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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池春_九斛珠【完结+番外】(17)

  谢璇哪肯放过他,站起身时目光灼灼,头一次对这位父亲吐露心声,“不怨她的话,应该怨爹爹么?是不是爹爹对她不好,才会气得她离家出走,连我和澹儿都不要了?这么多年,她不来看我们,是不是因为不想见到爹爹?”

  “璇璇!”谢缜猛然止步,眸中暗色翻滚,沉声道:“大人的事qíng不要管。”

  谢璇才不会听这句话。

  大人如果能自己解决了事qíng的话,当然不用她管。可是如今谢缜和陶氏将事qíng处得一团糟糕,把烂摊子和苦楚全都丢给她和谢澹承受,她们姐弟三人都因当年的事qíng而受害,为什么不能稍稍cha手?

  眼瞧着谢缜步履匆匆的走了出去,谢璇瞧着那明显心绪不稳的样子,想了想,便跟着跑到屋外,也不叫芳洲等人跟着,独自从小偏门出去,抄个近路,往紫菱阁去了——

  那是当年陶氏住过的地方,自打夫妻俩和离后,谢缜便搬到了棠梨院中,将紫菱阁封了起来。

  紫菱阁中如今除了日常洒扫的几个丫鬟婆子之外并没有旁人,空空dàngdàng的两层楼阁矗立在几株高大的流苏树中间,yīn翳清凉是自然的,却也格外显得冷清。

  这里本就疏于看管,谢璇又是偷偷跑进来,小小的身影绕了几绕,便悄悄的推门进了阁楼。

  正厅中桌椅俨然,一应是上好的木材雕工,只是花样还是当年的,经过十来年的空置后,有些地方朱漆剥落,略略显得陈旧。

  谢璇扫了一圈,瞧见内间的梳妆台,便到妆台后的一点空隙里抱膝坐下。

  过不多时,就听外面推门声响起,沙沙的脚步声里,谢缜走了进来。

  谢璇抱膝坐在bī仄的空隙里,不发一语。

  这屋中一切都还是陶氏离开时的样子,据看管的仆人们说,连桌椅摆放的位置都没挪动过。谢缜有些失魂落魄,也没瞧见躲在暗处的谢璇,神不守舍的走到里间,手指眷恋的摸过雕花大chuáng,摸过积了灰尘的箱柜书箧,犹豫了半天之后,自柜顶上拿出个狭长的匣子。

  匣子描金镂花,十分jīng美,谢缜掰开铜扣,从里面拿出一轴画卷。

  玉轴两端是jīng雕的象牙,谢缜缓缓展开画卷,上面是一位慵懒醉卧的美人。美人的侧脸很像陶氏,薄薄的纱衣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姿,她醉卧在流苏树下,帕子落地,衣衫滑落时露出半边苏胸。

  谢缜将画卷悬挂起来,像是回味,像是眷恋,好半天都没动。

  妆台之侧,谢璇心中五味杂陈。

  她并不了解当年谢缜和陶氏之间具体的往来错综,只是在嫁入靖宁侯府后,听韩夫人带着嘲笑的语气偶然跟人提起过——

  当年的陶氏姿容姝丽,因为出身太傅膝下,天然的风qíng加上书卷气质,迷倒了无数的贵公子。这其中有谢缜,有韩玠的父亲韩遂,亦有一位姓宋的小将。据说那宋姓小将一表人才,气度家世皆不输于谢缜,在陶氏嫁给谢缜后一直痴心不改,始终未娶。

  后来不知怎么的,有人传出流言,说陶氏与那宋姓小将有染,谢缜也不知道是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信以为真并跟陶氏起了龃龉。谢缜的xing子又不够慡利,怕影响陶氏的身子就瞒着没说,只是在心里满默默的发酵。

  陶氏何等清高之人,猜到被丈夫如此怀疑,气怒之下反而不肯折身解释,于是两人愈闹愈僵。后来谢缜往罗府上赴宴,沉醉中跟尚是huáng花闺女的罗氏chūn风一度。等罗氏的身孕显露,谢缜遮掩不下去了,才期期艾艾的说了实qíng,陶氏更是大怒,执意和离。

  这其中有几分真假,谢璇并没法判断,毕竟陶氏一直是韩夫人藏在心底的刺,说话时未必不会有偏颇。且当时谢璇是无意中听到,偷听了片刻后就走开,并没听全。

  如今谢缜独自来这紫菱阁里对着旧画沉思,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谢璇把握不太准,便不敢贸然行动,正思量的时候,忽然听见外头丫鬟仿佛在喊着什么,继而有人冲入屋中,重重甩上了门扇。

  这动静叫谢缜也回过神来,往门口一看,勃然变色,“罗绮,你怎么来了!”

  ——罗绮是罗氏的闺名。

  外头的丫鬟不敢闯进来,只在外头拍着门恳求道:“夫人请你出来吧,不要跟奴婢为难,被老爷知道了,是要打死奴婢的!夫人,奴婢求你了!”

  “闭嘴!”罗氏气喘吁吁的,冲着外头喊道:“老爷就在里面,都给我滚!”

  外头的丫鬟立马噤声,外头随即安静下来。

  屋里的气氛却骤然变得紧张。

  谢缜瞧着本该在偏僻院落闭门思过的罗氏,脸色愈来愈沉,怒声道:“谁叫你来这里的?看管你的人都是死人吗,居然敢放你出来!”

  “老爷……”罗氏一声痛哭,声泪俱下,“妾身知错了,妾身知错了!”她几步膝行上前,抱住了谢缜的小腿,苦苦哀求道:“刚才玥儿偷偷的来看我,我实在是忍不住了,老爷,那件事是我一时糊涂,往后再也不会那样了,求老爷原谅我吧。”

  谢缜还没忘记罗氏对谢璇的坏心,皱着眉头将她推开,“谁叫你来紫菱阁的!”

  “老爷……”罗氏并不敢起来,依旧是跪在地上,“妾身犯错,老爷要打要骂,妾身都愿意受着。可是,求你不要再来这里了好不好?每次你来这里,妾身心里都跟针扎似的。”见谢缜沉默不语,愈发哭得伤心,“她就那么好吗?妾身这十来年的伺候,还是比不过她吗?”

  “没什么可比的。”谢缜将画卷收起,转身yù揍时,冷淡的目光落在罗氏身上,“老太爷的吩咐你最好记着!”

  “老爷,妾身只求你能原谅,被罚多久都愿意的。”罗氏眼泪如断线珠子,分不清真假,站起身从后面抱住了谢缜,软软的身子贴在他的脊背,声音里尽是恳求,“老爷,你原谅妾身好不好?”

  她原本就有柔媚之姿,说话时刻意压了声音,祈求之中夹杂着莫名的意味,闻之叫人心弦颤动。哭泣之间,罗氏的手已经伸向了谢缜的腰间。

  妆台之侧,谢璇原本是想趁着谢缜怀念陶氏的时机再推一把的,却怎么都没想到屋里还会有这一出,一时间尴尬到了极致,不晓得该不该出声打断。

  ☆、第019章

  谢璇自幼跟罗氏感qíng淡薄,虽然都住在棠梨院中,却从没见过罗氏跟谢缜单独相处的样子。平日里谢缜都是严父,罗氏虽然有时也会恳求,在儿女面前却也有分寸,不会太过出格。

  她怎么都没想到,私底下,谢缜跟罗氏竟然是这样相处的——

  像是以色侍人的妾室一样,放下了一切身段去恳求,半点都不是她所理解的夫妻模样。那不是撒娇或者柔qíng的恳求,而是以卑微弱者的姿态去祈求,如同摇尾乞怜的丧家犬。

  明白了罗氏将手伸向谢缜腰间是打算做什么,谢璇愈发觉得尴尬,脑子里嗡的一声,几乎有种跳起身来立马跑开的冲动。

  好在谢缜及时打断了罗氏的动作,猛然将她一推,险些叫罗氏撞在后面的方桌上。

  “其他的事qíng我都能原谅,但是你想害璇璇的xing命,我绝不会原谅。”谢缜的面色沉淡如旧,冷声道:“罗绮,这些年我总觉得愧对于你,所以很多事qíng并不计较,但这并不代表,我会一味容忍你的放肆。璇璇是青青的孩子,我已经很不配做父亲了,绝不能再叫她受更大的委屈。”

  “青青?”罗氏的祈求和撩拨都没半点作用,丧气之下听了这个称呼,登时嗤笑了出来,“青青?老爷叫得可真是亲近!”

  “这与你无关。罗绮,我早就说过,安安分分的照料着孩子,你会是恒国公府的长房夫人,这是我欠你的。但是有关青青的事qíng,你别想再打什么主意。”

  “呵!青青……她在你心里就这么要紧?哪怕是留下了这些破烂玩意,也不许人碰一下!老爷,我哪一点比她差了?我为了你,正经的姑娘怀了孩子,叫人戳着脊梁骨的嘲笑,这么多年,我还不是为了你!”罗氏的眼泪汹涌而出,上前就抱住了谢缜的手臂,“我当年就说过,为了你,叫我做妾室都愿意。你明白我的心吗?”

  “我知道。但是——”谢缜的声音中夹杂着愧疚,“青青就是青青,谁都取代不掉。当年的事我已万分愧疚,你最好别再掺和。”

  屋子里安静了片刻,谢缜盯着那雕花大chuáng,有些失神,罗氏却轻轻笑了一声,“愧疚……你后悔了?后悔当初跟我一起,是不是?”她的眼泪止住,声音里有一种凄绝。

  谢璇满心尴尬的听了半天,心里也觉得好奇,忍不住看向谢缜的脸色。略略昏暗的光线中,就见谢缜忽然自嘲而笑,“我是后悔了。”

  “谢缜!”罗氏勃然变色,不可置信的退了两步,神qíng凄怆。

  ——那句话如利剑刺在心头,剜出浓烈的疼痛。

  “我是后悔了,从她走的时候就后悔了,后悔了整整十年。”谢缜的拳头藏在袖子里,那衣衫却颤抖不止,“当年的事qíng是我对不住她。罗绮,我对不住你,更对不住她,夫人的位子是我能弥补你的全部,你若想要更多,我给不了。以前是我懦弱逃避,忽视了璇璇和澹儿,往后……你安安分分的做夫人吧。”

  叹了口气,谢缜目视屋中旧物。

  罗氏却忽然笑了起来,“你果然还惦记着她是不是?谢缜,我怎么会爱上你这样的人?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你既然这么惦记着她,当初又何必跟我沾惹不清?既然要了我,还有什么脸说爱她!你——”

  剩下的话语被谢缜响亮的巴掌声打断。

  谢缜似乎是恼羞成怒,怒气冲冲的拔腿便要走,罗氏却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冲上去从背后抱住了他。

  呜呜咽咽的声音中,她的肩膀一抽一抽,声音柔弱,“我都是……为了你啊。”

  “回去闭门思过吧,别叫老太爷知道。”谢缜长叹一声,抬腿走了。

  罗氏跟着跑了几步,眼睁睁的看着谢缜毫不留恋的离开,她像是被人抽了筋骨似的,瘫软在地上。

  许是先前挨板子的伤还未愈,罗氏按着腰身吸了口凉气,恨恨的将屋里的摆设瞪了一遍。她终究没有大砸一场泄愤的勇气,枯坐了半天之后,失魂落魄的走了。

  妆台旁边,谢璇总算是松了口气,在bī仄的空间里瘫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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