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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蚀_镜中影【完结+番外】(24)

  至今已三年。

  三年。她在地宫内的三日,已如在阿鼻地狱滚过一圈,这三年,他又是如何熬过?

  “但凡你还有可救之处,我便不会放弃。我能不能救你到底,端看你自己的出息。”她言讫,阖了门,飘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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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楚远漠尚未就寝。

  书房内,府内各管事及侍卫总长俯首默立面色暗沉的主子身前,噤若寒蝉。

  十几日前,潜进府来的刺客来去自如,杳无痕迹,极大挑战了南院大王府的威严。而至今,查无进展,更有悖南院大王府素来水准,相关人等莫不汗颜愧怯。

  “怎么都不说话?本王的诸位管事和侍卫总长都哑巴了不成?”楚远漠话落,诸颗头颅埋得更低。

  “不说话,事qíng便有所不同么?不说话,本王王府的守卫便天衣无fèng了么?”

  “奴才们失职……”

  “本王不想听些废话!”楚远漠浓眉厉扬,“尔等查不到刺客行踪,那恁多天又查到些什么呢?”

  被赐了楚姓的侍卫总长楚河见两旁都无人回话,道:“依那日刺客与王爷过招时所用的武功套路来看,用得好像是东瀛剑术。奴才已差人全城暗查近期是否有东瀛人出没。”

  “这也算一个说辞。乌达开,你呢?你又有何斩获??”

  乌达开忙不迭道,“奴才以为刺客可以在府内来去自如,对府里地形必定有所了解。进府前想必已在府里暗伏了几日。奴才正对府内人员逐个排查。”

  “可有可疑人选?”

  “府里的老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对王爷忠心耿耿没有二话。近来新进府的,后厨有一个,洗衣房有两个,还有一位是……”暗睇主子一眼,他小心道,“是樊先生。这四人中,后厨杂役当夜和一大群长工睡在一块儿,睡得像死猪。洗衣房两个奴婢也和一大群人睡在通铺上,有目共睹。唯有樊先生得太妃恩赐,独居一室,无人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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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乌总管,居然还是个棘手人物。

  樊隐岳由房顶跃入夜色时,暗道。

  梁上君所传的轻功心法中含guī息之道,一旦收敛声息,如入假死之状,吸纳全无。任对方内力如何深厚,也难觉隔墙有耳。上一回故透声迹,试探出了南院大王与这座王府的实力,得论:楚远漠武功在她之上,护卫集结速度惊人,而南院大王府内教人畏惧的,绝不止一个王爷名号。

  此一次,她无意惊动房内人。

  乌达开对她的猜疑,是仅仅出自常规推理,还是来自小王爷为她出头时所种下的恨意?

  更甚是,她在不自觉中泄露了珠丝马迹,令人将她与刺客联想一处?

  这座王府,竟人人都不能小觑。

  隐三五

  炉花鼎盛的暖轩内,栽植在硕大缸盆里的腊梅绽放,似是为了欢应太妃的兴致盎然,枝瓣摇曳煞是浓艳。

  “小樊,本太妃真是服了你,学问好,戏唱得顶尖,连医术也恁样的独到,你这个人儿,还要不要别人活了?”在丫鬟服侍下,手捧暖炉、裹着貂皮褙子的叶迦氏品尝着黑玉葡萄,不时与坐在右手的人欢声笑语。病痛得除,容光照人,如何不喜?

  “太妃过奖。糙民只是对经络稍有偏通,当真遇上疑难杂症,也只会束手无策。”

  “本太妃没过奖,是你过谦。那些个大夫自称名医,赚了一堆银子,病却治得不上不下,幸好太妃还有小樊。慡落,把我给小樊准备的东西拿上来。”

  慡落捧上了一件锦缎披风,哗地抖落开来,登时波彩流动,光艳四溢,紫色的缎面配之颈领处一圈雪色狐毛,彰显贵气。“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太妃看樊先生穿得单薄,命奴婢为裁了这件东西,樊先生莫要嫌弃奴婢的针线粗陋才是。”

  叶迦氏眉开眼笑,“慡落的针线活儿可是这府里丫头们中拔了尖儿的,本太妃的不少衣赏都是经她这双巧手,不输宫里那些御用裁fèng。”

  慡落大大方方接受了这个赞美,道:“樊先生试试,有哪里不合适,奴婢也好看着修改。”

  盛qíng难却,樊隐岳谢过,自慡落手里接来披风系上,不管长短,还是肥瘦,都恰到好处。

  叶迦氏忍不住啧叹道:“这件衣裳和小樊真是绝配。好似小樊天生合该穿这样的衣裳似的,配得很,配得很。”

  “谢太妃赏赐。”

  “这是你该得到的。”叶迦氏笑意吟吟,“不过,你当真要谢太妃,太妃也不拦,太妃这耳朵又有日子没得饱了,小樊可有法子罢?”

  樊隐岳意会,“糙民为太妃唱一段《浣纱记》如何?”

  叶迦氏眸光闪亮,“小樊要唱范蠡么?”

  “之前都是小生,今儿个为太妃唱一回西施。”

  “小樊要唱旦角?那敢qíng好!快来,快来,太妃我迫不及待了呢。”

  樊隐岳敛气,甩袖,玉面收整,樱口浅张,“【遶池游】苎萝山下。村舍多潇洒。问莺花肯嫌孤寡。一段娇羞。chūn风无那。趁晴明溪边浣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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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轩前,楚远漠长身伫立。

  樊隐岳是个伶人,他早已晓得,但他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一个伶人。

  曼妙挥指,眄闪秋波,款摆柳腰,纤纤细步……自幼jīng读汉史,悉知汉家女子美人中,有步步莲花,有回眸百媚,有艳若桃李……但,那些美人没有从纸中走出,没有这般活色生香的招摇……

  “【前腔】何方国士。貌堂堂风流俊姿。谢伊家不弃寒微。却敎人惹下相思。劝君不必赠明珠。犹喜相逢未嫁时……”

  “好,好!”一曲落,太妃兴奋异常,“小樊,你这个西施当真是演活了,这若是扮上了相,配上了行头,该是怎样一番销魂模样儿?好,好呢!”

  西施?她唱得是那个将一国之君迷得神魂颠倒直至有覆国之祸的绝代佳人?楚远漠浓眉挑,唇勾笑。

  或许,对这位樊先生,他该更有兴趣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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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围。

  没格族的冬围习俗形成于游牧时期。彼时,乃求生之道——立冬之前,大量收捕猎物,腌制储藏,以捱度糙木枯零大雪封盖后的漫漫长寒。

  如今虽已建成羲国几十载,百业兴隆,但起源于没格祖先的各项习俗犹留存下来,遵行不悖。发展至今,倒成了各部落的比武盛会。每立冬之日,jīng骑善she的勇士,在各自家主带领下,奉拥到羲国汗王麾下,共襄盛举。

  “先生,父王让博儿来参加冬围了呢。这是不是说父王已经认为博儿长大了,已经是一个没格勇士了?”

  樊隐岳未答,护卫在小主子身后的侍卫道:“小王爷,若您当真长大成了一名没格勇士,就不会再与奴才共骑一匹马。”

  “……华丹,我决定讨厌你!”楚博嘴儿一噘,脑瓜一撇,不高兴了。

  樊隐岳垂眸未语。

  她不明白。

  两日前,她在书房授业,楚远漠推门而入,向其子言冬围之事。楚博欣喜若狂,她伫旁静默无声,岂料楚远漠说了一句“樊先生也去罢,见识一下我羲国勇士无坚不摧无利不毁的豪迈气概”,其后,不待她回应,人已走了。

  于是,当王府诸人动身上路时,她出现在了冬围队伍中。

  她不解楚远漠此举何谓。

  那日,乌达开将她列入怀疑名单,楚远漠未置一辞。以此人城府之深,如果当真生疑,必定不会宣之于口,但他也不像一个有耐心长久周旋的人。窥敌之弱,一击毙命,应是他喜欢的方式罢。那么,叫她来参加这次围猎,是想寻机诱她露出马脚,致于死地么?

  若只是寻常疑虑,位高权重的南院大王当然不屑làng费这等工夫。而若疑她是当夜刺客,一个能从他手下安然逃脱的高手,兴许当真可以引起这位头顶“没格族之光”的勇士的些许争qiáng斗狠之心。

  这一路,她须小心了。

  隐三六

  冬围所在地,万象山。

  当围猎开始的牛角号响起,万马齐发,樊隐岳终于明白天历皇朝君臣何以对这支民族怀有那般的忌惮。

  广褒山川之间,没格族的男人们纵马驰骋,迸发出睥睨一切的气势,勇往直前的无畏,彷佛真如楚远漠所说,可无坚不催,无利不毁。拥有这般力量者,的确是那些浸yín在软曲妙歌、管弦词乐的天历皇朝士大夫们难以企及的。

  二师父曾道:兵者,贵在气,唯气吞山河之旅,方为铁骑。

  没格族人建立起的军队,必是铁骑无疑。

  “小王爷,您不能去,您不能一个人骑这匹马……”

  “为何不能?我也是没格族的男人,我也要和他们一样!”

  “小王爷……快,快拦住小王爷……拦马,现在是拦马!”

  她投睇在远方的目光被突起的喧哗声引回,掉首乍瞥,一匹马载着一个矮小身影條然驰过。

  她一惊:“小王爷?”

  楚博的贴身侍卫卫华丹慌慌大喝:“小王爷,您夹紧马腹,两手抓紧缰绳,让马停下!”

  但已经吓懵了的楚博哪还听得见这些?上了马,尚未待坐稳,一个cao作不当,坐骑受了惊,扬蹄疾奔,当即便把小王爷观望族人纵马奔驰时激发出的豪qíng吓了个灰飞烟灭,也把从教习师傅处学的骑乘技巧忘到了九霄云外。

  马上的小主子摇摇yù坠,直让后面人心惊胆颤。

  诸侍卫有人以轻功,有人翻身上马,紧紧追赶下去。

  樊隐岳身处一处高坡,看得清楚:如果不能再惊马跑离这处南院大王营帐驻扎地前拦下,一旦任之蹿进密林峻石险崖指尖,马上的楚博更危险了。

  她不能动用轻功,也不能坐视不理,只得用最笨的方法——拔脚追。

  “发生了何事?”另一个方向,楚远漠携丰足收获率队归,见得自家营帐似有乱事,蹙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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