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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眠不觉晓_镜中影【完结】(47)

  她眼神坚定,语气笃稳,这份自信,囿于夫妻qíng深。她此时尚信,只要有彼此爱qíng坚在,一切艰难险阻皆可涉过。只是,她尚不曾料及,当那艰难险阻险如蜀道危若泰山时,又该如何应对?

  六十六cháo伏

  “货通天下”船务,是元慕阳在原chūn家造船厂之基上打造起型来的事业王国,除原有涉项,尚拓展出了船舶租赁、船坞、航运诸多渠道。其中,又以航运为主体,成为“货通天下”进账最多的生财之道。

  昌通大运河连接南北,为水上运输繁忙要道,而元慕阳与欧阳南天的结识,也源自于此,属惺惺相惜的君子之jiāo。

  欧阳南天与元慕阳初识时,也有戒备警惕。之后,在考察“运通船务”海船,二人不期而遇,途中同遭悍匪,一番共经患难之后,jiāoqíng便有了不同。这欧阳家一脚在商场,一脚在江湖,其势之深之广非常人可以想象,若轻易便可卖一个人qíng,不会罢手不管。既然不管,便是当真棘手。

  “我当真是想管的。但你这位庄管事犯得是杀人重罪,还是在和一群伙计到酒楼吃过庆功饭后在返回途中所犯,人证物证皆有,可说铁证如山。任我有再大本事,也不能瞒天过海,元兄,对不住了。”欧阳南天道。

  杀人重罪,铁证如山,犹能至今未下判决,是大陇皇朝的刑法太温和不能取得口供么?元慕阳不以为然。

  欧阳南天还道:“我是不知你开罪了怎样的大人物。对方以重罪冠顶却能宣而不判,显然本事不弱,而我也从熟识的一品大员那里探过口风,每人皆避之不及。比一品大员还要了得的人物,元兄可知是什么人?”

  比一品大员还要了得,不只因其官衔,还有权势。在京城,他也经营了一些关系人脉,但若连欧阳南天也不能轻拭其锋的话,谁又能真正启用?元慕阳到牢狱里探望过庄管事及一gān伙计后,在客栈闭门独思一日,决定直找昌阳侯府。

  昌阳侯府待客厅内,阳恺外罩淡银纱衣,里衬正青长袍,脚踏薄底软靴,发束银色

  簪环,着装平易,笑容也温和,“早知慕阳也要来京城办事,为兄便会等慕阳两天,也好过一人旅途寂寞。”

  将所有过场话全部省略,元慕阳当口直言:“阳兄,在下此来,是有事相求。”

  “慕阳请说。”

  自家管事所遇之事,他简言述之。他相信,他哪怕一字不提,对方也了解得比他详尽。“在下认为,庄管事一生良善,断不会行凶杀人,当中必有蹊跷。”

  “慕阳想让我以权压人放了贵管事?”

  “在下不敢。只是想请侯爷稍作点拨,给他一次公平审判。”

  “慕阳不是说人证物证俱全?又如何给他公平审判?”

  “正因人证物证俱全,所有人证众口一词,毫无破绽,方更显破绽。百人说话,自有百人口径,怎可能如背书般不差一字?”

  “这样么?”阳恺眉峰稍蹙,“慕阳想要我做什么?”

  “在下听闻大理寺主薄高大人乃刑狱高手,可否请他来断此案?”

  “此案现由兆邑府主审,惊动大理寺主薄,可谓连跃三级,似乎与律法不符。”

  “慕阳会敲鼓告状,领受相关责罚,烦请侯爷在必要时候说一句话就好。”

  阳恺哂笑,“慕阳哪里话?你我兄弟一场,你有事,我岂能坐视不理?你放心,只要你的管事伙计确真是蒙冤受屈,我定会让人给他们一个公道。”

  元慕阳立起,深施一礼,“有侯爷这句话,慕阳放心了。”

  “慕阳何必如此客气?”阳恺也随他起身,亲切执他一腕,“慕阳既然来了,为兄自要好生招待,我已命人在花厅设酒,你我痛饮一番如何?”

  “谢侯爷盛qíng。但慕阳此刻心中悬事,怕是食不下咽,酒难入口,坏了侯爷兴致。待此事一了,慕阳再作东,请侯爷一醉方休。”

  他料定阳恺要定了他这份亏欠,庄管事等人安危无虞了。接下来,他需去料理分号所废商事。再后.....

  他此行进京,虽主为此事,但既来之,便要另有收获。这个时候,百鹞已在试探那道镇魂阵了罢?没错,他要携眠儿一魄同归!

  波起波落,cháo涌cháo伏,谁能成最后掌舵人?

  元慕阳前脚告辞,阳恺即摆轿造临忠正侯府,刻不容缓。

  “侯爷,听说以欢被送回来了,有这事么?”

  “原来昌阳侯也听闻这桩事了。”忠正侯柯松龄面有难堪,似难启齿,“这可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家门不幸,出了个叛逆丫头,让昌阳侯见笑了。”

  “侯爷哪里话?以欢到江南时,阳恺正好也到江南游玩,巧合而已。何况,婚姻乃一生之事,若所嫁非己所喜之人,落得一生痛苦,又岂是忠正侯乐见的?”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哪由得她一个丫头生什么主意?”柯松龄军旅出身,虽已年届花甲,也还有bào躁习xing,“她此次逃婚,让忠正侯和靖国将军府颜面全无,像这么一个不孝的东西,真该打死她!”

  “靖国将军府已将亲事退了?”

  柯松龄怒焰更炽,额头bào突,“是那个超丫头自作自受,我看今后谁还娶她?”

  “侯爷真愿意以欢兹此待老闺中,无人问津?”

  “......那还能如何?被人退了亲事,谁还会要她?”柯松龄气势趋弱。作为父亲,气归气,恼归恼,又岂是真正乐意女儿从此孤老?

  “以欢才貌双全,聪明伶俐,不难寻得有qíng人怜惜。”

  “侯爷谬赞,以欢那丫头哪里有恁多好处。”柯松龄纵再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直脾气,也察觉昌阳侯此时不像在闲聊家常,“难不成侯爷今儿个是来做媒的?”

  阳恺莞尔,“以欢抗婚出走,无非是为了觅得意中人下嫁,既然意中人已获,当然要成其美事。”

  “这丫头有了意中人?”柯松龄目眦yù裂,“她她她.....好大的胆子!来人.....”

  “侯爷先请息怒。侯爷难道不想挽回被靖国将军府驳回的面子,不想以欢扬眉吐气?”

  “.....昌阳侯?”

  六十七惊闻

  推开客房,他对于堂皇坐在自己房内捧茗喝茶者见怪不怪,径自问:“镇魂阵试得如何?”

  “有些棘手。”

  “棘手到你要放手?”

  “不必激我。我想做和不想做的事,都只是因为我想做和不想做,不在你说和不说。”

  元慕阳难得发了一声有失气质的轻嗤,为自己倒了杯茶,“你想做,还要看你能不能做。”

  “你今儿个是怎么了?”百鹞长眉淡拧,“如此yīn阳怪气的腔调,只是因为我未把你妻子的一魄顺手带回?”

  元慕阳摇头,很坦白,“若那一魄是如此轻易带回,你又岂会等到今日?”我是打别处淤了些气,既然回房第一眼看到的是你,当然向你发了。

  淤了些气?你打阳恺处回来,按理,他还不至于在此时向你发难。

  “早晚会发难,晚不如早,他不发,反而有事。因我设想再三,实在想不透他下一步会怎么走。”

  下一步会怎么走?百鹞要知不难,实则他也早已知道。但他不会提前给以知会。倒不是为了什么天机还是劳什子的自然法则,而是他很想看看,这对夫妻要如何面对那样一种对凡人来说不可逾越的刁难。

  “那恶道的镇魂阵虽然较上一次又加了障碍,但要取并非难事。但为了不损魄气,不招来地府gān扰,取魄时辰至关重要,而取魄之后的存放更是不容轻忽。你身上有令夫人主魂之气,最利存放令夫人遗魄,这也算是烦事当头的幸事了。你来京虽非己愿,但这冥冥中的安排,倒也深有机缘。”

  “你要何时取?”

  “后日十五为月圆之日,我会于至yīn之时着手,取魄同时,再将一道shòu魄注入那躯体之内以暂障恶道耳目,届时,你于月下焚香供果,收买过往鬼差。取魄之后,这京城之事你也勿再理会了,即刻返回江南。”

  “可.....”

  “阳恺既然卖你人qíng,便是愈快愈能让你感恩,明日你的管事伙计便会获释。”因为,要走了这一步,对方的下一步才好开展。“得了魄,便须在三日之内注进令夫人体内,以免衔生枝节,我带你移形换位。”

  “好。”事关眠儿,元慕阳不再迟疑,“我趁明、后两日抓紧处理要事,把慕朝留下料理善后,待庄管事等人休整过了,便能助他。”

  后面一句,他等于是在宽慰自己。撇下这边千头万绪的杂事急回江南,他身为元家主事,毕竟失职,微有愧疚。

  百鹞所言未差,一天工夫,庄管事案便被审理清楚。大理寺主薄亲作主审,将一gān人证口供一一点析,驳伪斥假,相关物证更是难禁法眼直断,再经过一场有理有据的判词之后,庄管事等人当堂无罪开释。

  第二日,元慕阳再分号主事房内,一面和几位商家洽谈之前未妥商事,一面等着看诊大夫来报庄管事会诊的体况,伙计敲门报入,说是户部尚书亲临分号,已到前厅。

  元慕阳前往见官,寒暄不过两三句,户部尚书便直陈来意。原来,这位阮尚书近日得悉自己因听信一时谣言屈枉了醒chūn山庄,深觉负愧,闻知元慕阳来京,特地亲自登门致歉,并已广发榜文予以澄清。且道,虽然今届皇商评鉴时日已过,不能违规cao作为醒chūn山庄补上皇商资格,但户部每年愿将三成水运货物jiāo予“货通天下”承载,以弥失察过错。

  元慕阳出言称谢,面相欣而不亢,语态恭而不卑,又得阮尚书赏许。阮尚书还道,他已向上峰请罪,并上折为醒chūn山庄奏请一道御笔亲书的“大善之家”匾额,获准,望请持之以恒,一如既往,以成商家楷模。

  御笔亲赐,自不能拒,元慕阳跪叩谢皇上恩德。谁知,送走户部尚书不到半个时辰,忠正侯府遣人来邀。想及柯府为好友柯以嗔家园,不好硬辞,只得将手头事jiāo予三弟慕朝,至侯府赴宴。

  侯府宴上,他念着晚间需为妻取魄,酒杯沾唇即放,不能推时则以袖作掩泼到袖内帕中。因他用膳礼仪极佳,矜贵之气使人不敢狎近,是以无人察觉。

  “元庄主与以嗔相识不短时日了罢?”柯松龄高声问。平心论,柯侯爷对他称不上喜欢。男人就该豪迈粗犷,大碗喝酒,大口吃ròu,而这男人长了一张典型的江南俊美容貌,腰杆细得与他大腿相差无几,面孔白得把他三夫人也能比得逊了颜色,如何能做他的乘龙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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