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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池春_九斛珠【完结+番外】(16)

  谢鸿虽是出自二房,却是府里的长子,二夫人会不会因此生出野心?当年谢缜跟罗氏搅在一处气得陶氏和离出走,不止毁了谢府跟陶府的关系,还叫恒国公府成了外人耻笑的话柄。如果陶氏气怒之下出了岔子,没生下孩子呢?如果当年老太爷更生气、更狠心一点,是不是就可能上奏废了谢缜的世子之位,转而立老二谢纡为世子?

  但凡在当年的事qíng里加一些推测,谢璇便觉得胆寒。

  那个二夫人岳氏,平时对谁都是笑眯眯的,和蔼可亲,甚至还能体恤下人们的疾苦,在府里很有贤惠的名声。谢珺和谢璇小时候也多承她照料,尤其是谢珺,在陶氏刚离开的那段时间里,是靠着岳氏的照料才能挺过来,她的心里,对岳氏恐怕是极亲近的吧?

  人的感qíng太过复杂,哪怕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也未必能摸透另一人的心思。

  谢璇合上眼睛,觉得疲倦,“这些事qíng父亲那里自然会去探问,我们先不说了。姐姐,你不想知道她过得怎样吗?”

  “不想。”谢珺冷然打断,看着谢璇的时候有负气也有关怀,在她榻边坐下,避开所有叫人不愉快的话题,道:“你折腾了一整个日夜,先歇一歇,我在你旁边守着。”

  谢璇便钻进被窝,又伸出手来跟谢珺握着,“姐姐也上来吧?这里有书可以打发时间。”

  “好。”谢珺也不叫丫鬟们伺候,自己除掉鞋袜,同谢璇并肩躺着。她并没有拿起书来看,只是阖目养神,脸色却是变幻着,怕是在慢慢琢磨这整件事qíng。

  过了好半天,谢璇睡意朦胧的时候,忽然察觉谢珺的手指渐渐缩起来,像是要握拳qiáng忍的模样。她诧异的睁开眼睛,自下而望,看到谢珺紧闭着的眼睫下有泪花,渐渐的泪花积累多了,化作泪珠滚落。

  “姐姐?”谢璇捏了捏她的手。

  谢珺没有睁眼,略略发哑的声音有些压抑,“你不知道我有多恨她,璇璇,你永远体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亲生母亲抛弃你,是多痛苦的事qíng。我恨她,不管她有没有苦衷,我都恨她,永远恨她!”

  压抑着的怨恨自唇齿间挤出来,伴着泪珠一起落在谢璇的耳畔。

  谢璇叹了口气,侧过身将谢珺的手捧在掌心,“我明白了,姐姐。”

  ——那时候的她只是个襁褓里的婴儿,对陶氏没有任何的感qíng,所以后来即便知道了身世,会怨陶氏,却也不会有多刻骨、多qiáng烈。可谢珺不同,五岁之前,她是在陶氏膝下承欢的公府千金,她的心里有多爱陶氏、多依赖陶氏,恐怕只有谢珺知道。也所以,当陶氏狠心离开的时候,已渐渐懂事的谢珺才会恨她。

  曾经深深爱着一个人,当期待落空、温qíng不再的时候,爱便会化作怨恨。

  如同她临死时对韩玠的怨与恨。

  更何况,谢珺是眼睁睁的看着母亲抛弃自己。

  谢璇的心渐渐揪成了一团,有些歉疚,“是我没考虑周全,姐姐别伤心了。”

  “没事。”谢珺睁开眼睛,眼中犹有泪水雾气,唇边却扯起了笑意,“我都十五岁了,这十年,不还是好好的长大了么。快睡吧,等爹爹回来,还有事要做呢。”

  谢璇再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芳洲她们怕打搅她睡觉,也没敢掌灯,这会儿屋里黑漆漆的,没有半点动静。

  伸手摸了摸旁边,空空dàngdàng的,显然谢珺已经离开。

  谢璇撑起身子,唤道:“芳洲?”

  “姑娘醒啦?木叶快掌灯。”芳洲的声音就在榻边,谢璇借着漏入屋中昏暗微弱的月光一瞧,就见芳洲屈腿坐在榻边的箱笼跟前,正翻身爬起。

  外头木叶拿着灯烛过来,将烛台上参差错落的十几盏灯烛点燃,整个屋里便渐渐明亮起来。

  谢璇任由芳洲帮她套了衣服鞋袜,问道:“姐姐呢?”

  “天擦黑的时候老爷回来,带着大姑娘去外头了,我听人说是去了老太爷那里,现在还没回来。”芳洲拿着石兰端来的水递到谢璇手里,服侍她漱口完了,又道:“老爷吩咐不许打搅姑娘,说姑娘醒了就先在屋里呆着,他会处理那些事qíng。”

  谢璇闻言,便也不去追问,泡了一壶茶到中庭的梨树下坐着。

  将近子时,谢缜才带了谢珺回来,见谢璇还在院里等着,便带着姐妹俩到了屋里。

  谢缜的脸色有些发白,神魂不定似的,屏退了丫鬟们,叫姐妹俩在凳子上坐着,他叹了口气,“今日的事qíng是我疏忽,老太爷那里请了家法,今儿夜深了不便折腾,明儿把北角上的院子腾出来,带她过去关上几个月。”

  “什么家法?”谢璇有些好奇。

  “就是四十板子,由婆子们来动手,用在当家夫人身上,是很重很重的了。”谢珺握着妹妹的手,像是体念谢缜似的,起身道:“父亲若是累了,先回去歇息吧?今晚我陪着璇璇睡下,顺便说说今晚的经过。”

  谢缜疲惫的叹了口气,点一点头,对着谢璇yù言又止,终究是出去了。

  姐妹两个便叫来丫鬟们服侍着洗漱。一起躺在chuáng榻上的时候,谢璇才睡起来没多久,jīng神奕奕,谢珺则是心里装了很多事qíng,没什么困意,正好靠着软枕并头说话。

  谢珺将今晚老太爷处罚罗氏的经过详细说了,叹道:“没想到她居心如此恶毒,要不是韩玉玠恰好去了那里碰上,真真是不敢想象。父亲今儿又被老太爷责罚了一通,连着旧账一起算,心里恐怕不好受。他也跟老太爷保证了,往后会对你和澹儿更上心,不叫夫人猖狂。”

  “那夫人有没有说是谁通风报信的?”

  “说是个丫鬟,是她派了跟着咱们的。”谢珺在老太爷那里费神,这会儿也没心思跟谢璇接着之前的争论,轻轻巧巧的提过去,又道:“我实在是没想到,夫人竟会这样恶毒,就算你去了玄妙观,她……又怎能杀你!”

  谢璇其实也觉得疑惑,问道:“她没说么?”

  “没说,老太爷当着我的面也没bī问,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查,先罚夫人到北边思过几个月。”谢珺后怕的将妹妹揽在怀里,“你先前说的时候粗略简单,我还只是心惊,刚才听韩玉玠说了当时的场景,才是越想越可怕。要不是他恰巧路过,我真不知道……”

  “玉玠哥哥?他刚才也在?”

  谢珺点头,“他对你也算是有心,一直待到入夜,把事qíng说清楚了才走的。我想他从昨天到今晚应该也没合眼,却硬是撑着。璇璇,其实他待你很好,真的。”

  谢璇咬了咬唇,轻轻点头。

  在一起的时候是很好啊,前世她独自在观中的时候,也是韩玠时常来看她。成婚后两个人难得在一起几天,他确实待她很好很好,体贴温存之外常会做些趣事,缱绻纠缠的时候,叫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可那只是蜻蜓点水般的美好而已,如同空中的烟火,绽放的时候璀璨夺目,过后却是更长、更深的沉寂。她嫁给他四年,一千多个日夜,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却不足两个月。他远在边关的时候,她只能独守空房,承受韩夫人的有意刁难,独自熬过许多个孤单的日夜。

  那样的思念与煎熬、期待与失望,谢璇没有勇气去承受第二次。

  他心里装着的是家国天下,便该去他的天空里翱翔。而她,只想找个能朝夕相伴的人,携手走过每一个chūn夏、共渡每一个难关。

  心绪忽然低落了下来,谢璇靠在谢珺的肩膀上,“夜深了,咱们睡吧。”

  罗氏被关起来之后,谢玥那里哭着闹了好几回,最终却没半点作用,反被谢缜斥责了一顿,吩咐妈妈们好好看管着她读书写字,谢玥没闹出个结果,便安生了许多。

  谢璇这里一直在酝酿,想找个合适的时候,想办法从罗氏嘴里套话,叫谢珺看清二夫人的真面目。还没找到时机呢,谢缜却找上门来了。

  出乎意料的,他竟然是来跟女儿探问关于陶氏的事qíng。

  ☆、第018章

  谢缜是来西跨院看望谢璇时提起了关于陶氏的话题——

  “那天跟着你舅舅去玄妙观里,一切都顺利吧?”谢缜三十多岁的人,平常对女儿都是严父姿态,几乎从不说掏心窝子的话,提起这件事qíng来,眼神有些闪烁。

  谢璇装傻,“挺顺利的,玄妙观的风景也很好,要不是那几个人捣乱,该是让人高兴的。”

  谢缜看着十岁的女儿,叹了口气,“她在观里,过得好么?”

  “爹爹是说玉虚散人吗?”谢璇小心翼翼。

  “嗯。”谢缜似乎觉得不自在,拿了茶壶慢慢的往杯中倒茶,袅袅的茶香中,他的脸上表qíng变幻。

  “似乎不是很好吧。这些年爹爹从没有带我们去看过她,她一个人住在道观里,一定很孤单。爹爹也知道,姐姐一直对当年的事qíng耿耿于怀,我和弟弟都没有见过她,一时没忍住说了些重话,惹得她哭了。”谢璇绞着衣襟,想起陶氏qiáng忍眼泪的模样,咬了咬唇。

  “她……哭了?”

  “是啊。”谢璇诧异,抬头看向谢缜。

  谢缜目光中有慌乱,喃喃的道:“她居然哭了?她居然……璇璇,你到底说了什么,竟然惹她哭了?”

  “我说如果生而不养,当初为什么不在襁褓里掐死我和澹儿。我还说她太狠心,丢下我和姐姐不管,还说连母亲都不要我和澹儿了,还会有谁疼我们……爹,我就是觉得委屈,旁人都有娘亲,为什么我和澹儿没有娘亲疼?”谢璇是真的委屈,对陶氏的感qíng复杂矛盾,对谢缜更是满腹的怨念,说着说着就抽泣了起来。

  谢缜的手紧紧握着茶杯,微微发抖之间,有几滴茶水洒在桌面。

  谢璇视若无睹,低声道:“她当初就那么绝望吗?狠心丢下我跟澹儿,这么多年都不肯回来看一眼。”

  “是我对不住她。”谢缜有些魂不守舍,“璇璇,别怪她狠心……”到底是不肯在女儿跟前吐露心声,他生生咽下了后面的话,慌乱中又拿起茶壶往杯中添茶,待茶水溢出杯子烫了手的时候才赫然惊觉,甩手之间,茶壶和杯子跌落在地,应声而碎。

  谢璇从没见过谢缜这幅样子,惴惴的看着他,“爹爹没事吧?”

  “她……璇璇,当年的事qíng你不懂,不要怨怪她。”谢缜心绪起伏得厉害,站起身来在屋中匆匆踱步,两只拳头微微缩着,与平日里的温文儒雅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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