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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蚀_镜中影【完结+番外】(18)

  没有生气么?不能说,一丝都没有。

  那件嫁衣……被这个聪明绝顶的女子猜中了,是“她”的,是“她”给她的。若当初未起巨变,她必定是穿着它嫁给他,做了他的妻。“她”闻他将婚之讯,泪飞如雨中,捧出了它,让他将它jiāo给将与他厮守终生的女子,让它替“她”祝福他和他的新娘。

  也许,他不该将它拿出来的。拿出前,一心只想成全“她”的想望,怎没有替她设想,有哪一个女人会愿意自己身上附着另一个女人的影子成为新娘?尤其如此倔qiáng孤傲如此敏锐善察的隐岳。

  他生气,是生自己的气。

  “先生没有生气就好,隐岳要早些回去歇息了,等着明日做新娘,先生要趁着吉时早早去接隐岳呢。”她柳腰轻款,细步无声辞去,顺便捎离了那件撕裂了一角的嫁衣。

  那是关峙最后一次见到那件嫁衣。从此,它湮迹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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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怎么话说的?幸好我听了隐岳丫头的话,留了些pào仗在家里,今儿个才有得用。”村西做烟花pào仗营生的吴大叔一边将pào仗挂上挑杆,一边放开了嗓子大喊。

  正往关峙糙舍窗门上贴些喜庆剪纸的村北王二姑回喊道:“还说,咱这些喜花不也是隐岳丫头两天前告诉我剪出来备用,说她生日这天一定用得上。”

  “别说你们两个了,我这十坛桃花酿是分文不取的白搭呐!我那天不信,她便和我打赌,我一听‘赌’这个字,什么乌七八糟的理智全他姥姥的飞了,结果,她果然嫁得成,我九公也果然白白搭了好酒,唉!”自曰姓“九”名“公”的九公一迳捶胸顿足。

  “哈哈,要说这隐岳丫头还真是有些本事,把关峙给弄上了手,好,好呢,咱女人中就当有个这等厉害的人儿出来争口气,哈哈哈……”王二姑的姐姐王大姑笑得煞是豪迈。

  尽管旁边有鼓乐唢呐声,接着新人回到自己糙舍前的关峙仍听到了这边的说笑调侃,回首瞥了双抬竹舆上的人儿一眼,想必自己是她志在必得的,喉间不觉弥升了一脉甜意。

  “吉时来,新人到,轿子落,放鞭pào!”乔三娘扶着爱徒踏上铺在糙舍前的红毡,唱着喜歌儿,唱来了鞭pào齐鸣,喜笑盈盈。

  新娘的手递到了关峙探开的掌心中,两人携手走进了布置一新的糙舍之内,圣先生已端坐中央,主此婚仪。

  “新人双双进花堂,拜长者,拜天地,夫妻qíng深恩爱长。”红衣绿裤的吉祥执着花篮蹦跳出来,先举手往一对新人头上撒了一抔花瓣,再高诵一串吉祥话儿,而后端正圆脸,高诵道,“一拜老天与大地,多喜多乐多福气……二拜年长老圣尊,有qíng有意有子孙……夫妻两两相对拜,和和美美更恩爱。”

  每一次行礼,每一个叩首,樊隐岳心中皆有万般珍重。今日的每时每刻,于她俱是珍贵;今日的每人每物,于她都是珍惜。吉祥,梁冯乔邓,东西南北,圣先生,及舍外拍手欢叫的顽童,和那几株开得金灿灿的向日葵……最重要的,是她的婚礼,她的新郎,她嫁得这个自己真正想嫁想要的男人。

  这一天,将是她生命中无可替代的日子。

  有了这一天,不管今后如何,她至少曾使自己靠近温暖,靠近幸福……

  隐二六

  圣先生拉走了为师不尊想闹dòng房的梁、冯、乔、邓,吉祥吓走了yù添些乱子的东、南、西、北,村人以圣先生马首是瞻,见得如此,安份守己地在酒足饭饱之后各自散去,给了一对新人安宁。

  dòng房内,喝过合卺酒,吃了四盘八碟,新郎与新娘偎坐到窗前椅上,静享喧闹过后的宁谧温馨。

  今日的樊隐岳,柳眉淡扫,嫣唇轻点,明眸生辉,双颊yù晕,恁是艳色夺人。此刻,则如小鸟依人。

  “先生。”

  “嗯。”

  “你会记得今日么?”

  “嗯?”他挑眉,“记得?”

  “我会永远记得今日。会永远记得先生腰系红带来接我出闺的刹那。”这个男人纵是做新郎,也要标新立异。依然是一身一尘不染的淡色衣裳,只在腰上系了一条红色绸带,便堂而皇之地敲开了她的房门。

  “傻姑娘。”他浅哂,“之后我们一生厮守,会拥有无数的美好时候,为什么要单独记得那一时?”

  “不管怎样的美好,都不是这一日,抵不过那一时。”

  窗外夜风chuī来,虽是夏夜,但难免清凉,他抱紧了她,以宽袖挡她身上,抬目眺见当空一轮银盘。

  “今日的月色很美呢。”

  “是,月很美。”她亦仰靥遥望。

  他反低下头,凝视玉人,“很美,如你一般美,不……”

  “不?”她眉儿颦起,“是呢,隐岳一介凡女,哪敢与月光争色……”

  “不及你的美。”

  她破嗔泛笑,两只梨涡滚现在唇角两边。

  他目光略暗,头渐低渐近,眸心暗火簇隐。“隐岳……我叫你‘月儿’可好?”

  “月儿?”她一怔。

  “拥月素娥般光华的月儿,不好么?”

  “……好。”她点头,“我只准你在无人时叫,不然,月儿会害羞。”

  “一声‘月儿’便害羞,那,这样呢?”他狭长的眸火花崩现,温软的唇落在秀挺鼻尖。

  她微瑟。

  “还有,这样呢?”薄唇下滑,到了她左边唇角。

  她微颤。

  “……这样呢?”薄唇游移,找上她右边唇角。

  她两排密睫娇悸阖拢。

  男人的薄唇每问一声,便落在一处。往时主动索求亲密的豪放,在今夜间尽不见影,到这时,她也只是一个将要初历人事的小女子而已。是以,男人吮含住她细白耳垂时,她只能失措颤栗;男人侵袭上皓玉秀颈时,她只得无助吟哦。而男人继之而来的,更qiáng烈,更浓热,更私密的索求,她仅能全副承受,并在他微带邪气的密语要求下,娇婉应和……

  “月儿,吾妻……”男人在将少女变成自己名副其实的妻的那刻,在她耳边低唤。

  柔缎般的黑发,披散在雪色的枕褥间,艳丽如火的容颜,妍媚绽放,女人在男人的怀里,蒸氲成一团暖潭雾,融化成一泓桃花水,体验了巫山云雨……

  十七岁芳辰,她拥有了梦想中的dòng房花烛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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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

  一度,她以为自己又进到了那个梦里。

  但,这个梦是粉色的,粉色的淡雾,粉色的花影,全身还有浓浓暖意包围,所以,不是那个黑冷的梦境。

  不是那个梦,就好。放下心,也放开了向前的步子,穿过一层淡雾,她见到了——

  “娘?”

  一片花海中,母亲遗世独立。

  她想要冲过去,但脚步如被钉住了般,纹丝难移,“娘!”

  绝美的母亲,挂着绝美的笑,轻翕朱唇……

  “娘,你说什么,我听不到,月儿听不到,娘,让月儿过去,娘!”

  母亲摇头,仍是掀唇不止。

  “娘,月儿听不到啊,您的话,月儿听不到……”

  母亲犹笑着,似是叹息模样。

  “娘,让月儿过去啊,月儿想娘,月儿日日夜夜都在想娘!”

  母亲螓首仍摇,慈爱注视着她,丽靥渐为薄雾所笼……

  “娘,娘,你莫走,娘——”

  追着梦中不知所踪的母亲,她奋力起跃,柔软的chuáng帐顶子挡住去路。

  这是在娘逝去之后,第一回入梦中来。娘选在今日,选在她的花烛之夜,可是有什么话儿要作叮嘱?只是,为何她听不见一个字?为何?

  但,娘总是看到她成亲了罢?看娘的表qíng,该是欣慰,对她所选的那个人应该还算钟意,是罢?

  可,她选的那个人呢?她摸了摸身边枕席,仅有淡淡温度,想必他离开时辰不算长亦不算短。窗外晨曦已透,难不成到田间劳作去了?

  他的确有卯时离chuáng,cao镐劳作的习惯,却没想到连dòng房花烛也不能使他有一回破例。回头要问他一问,是嫌他的新娘太乏魅力了么?

  她噙着一抹恬甜淡笑,换上一袭布衣,一双硬底布鞋,简作梳洗,出门寻夫来了。在一团为了便于劳作选穿的粗糙中,一张脸儿分外jīng致姣美,若此时有人瞧见,必定要借着初为人妇的事儿抛来一番打趣。

  幸好无人。她左右顾上一眼,昨夜胶缠片段突袭心头,不由面生朝霞,越发娇艳yù滴。

  第一要去的,是他的花圃。若他当真在,她倒要好好端详,是哪朵花儿和她分了新郎的宠爱,使他冷落娇妻……在花圃的花墙之外,她看见了他,她的丈夫……和“她”。

  那个昨夜和他柔qíng似水共赴巫山的男人,此时的臂弯之内,成了另一个女人的天地。

  “关郎……”

  关郎?她只觉一根刺,硬剌剌bī入心际。

  “你当真成婚了?你当真做了别人的新郎?你是九儿的新郎啊,从小到大,你一直说这辈子只做九儿的新郎啊……”女子在男人怀里抬起了脸,其上珠泪滚滚,有怨有哀,犹如此,那仍然是一张难以言述、难以描绘的脸。

  ……曾爱上那样一个女人的男人,要他再爱上别人,根本就是一种为难。

  她终于明白冥东风此话何来。

  “九儿,别任xing了,你已经是……”

  “因为九儿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你恨九儿的辜负,便要做别人的丈夫么?”

  “在九儿眼里,关峙如此浅薄?”

  “那又是为了什么,你为何娶她?为何?”

  “她……”他微顿,“她是个好姑娘。”

  隐二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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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姑娘。听了这个答案,樊隐岳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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