来,若还计较这些闲言碎语,那倒真是白活了。

  我脑子里一会儿是冬阳,一会儿又是仙蕙,不知该从何处说起。他倒是不急,嘴角浮着笑意,看着我,直到把我看得不好意思了才叹了口气:“说吧,若是不知从何说起,那就一句句慢慢说。”我抬头看他,想了想才说:“算了,你整日要想的事qíng太多,还是别用这些事来扰你心烦了。”

  他微微笑着:“刚才似乎有人说过,有我在,万事都不再怕了。”我笑叹着看他:“我不想用这种琐碎事烦你,你倒是要自寻麻烦了?”他亦是低头看我:“若不能为你解忧,又何谈日后娶你为妻?”

  一句话,将才压下的心又搅乱,我侧过头去看雪落桃园,想了想才道:“有两件事,都与你我有些关系。你知道……如今你我两个,时常在宫中相见,又从不避讳外人,宫内外已有蜚短流长,不堪入耳的话。”

  我努力让自己的言语措辞能温和些,可说出来却仍觉刺耳,不禁暗暗苦笑。终究还是介怀吧?不知是为了今日冬阳的事,还是因为方才在殿内看到了元月……他没有立刻说话,只伸手搂住我,过了许久,才柔声道:“永安,你说这样的话,让我如何敢离开洛阳?”

  我不解看他:“你要离开洛阳?皇姑祖母已经降旨让你回长安了?”他摇头:“突厥兵败后,始终深居漠北,却自年初起频繁出兵惊扰幽燕,皇祖母已有意令父王挂帅,统燕赵秦陇诸军退敌。”

  相王挂帅,谁都明白那只是对朝臣百姓的说辞。

  李成器曾打败突厥,如今再来犯,又是他的亲生父亲挂帅,自然领兵出征的只能是他。

  我一时心慌意乱:“已经下旨了?”他摇头:“还没有降旨,也就是这两日的事了。”我下意识抓紧他的袖口,眼前尽是他曾断臂的模样,心中早是乱作一团,他看我如此,又将我搂得紧了些:“别多想,突厥经上次一战,已元气大伤,暂还不成气候。”

  我摇了摇头,没说话,努力让自己静心。

  可偏就越来越不安,他忽然轻声道:“永安,抬头看我。”

  我顺着他的话,抬头看他。

  “当日上战场,我的确了无牵挂,只想一展少年抱负。而今日已完全不同了,我有你,就一定会平安回来。”太近的距离,他的眼睛专注而坚定,仿佛只有我,我紧盯着他,很慢地点了下头:“好,我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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