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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卷帘海棠红_靡宝【完结】(70)

  “我就是想等你回来,”封峥温和地说,“我有点担心而已。”

  我微微一怔,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心里一暖,又有点说不出来的苦涩。

  “放下吧。”我坐在chuáng沿,握着封峥的手,冲他坚定地笑,“我说过会陪着你,就一定会陪着你,我向来言出必行,从不失信于人。”

  封峥莞尔,“是呀,你一直信守你的诺言,我却……”

  “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我打断了他的话,“那时候我们都年轻冲动,都是一根筋到底的倔qiángxing子所以做了很多无法挽回的错事。现在既然有缘重逢,就把过去所有不开心的事搁在一边,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都听你的。”封峥温润的眼睛脉脉地注视着我。

  我欢喜地摇了摇他的手,“我说,这都到年末了,也要准备过年了,今天我在你这里过年,我们可得办得热闹点。”

  “都是你说了算。”封峥笑道:“我过去几个大年都是在边关过的,一很冷清,今年随你高兴,怎么办都行!”

  萧政离去后,曲江恢复了昔日的平静。年关将近,城外卖土产年货的农民纷纷进城做生意,城里也热闹起来,官服有意想用这个节目将之前的那场屠杀掩盖过去,于是市面比往日更要繁荣许多。

  晚晴觉得封府人少冷清,极力邀请我和封峥去赵家过年,我虽然想和妹妹一起过年,可是怕看着赵凌又添堵,只好委婉地拒绝了。

  晚晴即将临盆,又在那天的动乱中受了点惊吓,身体不适,我便在赵府小住了两天陪伴她。

  晚晴拉着我说起家常来也没个完,从小时候我羡慕她有爹亲手做的玩具,她羡慕我可以骑马,到大了,她羡慕我可以出门游玩,我羡慕她得众人宠爱。

  我们回忆到往昔家里那铺张奢华的王侯排场时,都有点唏嘘。过去每年过大年,爹酒会吩咐下人买来许多烟花,在自家院子里燃放,通常是从开席一直放到午夜敲钟,那个阵容,都快压过了皇宫里的烟花了。

  小时候只觉得家里财力雄厚,烟花又漂亮,都没想过,这么嚣张跋扈,也不怪会招来灭顶之灾了。

  晚晴说:“现在每年看烟花,我总想起当年的qíng形,我就觉得咱们家就像是那朵最大最漂亮的烟花,一下从地里串上天,炸开一大朵美丽绚烂的花,可是转眼就灭了,比起来,现在和丈夫孩子这么平淡地生活着,反倒踏实多了。”

  我逗着依偎在我膝头吃手指的小外甥,“若是咱们家没有败,你我也都过不上这样随心所yù的生活,正所谓有得必有失,大概就是这样吧。”

  那几天正刮南风,天气暖和,我吩咐huáng小哥先赶着车回去,自己则慢悠悠地沿着热闹的集市逛下去。

  现在正是午后,大街两边都挤满了小摊贩,有的卖自家养的芦花jī,有的卖羽毛油光的大肥鸭子,还有卖各种糖果炒货、腊ròu香肠的。我买了一份封峥爱吃的香米芝麻糕,又称了半斤糖炒栗子、半斤奶香瓜子,提着东西兴冲冲地回了家。

  没想到家里也十分热闹,原来封嫁在曲江置有田地租给本家一些穷亲戚,过年时节便会有不少土产年货送过来。

  我凑过去看,只见光是散养的土jī就送来了七八只,还有山里打的獐子、野兔、冬蛇用一个竹笼装着,有五六条,是专门送来给封峥补身子的,还有从dòng里抓到的冬眠的肥田jī,因为放在蛇笼子边,全部都吓得直扑腾。除此之外,土制的腊ròu和香肠,自家种的甜橙和橘子、柿饼、果gān都满满装了两大箩筐。

  我惊笑道:“这么多,不知道吃到何年何月去了。”

  王婶捉着一直肥鹅,开心道:“这些年风调雨顺,朝廷又减免了赋税,种田的人日子也好过了许多。公子掌家后,也把租金下调了两成,这些都是下面人送来孝敬公子的。”

  我帮着huáng家媳妇杀了jī,剁了一条大蛇,炖了一锅龙凤汤,等着晚上给封峥好好补一下身子。

  我还想择菜,huáng家媳妇笑着把我往外面推,“这等粗活,有小妇人做就行了,姑娘还是去陪公子说话吧。公子现在可离不得你呢,你一出门,他就心神不宁的,有什么动静就往外面望。”

  我没有办法,只有换了身衣服去找封峥。

  因为天气暖和了些,封峥这几日jīng神比以前好,可以下地走走了,摆弄一下花糙。

  我前阵子从花鸟市里买了几株兰糙回去,被他好一阵笑话,说我被骗了,那是开不了花的兰糙。我一气之下,gān脆又买了几支水仙回来,可偏偏也不开花,又被他笑我买的是蒜。

  我兴冲冲地提着买来的零食跑进院子。封峥正在窗下给水仙换水,见我来了,招我过去。

  “快来看看,水仙终于抽花苞了,看来你没买成蒜呀!”

  “我就说我没买错嘛。”我把吃食往他怀里一丢,“喏,都死你爱吃的。”

  封峥低头翻了翻,“对了,乡下送年货来了,你没去看热闹。”

  “看了才回来的呢。”我扶他进屋,“送了那么多,我看我们都不用去采办年货了。我看那腊ròu真够肥的,红薯gān好柿饼都好甜,可惜你是吃不到咯。”

  封峥笑着捡了一个大板栗丢给我,“欺负我胃不好?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别看着好吃的多了就不知道克制,吃坏了肚子。”

  我剥了接栗子,又把香米糕拆开,放开盘子里,“少吃点,我已经吩咐huáng家媳妇杀了jī和蛇,给你炖汤了。”

  “都好。”封峥在榻上,露出一丝疲惫,“你当家,你说了算。”

  “我什么时候成了当家了?”我给他盖好被子,又往他背后多垫了一个软枕。

  封峥带着歉意道:“照顾我,很麻烦吧?”

  “说什么话呢?”我把剥好的板栗塞进他的嘴里,然后转过身去,一边继续剥栗子,一边絮叨叨,“赵凌前阵子和友人进山打猎,也得了不少野味和皮糙,晚晴硬是要送我两张狐狸皮和一张鹿皮。我寻思着,狐狸毛做围脖正好,鹿皮就拿来做两双靴子手套,还有,我想着我几个人,把这个院子好生收拾一下,枯枝烂叶都该清扫了,水塘也当重新挖了一下,都说新年新气象,咱们这院子也要翻新一下嘛。王婶会剪窗花,我还想抽空和她学几手,剪个福字贴大门口,你觉得怎么样?”

  身后没有回音。

  我扭头,封峥已经斜靠在榻上,沉沉昏睡了过去。

  轻松愉悦的气氛转眼消散,我为他拉高了被子,手指方在他的手腕上,微弱的脉搏比起之前,并没有丝毫的好转迹象。

  封峥这一觉,一直睡到次日傍晚才醒过来。

  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阿雨,你的眼睛怎么那么红?”

  “你看错了吧。”我垂下眼帘,“来,把药喝了。”

  封峥看外面的天色,“都快暗了,我又睡了多久?”

  “没多久,正好赶上晚饭。”我把炖好的汤端到他chuáng前,“文火细细炖了一个下午,可香了。”

  封峥把汤喝了个底朝天,一抹嘴,笑道:“我今天还真有点饿了。”

  “那就多吃点。”我把热菜和米饭一一端过去,“乡下送来的菜也特别嫩,清炒就已经十分好吃了,米饭蒸了香肠,这股味道好闻吧?”

  封峥这日十分难得地多添了一碗饭,王婶顿时激动得泪花在眼里打转。

  “我这一病,也让他们两个老人家为我cao心了。”封峥私下对我说,有些过意不去。

  “那是因为你对他们也好,他们对你感恩戴德。”

  我用药水给他敷手脚关节,以达到减轻疼痛的效果。当初大嫂开这个方子给我的时候也说过,只能减轻一二,没法根治,虽然如此,我依旧每日都给他敷药。

  药水还很烫,我手上的皮很快就泡皱了,染上了药汁的褐色。

  封峥一直默默地看着我,忽然拉住了我的手。

  “算了。”他淡淡地说道,“我的身体,我自己很清楚,做这些也不过是无用功罢了。你看看你的搜,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染上的颜色总会褪的,这跟你的病怎么能比?”有心有点慌,不留痕迹地收回了手,端着盆子往外走。

  “阿雨,”封峥叫住我,语气平和地仿佛古井之水,“以后我若昏睡过去了,能叫醒我吗?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想再làng费在睡觉里。”

  我身子一下僵硬了,慢慢转过身去。

  “你这话说得,就仿佛在我心上cha了一把刀子似的。”

  封峥苦笑了,“对不起,我知道这么说,你会难过,可是,又不能不说。”

  我摇摇头,“我看你那么辛苦,不忍心叫醒你。”

  封峥说:“我有我的主意,阿雨,你大嫂说过,若用百年老参吊命,我还可以多活个半年,可是那会活得非常痛苦,终日躺在chuáng上,像个活死人。那样的日子,我宁愿死,也不想过。”

  我放下盆子,一时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封峥继续说:“有句话,我四年钱没有勇气和你说,借过了,现在想说,却又觉得没有必要了。我的心意,你肯定是明白的。”

  我嘴里一片苦涩,“我明白,你不用说……”

  封峥温柔地笑,“阿雨,你从头至尾都没有一点错,却背负了那么多伤害。皇帝的qiáng硬,我的懦弱,都害苦了你。当初我从昏迷中醒来,我爹告诉我你死了,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犯下了多大的错。”

  “你真要说这些吗?”我不大想听他讲过去的事。

  可是封峥很固执,这些话他大概也憋得很难受,从来没有向人倾吐过。如今我本人站在他面前,他是再也忍不住了。

  “阿雨,我欠你一声道歉,我对不起你。”

  我笑,泪水却一下落了下来。

  “萧政走钱也向我道歉来着,现在你也向我道歉。一声对不起,说着容易,你们想我怎么样?我不会杀了萧政为我全家报仇,我也不会舍弃你不管,同我说对不起,是想让我原谅你们,还是你们自己想寻个安心呢?”

  封峥深深凝视着我,“阿雨,你不知道,你说要留下来陪我,我有多开心。我就是明天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别再说了,封峥,别说了。”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我一直是个糊里糊涂过日子的人,现在也想这么糊里糊涂地过下去,能开心一日,就过一日,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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