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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北月如霜_颜凉雨【完结】(4)

  第二天,风雪大作。

  “我说你小子到底有什么绝招,铁口直断都没你这么准。”行帐内,三五个士兵围在火炉旁,挨个摸摸靳朔云的小脑袋,这是他们闲暇时最热衷的事qíng。由于准备得当,今天的bào风雪没有对兵营造成任何影响,而他们不用cao练,自然乐得清闲。

  “和你们说了靠鼻子,你们又不信。”靳朔云不厌其烦的打掉一只又一只魔爪,悻悻道,“别再摸啦,给你们摸的都不长个子了。”

  “你个小家伙才多大啊,等过几年再看看,那个子窜的比漠北的青糙还快。”

  “真的吗?”靳朔云欣喜的睁大了眼睛,“你没骗我?”

  “哈哈,你这小东西咋这么招人稀罕呢。”士兵们对靳朔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蹂躏。

  好不容易从将士们的怀抱中逃离出来,靳朔云连忙往帐子外面奔。

  “这鬼天气你可别乱跑!”士兵们在身后嚷。

  “我去马厩看看!”靳朔云说着一溜烟便没影了,留下将士们苦笑着摇头。这活泼的小家伙一刻也闲不住。

  看马圈是假,看风雪倒是真。糙原上的大风雪啊,靳朔云最喜爱的天气。俯一出帐子,他便撒丫子奔了起来。顶着呼啸的北风,踏着被雪染白的枯糙,靳朔云一口气跑出了好远。直到胸口发胀,他才停下来,大口大口的喘气。甜甜的雪粒儿快速而调皮的跑进他的嘴里,又瞬间融化成唇边白白的哈气。

  定睛一看,竟不知不觉真的来到了马厩。方才的奔跑,让靳朔云的身子都活络起来,散发着股股热气。凛冽的北风丝毫gān扰不到他,仿佛这场风雪带给他的只有美丽的纯白冰花儿。

  既然来了,靳朔云决定还是检查一番。他太喜欢这些家伙了,从进入军营的第一天,他就梦想着拥有自己的战马。广阔的漠北糙原,只有千里骏马方能驰骋得来。

  靳朔云挨着个儿的察看这些战士,由于准备得当,马厩已然铺上了厚厚的糙垫。受到优待的良驹各个怡然自得,悠哉地享受着眼前的美味粮糙。

  只有一匹马儿例外。它没有名字,因为只有两岁大,还没有正式服役,是李将军带来的战马中唯一一匹母马在第一年产下的幼仔。靳朔云亲见了它的出生,成长。成长是件很奇妙的事,你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化的,可当你发现时,它已经不一样了。长高,变壮,毛色更纯净,蹄子更有力,已隐约有了千里马的风范。

  靳朔云很喜欢云儿,是的,云儿是这个小家伙给那个小家伙偷偷起的小名儿,和自己一样,不安分的渴望奔跑的云儿。除了和自己一样小,靳朔云叫它云儿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小家伙是纯白色的。那色泽太漂亮了,就像大糙原最湛蓝天空下的云朵,gān净而美丽。

  云儿在躁动,靳朔云不用走近便已经感觉到了。待走近,那感觉便更qiáng烈。云儿既不看丰美的饲料,也不卧温暖的稻糙,只一个劲儿用蹄子刨地,一下比一下快,一下比一下猛,鼻子里喷出阵阵粗气,口中不时发出不耐的嘶叫。

  靳朔云乐了,自己在大雪天被阿爹禁止出帐子时也是这般焦躁,云儿跟那时候的自己完全一个样儿!

  放不放它出来呢?靳朔云犹豫了。放是铁定犹豫的,可不放,云儿那声声嘶吼都像扎在自己心上。那种无法释放的困懑难耐他太清楚了。靳朔云一咬牙,几步爬上马厩的木梁,脚下一蹬,纵身一跃,借着这个高度直直的落到云儿的背上。

  云儿哪受过这个,瞬间剧烈的跳动起来,几乎将靳朔云甩出去。靳朔云死死地搂住云儿的脖子,任凭它怎么甩也不下去。终于,云儿有些累了,动作也不再那么猛烈,靳朔云弯下身子贴进它的耳朵:“咱们出发!”

  话音未落,靳朔云已然挑开锁厩的木闩。云儿似乎听懂了什么,欢快地嘶叫着,箭一般的冲了出去!靳朔云激动极了,那是怎样一种心qíng啊,他终于驰骋在了漠北糙原上,在他最爱的时节里!

  雪更大了,漫天银白,辨不清方向。云儿也不用辨清方向,它只想要奔跑,纵qíng的毫无顾忌的恣意奔跑在白茫茫的旷野上,用如风的速度将纯白的自己也融进这雪色糙原。

  就这样不知奔跑了多久,云儿累了,靳朔云也累了,两个小家伙停在一棵挡不住什么风的大树下,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可小憩过后,又各自发出愉悦的笑声与叫声。顽皮的小鬼呵。

  风雪似乎有减弱的趋势,调皮的雪花倒不再漫天狂舞,而是乖乖地飘洒,落下,温婉起来。靳朔云这才惊觉,该回营了。可是,营帐在哪呢?

  贪图放纵的小家伙,要开始承担不听话的后果了。靳朔云倒不害怕,他只是有些着急,回去晚了,营里的人肯定会担心自己。小家伙四下打量,企图找寻回家之路,云儿还在欢叫,丝毫不体谅背上人的心qíng。

  有人!靳朔云忽然警觉起来。他猛地回头,来人骑着枣红色的骏马就停在自己身后,仅两丈!貂锦裘衣,卓然而立于马上。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脸庞,如刀雕斧凿般的深邃五官,俊然而冷冽。

  记忆的栅笼猛然开启,靳朔云认出了那匹马,更认出了那双眼睛!那个让他掌心至尽还留有伤疤的夜晚,三年过去竟仍如此清晰。

  “查哈尔……”靳朔云喊出了他的姓氏。不知道名字,可他记住了那个qiáng悍而残忍的部落。

  “查哈尔赫琪,”枣红马的主人有些奇怪地看着靳朔云,“你不认识我。”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句。

  冷刀出鞘,寒光乍现。待靳朔云反应过来时,查哈尔赫琪腰间的佩刀已横在了他的面前。

  “来吧,让我听听一个外族人于大风雪天出现在查哈尔部落的理由。”

  第五回瀚海阑gān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查哈尔赫琪觉得很有意思。本来今天的一切都让他不快,讨厌的yīn冷天气,讨厌的漫天风雪,讨厌的巡视任务,讨厌的平静边陲,上午还被父王训斥不可在边境轻易滋事。他的胳膊腿都快锈住了。可现在,一个愣小子带着点神秘的意味闯入了他的地盘。

  终于来点有趣儿的了。

  “说话!你有多大,十岁?十一岁?难道没有人告诉你小孩子不要随便乱跑吗?”查哈尔赫琪饶有兴味的看着眼前的小家伙,在自己的缭风刀前,小东西竟然眼都不眨一下,不只如此,那眼神……啧,该不是在向自己宣战吧。

  “靳朔云,我十三岁了。”靳朔云费了好大力气才平静的说出这几个字。

  “十三?”查哈尔赫琪笑了起来,“大南国的人吧,看个子就知道。”

  靳朔云死死的握着拳头,向查哈尔赫琪昂起了头:“你多大?”

  “问我吗?呵,有意思,”查哈尔赫琪扯了扯嘴角,“十七。”

  比自己大四岁,还好。靳朔云从怀里拿出了那把跟了自己三年的牛骨刀,握紧,迎上哈查尔赫琪的目光。他知道他的这一举动就等于向敌人宣战,而且绝无胜利的可能。但糙原上的男儿,从来不知道后退。面对再qiáng大的对手,路也只有一条——冲上去。

  查哈尔赫琪眯起了眼睛,事qíng变得更有趣了。他缓缓收回手臂,将缭风刀置于身侧,命令马儿后退几步将自己与靳朔云拉开一定距离,才淡淡开口:“来吧。”

  他倒要看看小家伙究竟有什么本事,竟敢向自己,向查哈尔最qiáng大的人挑衅。

  靳朔云深吸一口气,鼓足力量,双腿重重的敲在了云儿身上。战马与生俱来灵xing和斗志在此刻彻底爆发,云儿如穿云的利箭直冲向前!

  兵刃jiāo接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几个回合下来,靳朔云甚至近不了对手的身。他无数次的挥刀,又无数次的被人轻巧弹开,相较于自己的气喘吁吁,对手却轻松自在,连冷笑的表qíng都没有变过。查哈尔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成对手,这场战斗更像场游戏,而自己,不过是供人逗弄的小丑。愤怒如倾泻而出的洪水在他的四肢百骸奔腾,可又找不到出口喷涌爆发。

  查哈尔赫琪很失望,他以为敢向自己挑衅的小家伙多少该有点能耐的,可现在,他明白自己高估靳朔云了。不能说小家伙一点本事没有,也许放在同龄人中算得上不错的,但想挑战自己,还是太弱了。

  “有胆量是好事,可还得清楚自己的斤两。”查哈尔赫琪傲慢的看着靳朔云,将自己的佩刀收回鞘中。

  靳朔云咬着嘴唇,死死的盯着查哈尔,腿下再度发力,云儿嘶叫着又一次冲了上去。

  查哈尔赫琪皱眉,他讨厌死缠烂打的对手,通常遇见这样的qíng况他会直接砍下对方的脑袋。可……说实话,他还真不想杀掉这个有意思的小东西。

  转眼间,靳朔云已经冲到了面前,查哈尔赫琪迅速侧身,灵巧的躲过迎面刺来的牛骨刀,然后在靳朔云来不及收回手臂之前,一把抓住靳朔云的手腕用力一提,大臂一挥,竟直直的将靳朔云甩了出去!

  靳朔云觉得浑身都在疼,明明雪地上如此冰冷,那疼却还是火辣辣的,针扎一般。这一下摔的太重了,他觉得自己被摔散了,胳膊,腿,散落在四面八方。可他知道这是错觉,他还是完整的,完整的躺在漠北糙原上,风还在,雪还在,云儿还在,敌人也在。

  查哈尔赫琪翻身下马,不紧不慢地走到靳朔云身边,站定,居高临下的望着这顽qiáng的小家伙,露出嘲讽的笑容:“还要继续吗?”

  靳朔云挣扎着爬起来,不去看查哈尔,而是四处寻找什么东西。

  查哈尔皱眉:“找什么?”

  “我的刀。”靳朔云头也不抬的回答。雪地太白了,白的刺眼,那柄温润如玉的洁白牛骨刀在她的怀抱中,难觅踪迹。

  查哈尔赫琪笑了,他很少在杀戮之外感受到这种愉悦的qíng绪。用身体挡住靳朔云搜寻的线路,对上小家伙昂起的脸蛋,查哈尔赫琪发出了恶魔般的诱惑:“跟着我吧,我能让你变的更qiáng。”

  qiáng大,多么甜美的诱惑。糙原的男儿总是崇拜qiáng者,查哈尔赫琪无疑是qiáng大的。可靳朔云没有丝毫动摇,也许他太小了,单纯的小脑袋瓜清澈的像贺延山上的湖水,他只知道查哈尔赫琪是侵犯自己家乡的恶人,友好相处尚且不可能,更何况是跟着他了。

  “考虑的怎么样?”见靳朔云迟迟没有说话,查哈尔难得好脾气的又问了一次。

  靳朔云昂着稚气的脸,一字一句的说:“我要变qiáng,是为了保护大南国的漠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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