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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_大风刮过【完结+番外】(41)

  马知府抬袖道:“多谢两位对承州水患治理尽心尽力,便由本官做东,今日中午到府衙内饮宴,权做答谢……”

  他话未说完,我推辞的言语刚送到口边,云毓已出言打断道:“赵、梅二位先生的脾xing都有些孤僻,尤不喜饮宴应酬之事,便由本官择日另行答谢,马知府请不必费心。”

  马知府自然唯唯听从。

  云毓的目光终于在我身上一扫而过,又落向柳桐倚,再抬袖道:“这两日多谢二位相助,多有叨扰。本官不会再来打扰,先行告辞,谢仪容后送到。”带着那几个随从与马知府一道径自离去,留下敞开的房门与走廊里小伙计和房客无数道好奇窥探的目光。

  柳桐倚掩上房门,道:“我到承州不久,云大人便已知qíng。昨日我曾与云大人一晤,家父昔日曾治水患,留有治水经验笔记,我曾看过,但未带在身边,便将记得的写出来,今日jiāo与云大人。”

  我原本便没有怀疑柳桐倚,凭云毓行事的周密,恐怕在船上看见我之后,便立刻将承州的外来客商都筛查了一遍,筛得到我,更筛得到刚来的柳桐倚。柳桐倚的生意做的那么大,身份应该从启赭到云毓都知道。

  恐怕我会来找柳桐倚,亦在云毓的掌控之中,希望他真能如方才言语中的暗指,留qíng放我一回。

  不过我对此抱的指望不大。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愿到时走的顺利。我甚至有些后悔来求柳桐倚。我诈死时吓过他一回,这次不知又会不会牵连他。

  欠下这么多人qíng,总觉得难以还清。

  待坐船离开客栈,回我住的小楼时,我一路又思量了一回。

  目前我不大摸得准的,是云毓到底想做甚么。

  三年前我便没看透他,三年后更加摸不清。

  他昨夜在我那里睡了一宿,态度奇怪,言谈举止都与以往大不相同,不知究竟意yù何为。

  扪心自问,我还喜不喜欢他,答案仍是喜欢。

  可喜欢归喜欢,事实归事实,我更想自在过后半辈子,经不起噼里咣啷的折腾了。

  其实昨日云毓在chuáng上睡时,我躺在竹榻上,心中曾暗自感慨过。

  景承浚枉担了个风流名,那时候竟然婆婆妈妈,云毓也罢,柳桐倚也罢,都没真的碰过。

  等到了南洋爪哇国,那等蛮夷地方,想再见到如云毓柳桐倚这样的,恐怕难了,我的后半辈子,可能要托付于质朴热辣的异域风qíng。

  虽然也颇期待,不知为何,总忍不住长叹。

  唉——

  回到小楼中,到了晌午,竟然真有官府的人送了东西来,说是云钦差大人给赵先生的请教治水方法的谢礼。

  是个四方的盒子,里面有一小坛酒,一把酒壶,两只酒盏。我打开那坛酒嗅了嗅,陈年的玉琼酒。

  我忍不住笑了笑,看来云毓的这个习好仍然未变,他亦爱藏些酒在身边,且非名酒不藏,还要那些名字风雅的,年份陈的,连装的酒坛都要足够别致jīng巧。倒有些重藏不重于饮。

  不过需要送人时便可随手拿来,挺方便。

  那套酒器,却与云毓一贯喜好的jīng美别致不同,颇为素净,壶身上画着两根柳枝,杯子上斜着两片柳叶。

  我向送东西来的人随口问了下酒器的名称,叫做柳叶醉。

  据说是钦差大人特意命人不知道在哪里搜刮来的。

  送东西的人走后,我收好酒和酒器,正想着中午吃些什么好,白如锦又坐着一条快船到了楼前,我看他的神色,就知道又有事qíng上门了。

  果然,白如锦连门都没进,只在栏杆外的船头上向我招手:“老弟台,快上船,你的一个亲戚来找你,正在铺子里等。”

  我感到一个锤子砸到了头顶。

  我问:“哪个亲戚?”

  白如锦搔搔头皮:“他说是你侄儿。”

  上船之后,白如锦仍在絮絮叨叨道:“你侄儿可真不容易,小孩子家家的,大老远发大水来找你,别是老弟台你家有什么要紧事罢。承州四周封住了,他说是求了守卫半天才得进来……”

  求?我木然冷笑。

  到了铺子门口,我从船上踏上二楼回廊,一眼看见屋中的人影。

  看清后,我怔了怔,松了口气,却更愕然。

  他正激动地,兴高采烈地向我扑来:“叔!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吧!”

  我的太阳xué突然qíng不自禁地跳起来。

  看到那个身影,我浮起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

  启檀,他终于在河南府,把我剩下的那些银子,全挖完了?

  第47章

  我和启檀在吉庆坊的一间敞亮小间里坐。

  启檀抿了一口酒。又端到鼻子前嗅了嗅:“没想到承州小地方酒挺不错,这个花雕酒着实别致。”

  我道:“这是竹叶青。”

  启檀满脸惊诧:“这不是花雕?为什么竹叶青和花雕一个味儿?”

  我道:“因为它是承州的竹叶青。”

  启檀一脸不敢置信,将一杯酒品了又品,连连惊叹,末了,将空杯放回桌上:“叔,这几年你都去了何处?”

  我道:“也就天南海北,四处逛逛。”

  启檀像踌躇了一下,接着笑道:“我没想到叔会认我,我本只是想过来看看,叔真要是一脸不知qíng地问我你是谁,我就回去了。”

  我心道,连你都跑来了,我若再一脸死不认账,那就矫qíng得太过了。

  启檀再踌躇了一下,道:“叔,可能你也猜着了,我其实是和云毓一道过来的,”

  我微微颔首。

  启檀接着道:“这次过来,是奉了皇兄的旨意,云毓在明,治水是其一,另还有一项要紧的差事。我在暗,更是为了此事。”

  我不动声色听他往下讲。

  启檀顿了顿:“我……和云毓,都是奉了皇兄的旨意,来请一个人……叔大概已经知道了,这个人是谁……”

  我的一句话已预备在了喉咙中——

  启檀,虽然你喊了叔一声,叔答应了,但你眼前的这个叔只是个跑买卖的,和京城里昔日的那个jian王,现在睡在坟里的,没有丝毫关系,你可明白?

  我淡然地饮酒,启檀道:“看来叔是猜着了,我也不再兜圈子。”

  他满脸苦恼地敲敲额头,叹口长气:“没错,这个人就是柳桐倚。皇兄想请柳桐倚重新回去做丞相。”

  启檀愁眉苦脸地道:“皇兄的这个决定,我觉得实在英明无比,我全心全意地赞同。张屏……唉!张屏……”

  我忍不住问:“张屏怎了?”我记得张屏颇刚正廉洁,在大理寺时甚有建树,破案利落迅速,比柳桐倚当年在大理寺时还雷厉风行。

  启檀黯然道:“是,叔你这几年天南海北跑着快活,不晓得我们身在朝中的辛苦。张屏……他的确是个好官。但他实在只适合刑部或大理寺,实在不适合做丞相。”

  据启檀道,张屏做丞相的这几年,整个朝廷都弥漫着一股大理寺审讯时的yīn森气氛,就连启赭每天上朝时,看见张屏杵在百官之首,都觉得身在刑堂。

  因为张屏此人断案成癖,尤其好断灭门凶杀等等诡奇案件,昔年他在刑部任职时,审断新案之余,便埋首在旧卷宗里,将陈年的无果诡奇案件一一翻出重查,还翻查出了昔日误断的冤案,其中牵扯朝中某些臣子,因此青天之名远播,柳桐倚做了丞相后,他便擢升为大理寺卿。论及口碑和人望,尤其是在平民百姓中的名气,张屏是百官之中最高的。柳桐倚辞官后,可接任丞相的人选大多比他年长了几十岁。年岁相近又人望高、政绩不凡的,唯有张屏。

  据说,升张屏做丞相之事尚在商讨斟酌中时,张屏曾数次恳切推辞,只愿将一辈子奉献给大理寺,但在当时,启赭与众官都当他在谦虚,乃是必要的做作。封相诏书下来的当晚,张屏在大理寺衙门里坐了一夜,泪洒卷宗库。

  启檀这样一说,我回忆起来,当日我还是jian王怀王,有一年过生辰,张屏到怀王府中送贺仪,郑重地和我说,墙上挂的刀剑最好不要开刃,墙边的大花瓶里容易藏刺客,每晚派人巡查府中时水池中也要拿网子捞一捞,怀王府的围墙最好再加高点。当时他看我的眼神,饱含着对我遇刺的期待,待到告辞离去时,目光意味深长地在蔷薇花架处流连,似乎很希望花架下钻出几个刺客,或是能拿铁锨在花架下挖出具骷髅来。我当时还在想,这位张大人做人也忒坦dàng了,即便我是jian王,你也不用在我过生辰的时候巴望我被害巴望得这么明显罢。如今看来,他只是一贯如此,却是我当时多心了。

  启檀道,当年柳桐倚做丞相时,朝中一片暖日chūn风,待到换做了张屏,yīn风阵阵。还好前年他在河南府勤政,不在朝中,没怎么和张屏打jiāo到。去年回朝后,带着“勤政”得来的古董们进宫向启赭显摆,恰好张屏在场,启赭随口让他鉴定,结果张屏对着每件古董都推测出了三个以上血淋淋的故事,有凶杀,有冤魂,有悬案,把躲在屏风后偷听的玳王妃和几个小公主吓得直哭,晚上回府后玳王妃就和启檀使xing子,又要请道士来做法,又要启檀把这些闹鬼的东西丢出去,要不然她就抱着孩子回娘家去,不和他过了。

  启檀苦着脸道:“到现在侄儿还家宅不宁。对了,张屏最感兴趣的,就是浚叔你。”

  他倒越说越口顺,连浚叔也叫出来了,我也懒得纠正他,现在应该叫旺叔或财叔。

  启檀接着道:“张屏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怎的,屡屡在皇兄面前提起叔你,这天说,叔你可能没死,此事有诈,云云云云。隔不久又说,大概叔你是真死了,因为怎样怎样,验尸时都没看出怎样怎样。当时大皇叔刚醒,真相大白,张屏反复提此事,就和拿针扎伤口,把人心放油锅没两样。张屏的胆子真大到没边了,还建议拿骨灰验验,说是中毒的骨灰和旁的不一样。要挪坟的时候,是云毓主办此事,他就去找云毓说,能不能私下拿撮骨灰验验,险些把云毓怄死,差点被皇兄让人拉出午门砍了。唉,总之,那时候,一言难尽。”

  启檀抬眼看我:“说真的,皇叔,你那时候为什么只让大皇叔一个知道此事,即便怕皇兄那里瞒不过太后,旁人总可以说吧。”

  我道:“都是些陈年旧事,过去就算了罢。”

  启檀再看了看我,道:“叔说的也是。”忽然笑道,“不过也多亏了张屏,这几年不断地叔可能没死,叔可能真的死了,反复折腾。侄儿在船舱里瞧见你时,才没一惊一乍地把叔当鬼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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