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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江山_镜中影【完结+番外】(32)

  薄年眸光一闪:“明亲王在你这里注定罪不可赦了?即使他是奉命行事?”

  薄光走进屏风后,边更换衣裳,边道:“身为臣子,以君命如天来阐明自己的身不由己;身为君王,以稳定朝纲来诠释自己的翻脸无qíng。其实,谁做事没有起由和借口呢?他们如此,我们亦然。”

  “总感觉自从回到天都城,小光是真的长大了呢。”薄年叹。

  换衣完毕的薄光蓦地蹿了出来,坐到妆台前,对镜左顾右盼急急道:“但愿二姐不是暗指小光老了!”

  “这倒奇怪。”薄年口吻清淡,“常言说‘女为悦己者容’,你是为谁在容?”

  “某个人,将来的某个人。”

  “将来?”

  “小光又没有陪着明亲王耗上一生的打算,难道不能有自己的将来?”

  薄年眉梢挑动:“当真?”

  “小光有欺骗二姐的理由么?”

  薄年唇掀浅笑:“似乎没有,你歇息一下罢,我到园子里走走。”

  她施施然步出,行走在行宫花开蝶舞的景象中,胸中万千感慨。

  这个最小的幼妹,总是令人惊奇不断。昔日,在她们在被宫中密使送离天都前,是幼妹从司晗的口中套出她们将要去往的目的地,而后,将薄时托付给在市井结jiāo的李嫂提前动身前往尚宁城。后来,自己病重在榻,薄时半疯半颠,她一度以为三姐妹将一并追随爹爹于huáng泉路上,仍是幼妹一肩挑起所有艰难,令她们两人得以存活至今。因此,回到天都后,她略施心机,使幼妹以平妻身分嫁给明亲王,虽然很难否定一份私心在,但也是极为坚定地以为这是对幼妹的补偿……此刻看来,自己竟是枉做好人了。

  她早该料到的,娇憨明媚的幼妹,爱时执着奔放、挚真浓烈,恨时也必定义无返顾,裂若断帛。这下,该如何是好呢?

  “娘娘小心!”心神恍惚中,一只劲手倏然握住她粉臂并将她高高提起,一个纵跃方落到平地。

  “呀……”她自然受惊匪浅,扪胸回首,瞥向身旁男子,“发生了什么事?”

  后者却一个箭步来到在场另一人面前:“谁支使你谋害娘娘?”

  发现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双臂犹持前推姿态的宫女,薄年瞬时了悟:方才自己一迳在室外的温泉池边行走,这宫女定然是yù将她推落池中的罢?轻则遽惊遽吓中丧失龙胎,重则头下脚上呛水入肺一尸两命,想必宫中诸多有孕猝亡的妃嫔都曾遭遇过诸如此类的款待。

  宫女节节倒退,面如土色,表qíng骇惧至扭曲:“奴……我……你……唔!”

  “慢……”

  薄年yù喊,却已是来不及了。毒装在牙间,咬毒自尽不过刹那之事。宫女的身体如一片败落的腐叶般坠地,脸相青黑,唇齿间血流如注。

  好凶悍的毒。她掩口抽息。

  “娘娘受惊了,属下失职。”施救者半跪伏首,“请娘娘责罚。”

  薄年摇首,向后撤身避离地上尸体数步,道:“卫大人免礼,若非你及时出现,本宫必遭了毒手。”

  “属下失察,致使歹人有隙可趁,自当领罪。”卫尉寺少卿卫免,是为慎太后义子,奉命保护容妃姐妹行宫安全,说话间虽长身起立,眉目间懊恼愧意难消。

  薄年惊魂稍定:“我们在明,对方在暗,当然是防不胜防,卫大人实在无须介怀,”

  “容妃娘娘说得是。”司晨匆匆赶来,面色yīn翳如霾,“此间jiāo给我来善后,卫大人还是即刻排查此宫女熟识人等为上策。”

  卫免向薄年告退,闪身疾去。

  司晨瞥一眼脚下宫女的死状,问:“容妃娘娘可曾想到对方如此凶顽?”

  “司尚宫有话不妨直言。”

  “若娘娘有意远离风bào中心,司晨仍愿助一臂之力。”

  “上一回,我们姐妹险些命丧他人刀下。”

  司晨一怔:“难道娘娘怀疑那些刺客是司晨安排的?”

  薄年目芒遽闪:“是么?”

  “不、是。”司晨美眸直迎,一字一句。

  “那就好。”薄年长舒口气,转眼扫了扫地上那具尸身,“本宫可以告诉司尚宫,从此,本宫不走了。如今我身怀龙子,假若逃遁,必受太后和皇上的通缉,薄家这几人已禁不住第二回的风làng。何况对方如此想要我们的xing命,我们又岂能坐以待毙?本宫也想见识一下后宫里的女人能玩出与三年前如何不同的花样。”

  司晨垂睑,翩然福身道:“妾身祝容妃娘娘心想事成,宠冠后宫。”

  “承司尚宫美言。”

  “娘娘方才受了惊,妾身送娘娘回寝宫,请明王妃早作诊视。”

  “有劳了,还请好好收殓死者,她不过奉命行事。”

  “容妃娘娘以德报怨,妾身定当遵行娘娘口谕。”司晨容色平和,仪态娴静,全然是六局之首的尚宫姿态。

  薄光得到宫女禀报,由长廊之端脚不沾地般跑来,莫名猝然收足,轻巧巧隐到爬满长廊的藤蔓之后,不早不晚地捕捉到了司尚宫抬起的面孔,不由一怔。

   四四章[本章字数:2046时间:2013-04-2715:43:43.0]

  十一月初二,癸巳年癸亥月甲辰日,距几部联手核定的癸巳年甲子月丁未日的封后大典有三日,万事俱备,只待东风。

  今日,率千影卫冬训归来的司晗出现于早朝队列,待一gān人等轮番上报大典筹备进展诸项完毕,他一步出班,抱笏禀道:“臣有事启奏。”

  喜欢置身事外的人突然发声,倒是稀奇。兆惠帝淡哂:“准奏。”

  “臣昨日回都程中,途经西山,惊逢西山南角訇然崩塌,巨石滚落,天地jiāo鸣,其状极为诡异,臣窃以为此乃异兆,奏请吾皇责成太史局勘测天象,以定吉凶。”

  兆惠帝微诧:“真有此事?”

  “微臣及千名千影卫儿郎亲眼所见。”

  “如此异事,天都府尹何以不曾上报?”

  天都府尹何太博急急出列,道:“禀皇上,臣正要向皇上禀奏。”

  “你几时得到消息?”

  “昨日酉时。”

  “可曾报呈尚书省?”

  “微臣……”何太博略显局促,“微臣一时懈怠,不曾上报。”

  兆惠帝龙颜一沉:“太史令何在?”

  “微臣听旨。”太史令蒋占恭应。

  “立即亲往勘验,明亲王同行督促,务必即时报与朕知。”

  翌日早朝,太史令首启奏报:“微臣昨日勘验实地,并于夜间观望天象,天府、天相双星异亮,隐有欺夺紫微光芒之势。是而,微臣愚见,西山崩石不啻天警,是凶非吉,抑惑上苍提醒吾皇近日慎行大兴土木、劳师动众诸事。”

  “天府乃南斗主星,取卦为坤……”兆惠帝沉思多时,“退朝,三省长官御书房见驾。”

  御书房。

  地龙与紫铜炭炉中的双重炙烤下,御书房内暖意融融,含笑花淡淡的香气充溢其中,仿似无处不在。君臣各自在太监侍奉下卸了外氅,赏茶赐座。

  “有关天象之说,三卿如何看待?”兆惠帝问。

  “微臣才学薄陋,对天文天象仅是略通皮毛。惟知天府在坤位,司任脉,有yīn贵人之誉,或者是说我朝出现了贵人?”魏藉道。

  “微臣对天文一脉由来也是知之甚浅,不敢妄自揣测天意,有谚云‘逢府看相,逢相看府’,天府与天相互为表里,双星共盛或属平常。”司勤学道。

  “蒋太史乃我朝天文大家,其窥测天机预知吉凶之术少有人及,皇上还须纳其谏言,近日暂止各项大兴土木劳师动众之事方可。”胥允执道。

  司勤学恍然悟道:“近日大事,莫过封后大典,莫非上苍示警为此?”

  魏藉睨扫对方一眼:“封后大典举行日期乃太史局勘定下的huáng道吉日,与天警何gān?”

  “话不是这么说,魏相。”司勤学截然回之,“太史局诸人纵然才学过人,也是ròu体凡胎,预得了十步内光景,难悉百步外天机,幸在天佑我大燕皇朝,崩石示警,令我等悬崖勒马有何不可?”

  “丽妃娘娘贤德良淑,问鼎后位乃百官共举。如今大典举行在即,却中途告止,岂不令天下子民疑我皇朝庙堂儿戏国母之位?”

  “司某何曾质疑过丽妃娘娘的品德?天意难测,示警下方,或指时机不宜,或指气候不适,个中因由岂是你我这凡夫俗子能够参得透的?魏大人也不必焦急,丽妃娘娘无论资历、品识还是容貌、xingqíng,皆是皇后不二人选,早晚必问鼎后位。”

  “司大人此话仿佛暗指魏某是为一己之私?”

  “魏大人误会……”

  “两位大人暂且鸣锣收兵。”胥允执淡然提醒,“天警之事非同小可,立后大典近在隔日,还须做出决断。”

  “皇上。”司勤学起立伏身,“微臣请命暂止封后大典,以应上苍示警!”

  兆惠帝蹙眉忖思。

  “天警之说本属子虚乌有,而如今大典各项事宜俱已筹备完毕,倘若仓促中止,徒费国赀民力姑且不说,且不免招人诟病,引得众说纷纭。”多年梦想近在咫尺,魏大人焉肯功亏一篑?

  兆惠帝颔首:“魏相的担忧不无道理。”

  胥允执扬眉,淡道:“臣民们之所以猜测纷纷,无非上方yù盖弥彰,此次中止大典是为上应天警,旨在捍卫国运,维护苍生,无不可对人言,诏告天下,磊落无欺,何须担忧攸攸之口?”

  “明亲王也认为大典该止?”

  “暂时停下罢了,待天警消退,重择huáng道吉日,再行封诰不迟。”

  “如此说来倒也稳妥。”兆惠帝喟然,“只是委屈丽妃了。”

  大势已去,魏藉心下虽恼恨异常,仍笑颜相应:“丽妃娘娘素来贤德,必能体谅圣上难处。”

  “话虽如此,朕仍觉对她不住,魏相还须从旁多多开解劝慰。”

  “微臣必定晓之以qíng,动之以理,务使娘娘领会圣意。”

  晓之以qíng,动之以理?纵然有百般说辞,仍是与后宫之主一国之母的尊荣擦肩而过的丽妃,在父亲以“小不忍则乱大谋”反复叮咛后,已准备忍下耐下按捺下的。但当目睹尚仪局络绎来人将那套置放寝宫已有数日并披戴过数次,惟有皇后方有资格戴得的十二树花钗并两博鬓、穿得的深青袆衣、蹬得的金饰青舄一一撤去时,终是没有坚持得住,乘轿往明元殿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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